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63
  道你连一句实话都不对我说吗?”
  “小姐……澜儿害你担心生气,澜儿对不起你……”宛澜慌张地爬起来磕了一个头,支支吾吾地说:“是……九阿哥……”
  我松了一口气,心口却堵地难受,暗暗攥紧拳又松开,深深地一吸气,叹道:“澜儿,别越陷越深了,他不是你能托付终身的人。”
  话落,门开了一条缝,旋即全部打开,明媚的阳光洒进散发着霉味的柴房,婀娜多姿的牡丹在红色的裙裾上傲然绽放,因染了阳光而夺目刺眼。
  九福晋站在门外,似笑非笑道:“想不到格格是如此明事理之人,若是早这么教训好奴才,何必今日劳师动众呢?”
  出了九阿哥的院子,缓缓往回走,有些失神,并未留意到前面倚着树站立之人。走近了,才见他的头上、身上已落了厚厚的一层柳絮。
  他的耳力向来极好,即使我刻意放慢了脚步仍是被他察觉,睁开半眯的眼,在我的脸上轻轻一扫,笃定地道:“碰了钉子?早就猜到会如此,九嫂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我并没接他的话,问道:“不是回去了吗?怎么站在这儿?”
  胤祯掸去身上的柳絮,状似无意道:“闷在屋子里无聊地紧,还是出来转转地好,”他抬头看向我,“想到办法了吗?九嫂要如何处置?”
  我摇摇头,“福晋说了,那枚祖母绿戒指是她娘家传了三代的,很珍贵。虽然这次找了回来,为免下次再有人惦记,所以,要杀一儆百,打宛澜二十板子,再撵出宫去。”
  胤祯的手一顿,看向我,向来清亮的眼中也蒙了一层淡淡的忧色。
  我越说越难受,声音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究其原因,谁都心知肚明,澜儿究竟有什么错?就因为出身低贱,配不起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吗?还是她不该天真幼稚被花言巧语迷惑,到头来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了,还要打二十大板,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个?”
  我一股脑地吐完苦水,才觉刚刚失言,擦了擦眼睛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
  “跟我来。”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他的力气又大,我奈何不得,跟着他一路来到上驷院。主事点头哈腰地牵来一匹马,他一拉缰绳上马,又向我伸出手。
  “去哪儿?”我迷惑,刚刚还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谁料没多一会儿便露出了本性,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西郊,今日八哥邀了九哥和十哥赛马。”
  待我被他拉上了马才反应过来,扭过头问他,“谁说我要去找他们了?”
  他灿烂一笑,一副看透我心事的样子,不答却转移了话题,“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为何你箭射得精准,却不会骑马?”
  我黯然地垂了头,两旁的景色飞快地后退,纵马奔驰的畅快淋漓,我也喜欢去感受。
  “我原本有个长我两岁的哥哥。从小,爹对他很用心地栽培,几乎倾尽所有去教他。我六岁那年,有次哥哥和二叔的两个儿子骑马出门,回来的时候却……哥哥骑的马受了惊,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脖子,大夫救了整整一夜还是去了……打那之后,爹和娘谁都未提过让我学骑马的事。”
  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我抬头看向他,伸手拈过夹在他鬓间的一朵柳絮,轻轻一吹,随风飘远。
  “我知道,你并不是嫌闷才出来的。”
  他轻笑一声,“还不算笨,”随即敛了笑容,“不过有时候,做人还是糊涂一点好。”
  正文 雨潇潇
  我没心思去谈论别的,他的话也很少,一路无话急奔至西郊。八贝勒、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小厮远远见我和胤祯同乘一骑赶来,微微一诧异,俱赶过来请安。
  胤祯翻身下马,转身来扶我,我已从马背上滑了下来。他伸出的手僵硬地回转了下,对那些人道:“都起来吧,八哥他们现下在哪儿?”
  当先一人想必是八贝勒手下的,忙回道:“几位爷刚才都骑马骑累了,眼下亭子里刚刚摆了些酒菜,十四爷来得正巧,奴才引您过去?”
