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
片片 更新:2021-02-19 00:25 字数:4879
宋砚住的院子已更名为禧善居,正往上面挂着紫檀匾牌,宋砚背着双手看着上面飘逸的大字,面露微笑。
宋福匆匆进入院子,朝宋砚一拱手“主子,有消息了。”
宋砚抬手打断他的禀报,转身朝书房走去,宋福紧跟其后。
进到书房,宋砚示意宋福坐下,叫小厮奉上茶后示意宋福可以开始说了。
宋福面上露出一丝沮丧与疑惑“主子,高宗六年架阁库喝醉酒的小吏那夜被烧伤了,后来重伤不治身亡。此人不是京城人氏,乃卫辉府人氏。高宗六年从归德府郊县一个小县衙调入架阁库,刚到一个月就出了此事。此人当年二十五岁,家中贫寒,又是幼子,高不成低不就故而一直未娶亲。家中有两个兄长、父母皆亡,此事已过去二十年,奴才去卫辉府他乡下老家打探时,他两个兄弟长皆已病故,只余两位寡嫂与三个侄儿。都已记不清当年之事,只他大嫂说当年是他大哥上京城收拾的骨灰。”
宋砚一直凝神细听,听到这里他轻轻抬起手“等等,当年他大哥领回去的是骨灰?”
“是的,当时奴才还问他大嫂,当时正值腊月,天气寒冷,尸体并不会短时间内就腐烂,怎么就把人给烧了。他大嫂说当时他大哥去的时候,尸体已经烧成骨灰了,他大哥问为什么,义庄的人说这人被火烧得太难看,怕前来领尸的人看着害怕,所以就给烧成灰了。乡下人老实,他大哥也不敢找人理论,只能捧了骨灰,在架阁库领了二十两银子回乡了。”宋福一口气说完,看着宋砚凝重的神色。
“不对,此事大大不对?”宋砚在书房内缓缓踱着步子“据我所知,架库阁虽然是个清闲之地,但库阁官却大多从翰林院的庶吉士里抽调,为什么这个小吏却是从归德府郊县一个小县衙调入架阁库?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义庄的人会觉得一个被火烧的人面目可怕就自行作主烧成骨灰?第三个疑点此在在值夜之时喝醉酒引起火灾,此乃渎职、失职。架阁库还会给他家人二十两银子?”宋砚摇摇头,面色疑惑“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还有一件事主子!”宋福上前一步,轻声道“我详查了一遍当年的起火事后调查卷宗,上面写着是从皇家档案开始燃烧的,烧的全是皇家玉牒。”
宋砚清冷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少有的慌乱,似恍惚还有一丝原来如此的了悟。
他慢慢坐下来,拿起已冷的茶喝了一口。慢慢道“你接下去去查当年推荐那名小吏,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李玉柱。”宋福立刻回答。
宋砚点点头“这个李玉柱是何人推荐到架阁库的,是由何人接收的?当年在架阁库接收此人的又是谁?当年赠李玉柱兄长银两的又是谁?当年在架阁库任职的众人现在在何处任职?官拜几品,还有当年一众杂役现在何处,统统查清楚。李玉柱当值那晚,不会只有他一人吧?时间要快,要在咱们去雁门关之前就查清楚此事。”
宋福肃然一抱拳“放心吧主子,奴才定当查个清楚。”
宋砚点点头,挥了挥手。
宋砚冷峻的脸上满是担忧与不解,他轻轻自语道“姐姐,您不会如此心狠手辣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立尘死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百思却不得期解,他烦燥的挥向案几上的文房四宝,满桌子的东西顿时扫落在地打了个粉碎。房外的小厮身子一抖,站立的越发端正了。
远处扫地的婆子远远看过来,小厮一记狠厉的眼光看过去,婆子马上提着扫帚走远了。
宋砚背着手出现在书房门口,眼睛冷得就像头上束发的玉冠。小厮恭敬的低下头,宋砚看了他一眼,慢慢向院子外走去。
抬头看了看松鹤堂三个大字,宋砚眼里闪过一丝阴晦不明的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进去。
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冷玉早就粉面含羞的掀起帘子,娇滴滴的叫了声“二爷!”含情脉脉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
宋砚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冷玉咬了咬红唇,含羞还怨的目送着他。
旁边的暖香冷眼旁观着,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讥笑。
她轻轻对冷玉说“冷玉姐姐,我来守着门口,你给二爷端茶进去。”说着往帘子边上一站,将手里的托盘递到冷玉面前。
冷玉惊喜交加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感激之情,欣喜的端着托盘轻盈的进到内室。
望着她雀跃的背影,暖香脸上闪过一丝同情,轻轻叹了口气。
冷玉满含柔情地将白玉青花茶盏轻轻递到宋砚手边“二爷请喝茶!”宋砚并不接,恍若未闻的只顾与宋老夫人请安。
冷玉尴尬的伸着手,脸胀得通红,眼眶也红了起来。宋老夫人身边的宋妈妈黑了脸,轻斥道“还不快放在几上退下去。”
冷玉颤着手将茶盏放在宋砚身边的茶几上,脚步凌乱的退了下去。
宋老夫人看了宋妈妈一眼,宋妈妈点点头,退了出去。
宋砚笑着对宋老夫人说“母亲可将林府的庚帖送到钦天监那里了?”
