第 3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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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61
只是,现实生活便是这样,有甜,亦有苦相随。
去年冬,胤祥的守孝期满,德妃张罗着给他的院子里送了通房丫头。
还记得那天是冬至,我躲在屋子里,一遍遍想象着此时,胤祥的院子是何番情景,那个名叫瓜尔佳茹薇的女子是如何的容貌。而胤祥,面对她时会不会像对我一样,会牵起她的手,轻吻她的眉眼,露出温暖的笑意。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枕边湿了一片。
“玉儿,下个月,皇阿玛要南巡了,这次只带二哥、四哥和我。”胤祥摇醒了我,我才发现我刚刚竟然睡着了。
南巡?
我揉揉眼睛,那不是又要几个月见不到了?
我有些气,我们相聚的日子总是比分开的日子要短,很短。
然而紧接着他的一句话又让我沉落谷底的心雀跃起来。
“你说你求了皇上,这次南巡会带上我?”我暗暗掐了下手背,不是做梦,没有听错,他是这么说的。
他笑着点头,“皇阿玛已经允了,你果真受皇阿玛的宠爱。你知道吗?皇阿玛南巡可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带过的,这次却答应带上你。”
我得意地一笑,旋即又嘟起嘴吧,“你们都是爷,带我出门,不是明摆着我做丫鬟,伺候你们吗?”
胤祥乐道:“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吧,皇阿玛有带宫女的,你只管跟着我就好,乖乖地别到处乱跑。”
“那可没准,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皇宫中,一去已三年,”我摇头晃脑地篡改了陶渊明的诗句,念得不亦乐乎。
胤祥伸手敲着我的头佯作怒状,“难道你想‘黄鹤一去不复返’?”
我忙摇头,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小女子不敢,小女子若是不复返了,岂不成全了你和你的一众如花美眷?”
兰花指一伸,我故意模仿着戏词,却唱得荒腔走板,不仅胤祥,连我自己都笑得险些滑到地上。
南巡,我开始期待你了。
正文 南巡行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准备了一个月的南巡终于开始了行程。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得意地哼着小曲,时不时掀开车帘看一眼沿路的景色。因是秋天,原本的苍山叠翠此时都披了一层金黄的外衣,好似从天河流泻的碎金。
“丫头,出一次远门儿就这般开心?”皇上笑吟吟地浅酌了一口茶。
我收回视线,眨眨眼睛道:“出远门开心是其次,关键是看是和谁出远门啊!能跟着皇上南巡,可是威风着呢。”
看来我的小马屁拍得还不错,皇上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放下茶杯捋着修剪地齐整的胡须含笑道:“朕出来是体察民情,可不是来耍威风的。”
我忙执起茶壶为他续上茶,讨好地道:“皇上说的是,皇上爱民如子,玉儿不过是借着您的气派小打小闹一番,是……狐假虎威!”
“哈哈!”皇上大笑,指着我道:“让你上朕的御驾还真上对了,不然这一路上,朕怕是闷地很。”
我嘿嘿一笑,心下却在说,您是解闷了,苦地倒是我,我跟您同乘一辆车,当然我要伺候您了。胤祥还对我说皇上会带宫女的,可不是带了么,可是就带了一个,人家也是要休息的,休息的时候自然是我顶上了。
“丫头啊,明日又是重阳节了。”
我这边还在暗暗抱怨,皇上已转移了话题,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附和着叹了一声:“是啊。”
“朕记得,三年前有人说过,她想远离京城。朕答应了给她一年时间让她去想,现在已过了三年,不知她想得如何?”