  胤祯的架子向来摆得大,只哼了一声,抬步向前走,那人小跑几步弓着腰在前面领路。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下,胤祯回过头看我,“杵在那儿做什么?不缺你这一个马栓。”
  我暗暗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跟在他的后面,一路走向倚松亭。
  四月,西郊的杏花满枝,绚烂如云,微风一过,沁入心脾的花香令人神情愉悦。影影绰绰间,倚松亭已近了,果然那兄弟三人正坐在亭中,把酒言欢。
  “十四弟?前日听闻你感染风寒,连书房都告假未去,今日怎么出宫了?”八贝勒见胤祯走向他们,笑如春风道。
  “还不是听说哥哥们今日出来赛马,独独把弟弟我抛下,这不,两条腿儿抗议了,不听话地就往这儿奔。”
  胤祯说着已然走入亭中,大大方方地在空位子上坐了,有眼力价儿的小厮们忙又为他添了一副碗筷。
  “给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请安。”
  我从胤祯的身后冒出来,八贝勒显然没料到我也来了,只道:“快起,给玉格格看座。”
  “不用,奴才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九阿哥说,说完了奴才就走,不打扰几位爷的雅兴。”
  闻言,九阿哥握杯的手一顿,抬眸看我一眼,冷冷地道:“玉格格要说什么?”
  我不逃不躲地直视着他,上前一步郑重地说:“请九阿哥放过宛澜,她天生命薄,担不得九阿哥如此厚爱。”
  八贝勒和十阿哥没料到我开门见山说出这句话,俱是一愣,胤祯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九阿哥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她,你怎就知道她担不得?她虽是你的奴才,这天下可还是我爱新觉罗家的的。爷看上的人,又怎会因你的一句话,轻易就放手?”
  我垂头,也学着他的模样冷笑道:“奴才早知九阿哥会如此说,只是奴才此次是真心相求,只要九阿哥能对宛澜放手,奴才愿意为九阿哥做一件事,除了杀人放火,有违法纪之外,奴才悉听尊便。”
  说完,我缓缓屈膝,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哈,有意思。”九阿哥放下了杯子,随意地执起旁边一把折扇,并未打开,只是牢牢握在手里,起身走到我面前。扇尖一挑,我被迫抬起头,直视着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脸的主人笑得妖娆妩媚,眼神却是冰冷肃杀。
  “悉听尊便?”他眯了眯眼,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如果我要你做我的妾呢?”
  抑扬顿挫的声音很好听,却似一把刀,猛地一下刺进胸口。
  惊疑地看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听不懂他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缓缓神,我却笑道:“奴才自是说话算话之人,承蒙九阿哥看得起奴才。”
  他忽而收回手,背过身,仿佛很扫兴地坐回位子上,朗声道:“天尚未黑,格格这梦做得还早了些,格格请起吧,地上跪久了,我可就是天下罪人了。”
  他的风凉话刚落,我便起身,胤祯身形未动,却伸了一只手来扶我,我侧过头朝他一笑。笑意尚来不及收回,九阿哥的一句话让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置若冰潭。
  “刚刚我只不过是同格格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要格格饮了三杯酒,我自然答应你的条件。”
  只见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个小厮忙附耳去听,随即领命而去。
  胤祯暗暗攥了拳,倏地站起身,“九哥,你——”
  “九阿哥可是言而守信之人?”我偷偷拽了下胤祯的袖口,上前一步挡住九阿哥的视线“如果奴才喝完三杯酒,九阿哥不会反悔吧?”
