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39
  他突然消音顿住脚步,直起身子望向前方,似在侧耳聆听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站直了身子,只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似有若无之音,然声音却很奇怪,像是急促的喘息、呻吟,又被刻意的压低。
  “该死!”十四阿哥低声咒骂,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一时间周围瞬间黯淡了下来,我害怕地叫出了声,十四阿哥慌忙堵住我的嘴,未及说话,却闻有人冷不防高声喝道:“谁在那儿?!”说着竟朝我们走过来。
  十四阿哥站在我面前,本就挡住了我大部分视线,只见从暗处走出一抹颀长的身影,不及再看清什么,身子突然一转,被十四阿哥用力压在假山上,堵住我的手撤走,却换上了软软的——
  蓦地,我瞪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也睁着眼睛看着我,神色复杂。我被紧紧夹在假山和他之间,胸口贴得很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以及,我的。
  恍惚着回过神,意识到他在对我做什么,奈何双手双脚被他牢牢摁住,我挣脱不开,只能摇着头躲避他莫名其妙地亲吻。
  “不想死就别动!”他狠狠啄上我的耳垂,低声斥道。趁我呆立的瞬间,再一次用他冰凉的唇瓣堵上我的。
  一丝腥甜在口中纠缠、弥漫,他猛然顿住,却抱得我更紧。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十四弟啊。”
  闻声,他迅速放开了我,一离开他的怀中,我的身子一软,延着假山凹凸不平的内壁滑下,他伸出一只手扶住我,转身对来人道:“二哥为何会在此处?”
  二哥?太子?躲在假山里的人是太子?
  我有些懵,抬眼看向来人,太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光线太暗,看不清容貌,只是那身衣裳应该是太监没错。
  “哼,十四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太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一股寒气在我心底蔓延而开。
  和太子见过的次数不多,且是在人多的场合,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站在皇上的身后,同皇上一问一答,很是恭敬的态度,声音也很好听,字正腔圆。当时还在想这位太子果真有储君之风范,结果今日……
  “二哥,天色已晚,臣弟就先告退了。”十四阿哥拉起我欲走,却被那个小太监上前一步拦住。
  只听太子越发阴冷地笑道:“十四弟走得,这个丫头却走不得。”话落,小太监已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向我过来。
  十四阿哥挡在我面前,小太监不敢刺,太子笑道:“我知道紫鸢姑娘是德母妃赏给你的通房丫头,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回头二哥多送你两个,模样绝对都是出挑的。”说罢竟夺了太监手中的匕首走向我。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动作一顿,显然没料到自己弄错了人,然而眼中的杀气却分毫未减。
  “原来是皇阿玛喜欢的玉格格。啧啧,十四弟,你这可让做哥哥的难办了,倘若哪日从湖里捞出玉格格面目全非的尸首,你道皇阿玛会如何?”
  “二哥!”十四阿哥急道,“皇阿玛治家治国甚严,最忌宫中污秽之事。今日被二哥撞见,臣弟实在羞愤不已,只求二哥念在臣弟年幼无知的份上,又是初犯,饶了我们,臣弟发誓,今日之事,永不向第五人提及!”
  我被十四阿哥护在身后,明显看到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地从他脸上滑落,太子手中的匕首尖部距他的胸口不足一寸。听了他一通话后,太子沉思了会儿,旋即收回手,冷声道:“十四弟既明晓这其中利害关系,我便姑且饶过这一次,下不为例。”
  十四阿哥刚要松口气,然而太子却紧接着续道:“不过不是第五人,而是这世上,没有第四个人可以知道这件事!”