我抬头迎上那双精明的眼,此时正半眯着打量着我,似是只要这样看着,就能看出我的答案。
我想了想,斟酌着回答:“皇上曾经问过玉儿,可有不舍之人?玉儿现在可以回答,玉儿仍是想离开京城。可是玉儿却走不掉,也放不下,玉儿想一生一世都留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何时,无论是何处。”
行走了十日,我们一行人到了德州行宫,早早便有当地的官员跪拜迎接御驾。我同另一名御前女官暮雨跟在皇上身后下了马车,一路走入行宫,两边的大小官员俱俯首而跪,我在心中忍不住偷偷得意了一把,原来,狐假虎威当真很是过瘾。
在行宫刚安置下,太子、四贝勒和胤祥,后面跟着一众大臣便来请安了。我自然不能当自己是个闲人,虽然事实上我的确是,帮着暮雨备好茶点方退了出来。
在行宫里转了会儿,困得眼睛已睁不开,打着哈欠准备回屋子里睡觉,谁料推开门,胤祥正坐在桌边,自顾自斟茶来喝。
“你怎么在这儿?”我惊讶地问道,
“皇阿玛也累了,我们就都退出来了,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
“四处走了走,这行宫还真大,险些迷了路。”我又打了一个哈欠,走过去一头栽倒在床。
胤祥却不让我睡,捏着荷包的一角,穗子落在我的脸上,痒地难受。我恼怒地瞪他一眼,拽下荷包扔到一边,“别吵,我想睡觉,这几日都没睡好。”
胤祥叹了一声,枕着胳膊躺下,“辛苦你了。”
我哼了一哼,“早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诓我出来做苦力,现在如何?一句‘辛苦了’就想打发我?”
他笑着看我,“不然你说怎样?”
说着凑过头来,我忙向后一躲,仍躲不过他的魔爪。
然而他虽抱着我,却没做别的,只是伸手捋过我垂下来的刘海,有些心疼地道:“不过几日就瘦了,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日抽空我带你出门给你打打牙祭。”
我连连点头,“嗯,我早先就听说德州最有名的当属德州扒鸡了,还有什么武城烧饼。”
胤祥忍不住一乐,捏着我的鼻尖道:“是武城旋饼。”
“嗯,旋饼,还有保店的驴肉,还有……”
我不知道我还念叨了哪些美食,反正最后我睡着了,梦里,一只只烤地焦黄酥脆的烤鸡纷纷朝我飞来。
在德州待了几日,正当我们准备启程继续向南行驶时,太子却突然病了。
在我的印象中,太子不像身娇体弱之人,这一次的病却来得如此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皇上,都说他最疼太子,这几年在宫里看得多了,对于这点我也深信不疑。可是这一次,皇上却没有表现出为人父得知爱子生病时应有的焦虑和心急。
若说太子的病不重,皇上为何会将他留在德州养病,还叫来远在京城的议政大臣索额图前来侍奉太子?若说太子病的重,为何皇上并没有多少担忧,反倒只留了一些侍卫在行宫保护太子,却带着其余人继续南行呢?
不解,这一路的不解导致我也没了心思欣赏沿路的风景。其他人更是奇怪,皇上不似刚从京里出来时神清气爽,反而疲态尽显;四贝勒自不会来解我心中的疑团,我也不会傻乎乎地跑去烦他;而胤祥,看似和之前无甚差别,但我看得出,他常常心不在焉。
三日后,我们到了泰安。
皇帝都是喜欢登山的,尤其是泰山乃五岳之首,它在历代帝王心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重,所以当胤祥隐隐含着喜悦地告诉我说,皇上指派他去泰山祭天时,我着实吃惊不小。
直到他动身去泰山后,我仍有些迷糊,不知道皇上的心里究竟是如何个想法。
靠在栏杆上无聊地给池子里的鲤鱼喂食,隐隐有种预感,似乎这次江南之行并不会顺利。而胤祥的祭天,也不知道顺利与否。
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我将手心里的鱼食一股脑儿都撒了进去,拍了拍手,转身欲回屋子里去,却见随行的太监们神色匆匆地从皇上的寝屋里出来。
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我心下好奇,待他们都走远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刚迈上台阶,便听一声怒极的咆哮。
“索额图这个老匹夫,枉朕如此信任他,朕的太子都是被他教唆坏的!”
“咣当!”皇上的话音刚落,不知是什么瓷器成为了替罪羔羊,落在地上,想必已摔个粉碎。
“皇阿玛请息怒,儿臣愿为二哥担保,一切绝非二哥本意。”
四贝勒?他在屋子里?
