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2-16 23:30 字数:4814
爹也是我们姐夫,文清公主倒是我们晚辈……诶这可怎么称呼?”
我翻给他一个硕大的白眼:“辈分算什么,真要喜欢他,谁在乎这辈分不辈分的问题。你看爹娘都没意见,我们就别想那么多。”
老爹在一旁笑眯眯的点了头,然后被娘亲一筷子敲去洗碗。
这个问题,在我眼里从来不是问题,我所想的只是等他回来,而两年时间,最先面对这个问题的并非我们,反倒是那柔柔弱弱的幺舅,虽说我不晓得当初到底是怎样开始的,但是他与华儿的确相互看对眼,为此甚至不惜下山入朝为官,旨在能光明正大的娶华儿为妻。我本以为以我们家这样特殊的身份,爹娘是决计不会赞同幺舅的做法。然则爹娘听闻后并无异议,那样坦然,真真看得我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孩子有孩子们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们老了,不能总拦着。你们的人生终归是你们自己去闯。我和你娘已不是当年的什么人,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在这山里相守,可你们还年轻,一直叫你们在山里呆着也不是法儿。我从小将你们教养大,晓得你们的性子必不会吃大亏,只要日后得闲回来看看我们便是。”老爹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虽然因面相英俊,看起来还算年轻,但底子里到底还是老了,此话一出更是一副老头子的模样。叫我们都深感忧伤,可很快又换了张脸,依旧是死皮赖脸的笑意:“不过日后若是回来找不着我们,也别太费心。指不定我与你娘就去四处走走,你们还是回去爱干啥干啥,隔个三五年再来。”
我瞬间就觉得方才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么一点伤感被老爹一句话打散,只有一种“吃饱该洗洗睡了”的错觉。而幺舅在此不久之后便离开青衫,去往帝都,隔三差五捎封信回来以示安好,虽说有公主和皇帝的帮助,但幺舅到底是体弱气硬的男人,他不需要任何帮助,只有一个目标,年后科举,他必定要取得功名,而且,靠他自己。
整个青衫瞬间便静了下来,我反倒成了家里唯一让爹娘担心的人,要知道一个姑娘,二十岁了还不嫁人,委实是件令人忧心的事情,可是说是如此,我爹娘却还是一脸淡然,并不为我将来担忧。不过认真算算当年墨澜将军与镇安王战死的年岁……娘亲嫁给老爹时,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当是比我还要大的老姑娘。
能这样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也难怪他们并不太担忧。
一言以蔽之,这整整两年,我都不曾见到过风承安。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有很多事情都已然改变。幺舅和罗白檀的离开便不多说,而我终于面临的第二次离开青衫去往帝都,却是因为沈佑平的亲事。
镇武侯世子娶得娇妻,喜讯传来时我也为之欢喜,不过最为欢喜的却还是我的双亲,娘的话一直不多,闻讯却欢喜的站不住脚,喃喃道:“沈将军的孩子终归也是成家了,不知这些年过得如何。”
当年娘是从平北大营火头军出身一事,我想他们与镇武侯之间亦是生死之交,换做我,怕也是要欢喜好一阵的。
是以此次下山不为别的,只代替二老前去送贺礼。
没有鬼怪神异的干扰,这一路倒是前所未有的顺利。见过沈佑平和他家美娇娘之后,我甚至还和镇武侯沈亭聊了一阵,不过是些问候,得知双亲安好,那位万封老将倒是叹了口气,只让沈佑平好生招待,便放我离去了。
并不说要相见,只需得知故人安好,这样的默契,真是令人羡慕。
顺道看过幺舅和华儿,我便打算启程离开帝都。一路沿着最初我与风承安走过的地方,一遍一遍回想当初我们是如何相遇,帝都是我们互知心意的地方,有这一辈子都值得珍惜的回忆。
这些记忆是我自己的,没有被改变或是被夺走,真好。哪怕风承安不在我身边,这些都足够支撑我走下去。而我想这一生,我也不会再去修改别人的记忆了罢。
关于承安公子的消息,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听到。毕竟来路不明的人,来路不明的消失,江湖人许只会唏嘘一阵罢了。而有很多,我权当作没消息便是好消息,至少如此,说明风承安还活着。
手指慢慢的抚向腕上的银鲤。我们有过约定,我会一直守着。
……
……
在帝都逗留不过半月,我便向众人请辞。按说贺礼到了,旧也叙了,本就没有多逗留的理由,叨扰太久,反倒让我自己觉得不安。
走前曾去宫中与华儿聊了一阵,关于幺舅与她之间的未来,皇帝对此事看着像是默许,如今等待的,不过是科举的一个结果。我想一个高中的人成为驸马,此后便是与实权政治再无缘分,对于对政途有着远大抱负的人可谓是噩耗。好在幺舅在意的本就不是这些,从小在青衫里养出的闲散性子,幺舅统不过是个闲散的人,如此无甚实权在手,也能免除他人迫害,反能教我们放下心来。
一口啜饮茶盏的香茗,华儿露出了个犹豫的表情,半晌淡淡道:“其实……前不久,我见过爹了。”
我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溅出几滴茶水,只茫然的抬眼看她。
委实是太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而华儿方才犹豫的表情,心中登时只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听到却又不想听到,这样矛盾的心情。
华儿摇头道:“嫂嫂你别急!不是什么坏消息,就是……就是……承安哥哥的事情,据说承安哥哥已经从风家族谱当中除名,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抱歉,我只知道这么多。”
我默默的松了口气,摇了摇头,勉强滑出一个笑容:“不……谢谢。”
能知道他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点点,与我而言已是足够。