  闻言,感觉十四阿哥抱着我的手瞬间绷紧,我险些要叫出来,却生生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再难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太子手腕一转,匕首一抹,身后的太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正文 同枕眠
  我失声了。
  那日从假山上回来,我在宛澜几人诧异的目光中钻进被窝蒙头睡了过去。梦里仍然摆脱不了那名小太监倒在地上时,眼中绽放出的惊愕之色。他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突然又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向我索命,我在前面仓皇奔逃,他在后面紧追不舍,然而却怎么跑都跑不出那座假山……
  待我终于摆脱了那个噩梦醒来时,发现手臂上插了一排细细的银针。秋蝉告诉我,说我夜里惊梦,整座承乾宫都被我的叫喊声吓得睡不着觉。皇上连夜宣了太医进宫为我诊脉,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受惊过度,没有别的大碍,只需慢慢调养就是了。
  恐是夜里喊得太多,我感觉口渴想喝水,结果嘎巴了半天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不止秋蝉惊讶,连我自己都怕起来。秋蝉请来了太医,结论仍是我的失声由受惊引起,至于何时能好转,却是未知。
  皇上大怒,问我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摇头装作不记得,这也是太医说过会出现的后遗症之一。皇上没做怀疑,着人彻查了一番,然而将皇宫翻了一遍也未查到任何线索。
  随着除夕临近,众人都有心将这件事掩盖下去,若无其事地准备新一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八,随四贝勒前去天津办差的胤祥回来了,给我带了一盒各式各样的糕饼蜜果,每样一块装在精致的木盒里。
  他说,天津的小吃比京城多,他挨样尝了一些,挑好吃的买了回来给我尝鲜。
  他说,好吃的也不可多吃,适当即可,齿颊留香,方回味无穷,若是一次吃得多了,再美味的食物也倒了胃口。
  我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他讲这次出行的趣闻。其实他们出去办差不比随皇上南巡有趣,做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又怎会打听到那些见闻?多半都是他为了哄我开心,搜刮肚肠将这几年出巡的经历再通过自己稍加润色修改而成的。还有这些糕点,想必也是他难得抽空为我置办的,殊不知其已经有些走味。
  他问我可好吃?我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只是用力点头,在他手心里写了“好吃”两个字。
  他便笑起来,伸手去拿木盒中的一块核桃酥,我忙拍掉他的手,比划着:“这是我的,你不准吃。”
  “我发现你越来越小气了。”他无奈,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尖,竟在我床上躺了下来,我推他,让他起来,他不依,只道:“你吃你的,我就睡一会儿,连夜赶路,回了宫忙着向皇阿玛述职,又去给皇祖母和额娘请安,别说睡觉,几乎连坐下歇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话未说完,他竟真的睡过去了。我怕吵醒他,不敢叫人进来,只好自己下地从柜子里取了一条毯子为他盖上。又将余下的糕点收好,随手拿了本书倚在床柱上看。
  此时正是夕阳晚照,阳光斑驳洒落满床,如玉般雕琢的脸庞也沾染着金色的光辉,凝神聆听,还可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嘴角不由地弯起来,我拄着头,望着他的睡颜,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好像我们是相伴多年的夫妻,过得亦是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
  顿觉脸上有些发烧,我忙侧身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不知是何时,屋里已点了灯。
  胤祥已经离开,他盖得毯子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摇了摇床头的铃铛,因为我不能说话,秋蝉特意为我备了这个。
  香凝进屋时提了食盒,将饭食一一布好,同时道:“十三阿哥走时嘱咐奴才了,要格格一定按时用膳服药。说太医开的药即使见效慢也绝不能停了,只要格格听话,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执起筷子欲用,又听香凝道:“格格未醒时,十四阿哥来过了。”
  我抬头看向她,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支离破碎的走马灯,轻轻放到桌上。
  “十四阿哥来时,奴才在门外通报,没听见铃铛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就推门进来。谁料原来格格睡着了,十四阿哥……他突然发了很大的脾气,将这走马灯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就走了……”