  他一手拄着石桌,一手打开折扇,风流潇洒地扇着小风,说道:“爷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口的话当然作数。”
  话落,小厮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只托盘,上面放置着一只精巧的酒瓶和三只酒杯。小厮毕恭毕敬地将酒杯一字排开摆好,动作熟练地斟满了三杯,每一杯都有酒液沿着杯口溢出来。
  当八贝勒见到那瓶酒时,双眉便已蹙到一起,十阿哥看了看八贝勒,又看了看九阿哥,摇了摇头。
  我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八贝勒和十阿哥,故意忽略胤祯焦急地神色,“奴才素来敬重两位爷,请您二人做个鉴证。”
  说罢,我执起第一杯酒,不及挨到唇边,浓烈辛辣的酒气已欲令我窒息,暗暗咬牙,我微仰头,闭目饮下。
  只觉滑进嘴里的不是什么琼浆玉酿,却似滚烫的火焰。
  “咳咳……”我忙低头捂住嘴,侧身咳嗽起来,酒液仿佛也流进了眼睛里,又化作眼泪润湿了眼眶。
  “九哥,剩下的两杯我替她喝!”胤祯忍无可忍地大声喝道。
  我伸手去拦,九阿哥一收折扇挡住了他的手,“十四弟如此急着怜香惜玉?待格格喝完剩下的两杯,哥哥我自然给你这个机会。倒是这酒难得,只这一壶,被你喝光可就没了。”
  九阿哥笑得不怀好意,我心中立时有些警觉,眨也不眨地盯着余下的那两杯酒。
  其中,不会加了什么“佐料”吧?
  他许是看出我的顾虑,又道:“格格可是现在要放弃了?”他失望地挠挠头,“真是遗憾,难得见格格同那丫头主仆情深的模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夸张地咂巴着嘴,一副惋惜不已的表情。
  我转过头看向胤祯,垂眸用仅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虽不信他,但我信你。”
  “呕——”
  我一手扶着墙,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呕吐。
  三杯特制的酒入肝肠,直搅得胃里似翻江倒海。不记得是如何从亭子里跑出来的,一路上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吐了半天,胃里、嘴里仍旧酸酸地,起身欲去河边洗洗,奈何蹲地久了,双腿已发麻。
  扶着墙默默站立了会儿,直到麻意渐渐退了,才缓缓走过去,弯下身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清凉的河水有如甘甜的雨露,我只觉喉咙火辣滚烫,迫不及待又掬了少许来喝。
  “玉儿!”
  身后响起胤祯的声音,我装作未听见,不断地舀水喝,紧接着胳膊一紧,他扳过我的身子,急道:“我已叫人煮了解酒汤,别喝这凉水,仔细作了病!”
  我拂开他的手,“谁要喝你的解酒汤,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欺负我……”我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水珠,迈着有些不稳地步子往回走。
  “你去哪儿?我送你回去。”他从后面追上来,又一次挡在我前面。
  我有些烦,有些气,推开他,皱着眉叫道:“回去?你能送我回哪儿去?谁要回那个破笼子里,我要回家……回家……你能送我回家吗?”
  鼻尖涌上一股酸意,我蹲在地上枕着双膝,放声大哭,积攒了许久的泪水喷薄而出,止也止不住。
  哭得累了,从洇湿了的膝上抬头,却见他不知何时蹲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见我不哭了,才扯了扯嘴角欲笑,嘴角边的一抹淤青却让他的表情瞬间纠结。见我盯着他,忙低头用手捂住,起身道:“你若哭完了,咱们就走吧,喝了解酒汤,我送你回去。”
  我跳起身拦住他的去路,“怎么弄的?之前还好好地。”
  我边说边去掰他的手,他左右闪避,他越躲,我心里越生疑,试探着问道:“这伤肯定不是撞到的,你跟谁打架了?九阿哥?”
  他见躲不开,索性放开手,转身呲牙咧嘴地笑道:“你就不能再笨点吗?”
  我脱口而出道:“你就不能少对我好点吗?”
  话落,他尚在唇边的笑立时僵住,我不忍去看他的神情,低垂了头,“谢谢……”
  他冷笑了声,“我要的不是你这个‘谢’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别的……我给不了……”
  他忽而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叹气道:“谁说你给不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的眼,乌黑的眸子蓄着一丝淡淡的心痛和疼惜。刹那间,眼前恍惚了下,这样的眼神,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
  他还是他吗?那个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十四皇子,会当着兄长的面向父母撒娇耍赖,开心的时候会笑得很得意,不开心的时候又是一副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银子的霸道少年。
  我真的,不认识了。
  他又发出一声叹息,“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他松开手,避过我朝前走去。
  刚刚收回去的泪又一点一点慢慢升温,我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比两年前我初见到的那个略显单薄的少年已成长了许多。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而又放弃了什么。
  即使我再笨,也看得出,你是真心希望我好,希望我能开心、幸福,即使我最后选择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