宋老夫人本来不悦的脸上马上挂起了笑容“送去了,钦天监李大人说你与知善八字很是相配、真可谓乃天作之合。”
宋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原来还有个许姨娘
宋老夫人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幼子“你这孩子总算为自己的事上心了一回。”
宋砚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母亲最近没有进宫去看望姐姐?”
宋夫人脸上有了担忧之色,轻轻叹息一声“去过,你姐姐最近瘦了许多,精神看着也不大好。幸好坔坔长得玉雪可爱,解了你姐姐不少的愁思,皇长孙也长得白白胖胖,甚是可爱。有两个孩子伴着,日子总不至于冷清。”
宋砚点点头,脸上一片好奇“皇长孙可与大皇子小时候相似?”
宋老夫人呵呵笑了起来“大皇子小时候可没他那么白胖,瘦瘦小小的,皮肤又暗,竟似未足月的婴儿一般,好在身子尚算强健。娘当初还玩笑你姐姐肉全长她身上了,亏了大皇子。
“姐姐生大皇子的时候我还只有五岁,我记得当时娘本在王府照顾快临盆的姐姐,可临生产之时却患了腹泻,只得回宋家了。”宋砚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
“唉,可不是吗?一提起当年这事,娘就怨自个身子不争气。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好的就忽然腹泻不止,娘几乎认为自己是患了痢疾,又是伤心又害怕传染给你姐姐,只能连夜赶回宋府。谁知道刚回来几个时辰就听说你姐姐发作了,娘当时这心里担忧的不行,但幸好有惊无险,你姐姐与大皇子大小平安。”宋夫人想着当年的往事,心有余悸地说。
宋砚脸上带着一丝优雅的笑,手指轻轻叩着椅腿“我记得当时王府还有位许姨娘也和姐姐是同一天生产,后来听说因为难产,竟然一尸两命?”
“是呀,真惨啊!”宋老夫人拍拍胸口“那位许姨娘生下一名女婴,却已在腹中窒息而亡。后来她自己出血不止,也跟着去了。”宋老夫人语意未明的说。
宋砚的目光闪了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我怎么听说这位许姨娘来自民间,高宗陛下怎么会让她进王府当姨娘呢?”
“唉,你不知道,这是一笔孽债,更是你姐姐心中的一根剌。当时陛下还是位王爷,在狩猎回京的路上遇着了许姨娘兄妹二人投亲不遇。许姨娘的兄长谈吐不凡,颇有见地。当今陛下便起了结交之心,将她兄妹二人带进王府。那许姨娘虽是小家碧玉。却长得小巧娟秀、温柔体贴。咳,陛下经常找许家兄长倾谈,慢慢也就对在旁伺候的许姨娘上了心。那时你姐姐正值新婚燕尔。正是满腔心思扑在陛下身上的时候,王府又没有通房、姨娘膈应她,当初听闻此事后,她一时转不过弯来,还为此大大闹过几次。甚至跑回娘家住了一段日子。最后发现有身孕了才被我送回王府。可是没想到、、、、、、”
宋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可没想到的是,前脚刚回到王府,后脚许先生就押着许姨娘前来请罪。说是因为发现许姨娘最近频频呕吐,整个人憔悴不堪。以为得了什么大病便请来大夫诊治,结果一诊脉。竟然是滑脉。唉!你姐姐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差点连胎儿也未保住,你父亲也大怒。跑到圣驾前告了御状。当时高宗陛下为了安抚宋府,下旨责令当今陛下将许姨娘腹中胎儿打掉,并将兄妹两人驱逐出王府。可当今陛下却是不舍许姨娘腹中的骨肉,竟不惜以王爷之尊跪在你姐姐病榻前苦苦哀求。口口声声叫你姐姐要为腹中孩儿积德,不要作那伤人性命之事。你姐姐虽然心中气恼。却终究是软下心来,见他如此哀求。也就忍气应下了。正式将许姨娘抬成了王府的姨娘,许先生却称无颜再呆在王府,第二日便收拾包袱到远方云游去了。你姐姐心里哽了一口气,一直病怏怏的,当今陛下却是心中有愧,一直不大去林姨娘那院子,小心的待着你姐姐。”