  闻言,我看向那走马灯,除了做工细致,材料皆是上乘外,本以为无甚特别的,然目光落在那上面的水墨画时,倏地愣住了,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执起走马灯细瞧了,果真是那个,和我描述的一模一样。
  之前在园子里十四阿哥常来我这里闲聊时我无意中提过,爹出征那年元夕,给我做了一只走马灯,孟海见了,吵着要玩我的,我不给,他就趁我不留意之时将灯烧了。当时我哭得很伤心,抓住孟海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二婶自然是向着她的宝贝儿子的,跟爹娘告状说我野蛮不识礼数,娘很气愤,将二婶骂了回去。爹还安慰我说,等下一个上元节时,他再给我做个更大、更漂亮的。
  可是谁又能料到,爹的那个许诺竟再也不能实现了。
  当时十四阿哥还问过我,爹做的那只走马灯的模样,我便说了,他也再未提过。没想到,他竟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甚至比爹做的还要好。
  想必那日他神神秘秘地带我去假山,就是想要给我看这只灯吧。
  “香凝,这灯还能再修好吗?”我朝她比划着手势,香凝有些为难地摇头:“看样子是修补不了了,奴才本打算扔了的,后来想想还是拿给格格看一眼再做处理。”
  “先收好吧。”我将灯还给她,又嘱咐道:“千万不许扔了。”等有机会出宫,看看能不能找到会修灯之人。
  除夕夜宴比中秋宴隆重许多,未及天黑,乾清宫内外已布置一新,皇上单独一桌坐于大殿之上,右手边坐着太后,往下依次则是妃嫔、公主和福晋,相对而坐着皇子、亲王贝勒等宗室亲贵。
  因为有了先例,所以这次我是在来仪阁吃饱了才过来,对着满桌的佳肴美食倒也没什么胃口,只是盼着宴会早些结束,可以回去陪宛澜和她们守岁,秋蝉做的苏叶饽饽尤其好吃。
  正走神间,兰蕙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拍我的肩道:“弄玉,走,咱们放烟花去。”
  我悄悄看了一眼正欣赏着回族歌舞的皇上及众人,想来我们偷偷溜出去一会儿再溜回来应该不会惹人注意,于是弓着身子从席上撤下来,随兰蕙出了乾清宫。一路跑到御花园,才发现兰宁、兰雅还有胤祥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我们前脚刚到,十四阿哥带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也过来,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满满的两盒炮竹。
  十四阿哥看见我,装作不认识般扭过头,带着两个弟弟走到远处去放,我和兰雅站在一边,没有去拿,只是看着兰宁和胤祥两人点燃了引线,蓦地,“嗖”地一声响,一朵红色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紧接着,四周又出现五颜六色的礼花。
  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也感染了我,拉着兰雅过去取烟花,不想十四阿哥也从对面过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拿起同一支烟花棒。
  他忙松手,转身去拿别的。我不知打哪儿来的怒气窜了上来,一步跨到他面前,食指戳着他的肩,比划起来。
  他皱着眉看我,半晌不说话。我以为他没看懂我的手势,正要重新比划一遍,他却不由分说地拽起我就跑,我惊慌地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声,只听身后胤祥和兰宁唤我的声音夹杂着烟花炮竹炸裂而开。
  眼见着那座假山越来越近,那日种种浮现眼前,只觉头“嗡”地一响,死命拉住他就是不肯再走,双脚蹭着地面要回去,不妨冬日的雪地上结了厚厚的冰,脚下一滑,踉跄着向后栽去。
  我以为我会重重地摔倒在地,害怕地闭了眼睛。然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我跌在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只见漫天繁星闪耀,五彩的烟花将黑夜照亮如白昼。
  又一朵礼花在天际轰然绽放,血色如虹。我枕着他的胸口,却听不见周遭任何的声响,只有他疲惫地一声轻叹,明明很近,却仿佛隔了很远的距离。
  “我欠你的,这次应该还清了。”
  “胤……胤祯……”我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不可遏制地发抖。却分明没发觉自己叫出了声,只是胡乱地伸出手,摸到他抱住我的手臂,柔弱无力。
  似有烟花屑落在眼中,那般疼。
  正文 意难却
  过了正月初六,皇上便带着四贝勒胤禛、七贝勒胤祐和胤祥去了永定河巡视河堤。胤祯还跟我抱怨说:“若不是因为你,皇阿玛也会带我去的。”
  彼时,我正坐在圆凳上为那个靠在床边手捧一本书装模作样的“救命恩人”剥橘子。
  闻言,我撕了一块橘子皮丢到他身上,哼道:“奴才可没拦着十四阿哥,十四阿哥现在也可以收拾收拾追随皇上銮驾而去啊。”
  他躲过我的袭击,惫懒地一笑:“不去好,不去好,只要你天天来看我,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