“你也不用为那个不孝子求情,他有胆子做,还没胆子承认吗!”皇上想必气得不轻,连声音都带着微颤。
我不敢再听,忙放了更轻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脱离危险地带。一路跑回屋里,又将门关得死死地,像是撞破了天大的机密似的。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索额图和太子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太子不是病了吗?还有那个索额图,已故仁孝皇后的亲叔叔,权倾朝野,算是太子的强大后盾了。他们能做出什么令皇上如此大发雷霆之事?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又不敢相信。这几年太子虽然劣迹斑斑,但是总不会真的密谋做出这种不容于世之事吧?
我哀叹着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刺眼。
胤祥,你何时能回来呢?
直到黄昏,胤祥仍未回来。而我,在膳房缠着几位随行的御膳房大师傅,做了之前在德州吃到的花生酥糖,端着托盘走向皇上居住的院子。
果然,灯还亮着。雪白的窗纸上映照出一个人的侧影,竟觉分外孤寂。
“玉格格,”侯在门外的梁九功见了我,忙下了两步台阶迎过来,“皇上眼下不想见任何人,格格还是请回吧。”
我淡淡一笑,“梁公公,玉儿是听说皇上尚未进晚膳,这对身子可不好。于是做了些花生酥糖,不仅能果腹,听御医说,吃些甜食也能改善心情呢。”
梁九功还欲推辞,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让她进来吧。”
我随着梁九功进了屋子,只见皇上已经从窗边走回桌案后坐下。
我上前请了安,梁九功接过托盘转身在桌子上放了,夹了一块酥糖在碟子里,咬了一小口,朝皇上点点头。
我斟了一杯茶递过去,“皇上为国事忧心,是天下之福。可是皇上也要为了天下百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啊。”
梁九功抬眼看了看皇上的神色,只见他未发一言,抿了一口茶,又夹了一口花生酥糖来吃,细细地咀嚼。过了不知多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这个丫头,还真有心。”
我嘿嘿一笑,他又摆了摆手,梁九功告退着出了屋子。
“丫头,你过来,跟朕说说,怎么想起给朕做这个来了?”
我见他一副疲惫地样子,不知怎地,鼻尖微微泛酸,起身请示道:“皇上,玉儿见您似是很累,玉儿给您捏捏肩吧。”
他一愣,旋即点头,拍了拍肩膀。我走过去,双手轻轻揉捏起来。
“玉儿记得,哥哥走的那年,爹也是很伤心,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望着哥哥平时射箭用的箭靶。玉儿夜里睡不着,醒来听见娘在屋子里轻轻啜泣,爹虽未流泪,可是玉儿知道,爹的难过并不比娘少。玉儿就抱住爹的脖子,说:‘爹,你和娘还有我呢,玉儿会好好孝顺你们,连带着哥哥的那份儿。’”
我松了手,绕到他的身前屈膝半跪着,“皇上,玉儿看得出,您现在很伤心很难过,可是因为您是皇上,您一个人不开心,全天下的人便都会陪着您不开心。皇上素来爱民如子,怎地舍得让天下百姓都不开心呢?”
他微低了头望着我,这样近的距离,可以让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眼角边的皱纹比三年前又加深了些许。
很为这个为人父更为天下主的人心酸难过。这几日的随行,我亲眼见了许多,即使出门在外,每日还是会有奏折源源不断地从京城送来,在马车上他也不忘批改奏章。出门在外,亦是尽力做到一切从简。
皇帝这个差事,做起来真的不易。
可是为何,还是有那么多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丫头,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他在猜测什么?在怀疑什么?胤祥吗?
我摇摇头,“是玉儿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且,以前也常听娘说起,说皇上您是个英明睿智的君主,是大清的福泽。”
他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又好像放下了什么,发出低低地一声笑,“你娘啊……”他轻拍着我的头,感叹道,“你爹有你……是他之福。他虽英年早逝,却要比朕幸福。”
胤祥从泰山回来的第二日,皇上突然取消了南巡的计划,按原路回返,路过德州,带着“病好”的太子回京了。
而皇上临行前,却交给了四贝勒和胤祥一个任务,让他们去湖北走一趟。
老爷子原话是这么对这哥俩儿说的:“你们代朕走一趟,问问那个郭琇,那湖广的田亩难道比我大清版图还大吗?竟然丈量了三年还没量完,差事没办好还想着要辞官归田,真是越老越糊涂!”
就这样,原本的南巡人马分成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