宋老夫人脸上带着一丝怜惜“可怜书儿从小事事顺心如意,嫁给当今陛下那几年,也是好的蜜里调油,不成想半路上杀出个许姨娘,生生将她气了个死去活来。有一次她伤心的对我说,是自己太天真了,普通人家若有余钱,尚还想着纳两房小妾,何况堂堂一个王爷。自那时起,她似是想通了一般,安心养起胎来,可对当今陛下却冷淡了不少,人渐渐沉闷起来,不复以前的开朗。直到肚子越来越大,她才又似放开了那事一般,人也渐渐胖了许多。”
说到这里,宋老夫人脸上带着丝阴狠,轻轻说道“有几次,我都想下手让许姨娘母子消失,要除掉一个来自民间的小妾,那法子可多了去了。可都是你姐姐劝住了我。再加之那许姨娘也小心谨慎的紧,不论严寒酷署,天天挺着个大肚子毕恭毕敬的对你姐姐晨昏定省。整日以素面示人,从不邀宠,有时当今陛下去了她的院子,她也含泪苦苦恳求陛下不要再去她那里。说自己是一个德行有亏之人,难得你姐姐宽怀大度,留她一条性命,她再也不敢作那非份之想,只想平安产下肚中孩儿再自行求去。当今陛下见她说的真诚,再加之本就对你姐姐有愧,也就不再去了。她就一直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自己的院子,除了晨昏定省,从不跨出院子一步。你姐姐见她柔顺乖巧,慢慢也就不再记恨于她了,反而吃穿用度从不曾亏待于她。”
宋夫人一口气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润了润干涸的喉咙,见宋砚听得认真不由奇怪道“你今日怎么有空在此听为娘的说那陈年旧事?”
宋砚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一笑“孩儿也是快娶亲的人了,听听这些后宅之事有好处嘛。”
宋老夫人会意的一笑“那倒是,这后宅呀是女人的天下,若是女人多了,争斗起来那是花样百出,惨烈之状不比战场上的浴血奋杀少呀。你既然爱听,娘就接着说下去,你也替娘分析分析当年娘突然腹泻是否有人做了手脚。”
见宋砚点了点头,她又边回忆边讲了下去“我记得那年中秋刚过,满期院子的金桂飘香,你姐姐身边的张妈妈突然回到宋府,讲你姐姐近日有些不思茶饭,单想吃厨房赵妈妈的桂花糕。我一听心里就急了起来,也顾不上你了,叫赵妈妈做好桂花糕便急急奔了王府。到了王府你姐姐告诉我,许姨娘那久未露面的兄长突然回来京城了。还被当今陛下留在王府赐予长史之职。那许姨娘也一反伏低做小的常态,每日打扮得光鲜亮丽、神情妩媚。许是你姐姐害怕吧,她叫我就一直在王府住着,直到她顺利生产。我心里细细一琢磨,也是越想越不放心,便急急回到宋府,上下打点好了,带着寻来的奶妈子和稳婆又去了王府。一直住了十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可到你姐姐生产的前一天晚上,用过晚膳后,陪你姐姐说了会话,娘就回自己厢房安歇。可刚睡下就感觉肚子疼得厉害,一晚上折腾了无数次,到了天亮腰酸腿软,都快起不了床了。当今陛下也被吓了一跳,请来宫中御医一瞧,说是食用了寒凉之物,但也有可能是染上秋痢。娘心中害怕,怕染给你姐姐,无奈只有让婆子抬着回了宋府。刚前脚到宋府,后脚王府就派人来说你姐姐开始阵痛了。唉,你不知道,娘这心里呀当时就像在油锅里煎熬一般。过了几个时辰王府传信说你姐姐母子平安,娘这才放下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呀。”宋老夫人长长舒了口气。
“娘当时就没怀疑那腹泻来得太巧了吗?”宋砚皱着浓眉看着自己母亲。
“唉!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