许多人一直相信若是有缘,长久不见的男女总会在某个地方不期而遇,好似许多话本里最后的结局那般,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我最直接的感觉是我与风承安真是没有缘分的,心中莫不是想着也许在下一瞬就能看到他,便是绕便整个帝都,我都没能见到他。
可便是无缘又如何,我们有约定的地点,只要我一直在,我想,便是遇不到,总归也是能找到对方的。
一路回到青衫,又是夏季,满山翠竹倒映下来的阴翳,影影绰绰的,在风中缭绕出来竹木独有的清新的气味,我从小在竹林中长大,这股气味与我而言有很特殊的意义。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喜欢竹子才会一开始对风承安有好感,还是因为喜欢风承安,才愈发喜欢青竹。
只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自嘲式的弯了弯唇,经过前面的拐角就是我家那僻静简陋的竹屋。回去要如何向爹娘转达在帝都沈伯父说的话,才刚刚接近一些,一直懒在袖口的阿青却忽然顺着手腕攀了出来,然后一溜烟下地游了出去。
“阿青!”我太久没见过如此兴奋的阿青,加紧脚步追了两步,紧追着阿青的视野里多出了一双布鞋,然后是熟悉的墨竹底纹,我最喜欢的那个样式。
“阿槿。”
含着淡淡笑意的温凉嗓音,我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怔在原地许久才慢慢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眼眸,舌头几乎打结:“风、风风风……”
他看着我的脸,唇边笑意更深,垂下看我的眼眸几乎被长长的睫毛掩住,声音里带着几分无辜:“几日前就来这里找你,不过听伯父伯母说你去了帝都,所以便留下等你。”说着又笑:“我如今身无分文,无家可归,阿槿可还愿意与我一道?”
……笨蛋。
我忍了忍涌到眼眶的泪水,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紧紧地,这辈子都不会放开。脸颊紧紧的贴在他的颈窝。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嗯,欢迎回来。”
伸来将我紧抱的双手,此刻加重了力道。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又一个孩子完结……还差番外~谢谢一直跟文的各位~!
67
67、风承安番外 。。。
“承儿,这碗汤药喝下去,便再无转圜余地,你可想好?”
风蕴华的声音经年都是这样淡然不带生气,风承安看着那张染了风霜的脸,唇边滑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抬手便将碗里的内容物全数饮尽。
没有一丝犹豫。
……
……
十数年间的浑浑噩噩,连带着对父亲的仇恨,是在他即将失去罗朱槿那一刻全然消散。
自风承安记事起,家中母亲便只有温婉笑意,爹爹常年外出,虽不时回来一次,终究是不咸不淡。他年纪尚浅,不晓得怎样是好与不好,只觉双亲健在,便是幸福。而所谓族里的安排,其他的一切,对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然则在他五岁那年,父亲却突然消失,再不曾回来。
母亲仍是温婉,只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抹泪。他听过安阳公主的名字,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他是个聪明孩子,已经懂得在角落偷偷看到,然后学会装作若无其事,只将恨意悄悄埋在心底,生根,发芽。
不久之后,母亲病逝。风承安便交由族中长老一力教养。
风家族规森严,他自幼受到各种各样关于“非常世”的训练,甚至连婚姻都是族中长老一手安排。他见过那个娇蛮任性的表妹安月棠,也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因为父母的先例,他比任何人在心底都厌恶这样的婚姻,凭着固执行事,虽会庇佑处于皇室之中的亲妹洛挽华,然而多年后重新见到已然苍老的风蕴华,他依然不能释怀,甚至堵着一口气,也要达成他所不能之事。
这一切截至他遇到罗朱槿。
最初也算不上是喜欢,只是讶异于她与洛挽华的相似。承安公子的身份当时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凭他的手段要知道一个人的来历并不困难,只是独独查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过去。只凭借挽风香那一点零碎的记忆,窥探她是镇安王的孩子,洛挽华的姨母。
所谓的注意就是这样开始的,一点一滴的生活,这个姑娘来自山野,行事作风全然不似常人,古灵精怪得很,常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他擅自将她带到记忆之中,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哀戚和无奈的表情,他心里多半是带着些嘲讽和凄酸,到底是自己走过的老路,他知道这个姑娘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她不一样。
便是难过,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便是明知结局无可变更,她亦是要看到最后。很多时候固执到可笑的地步。可却并非痴人,不能说不困于心,但她始终能走出来。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沉稳,的确是变了,却并非他所想的方向。
而自己亦是越发的放不下她。
因着云一调的原因,皎月又一次对罗朱槿下了手。他面容沉静,心里却是波澜万丈,第一次知道几乎发疯是怎样的心情。
他从不曾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然而喜欢上了,他便全心为此筹划,开始认真的筹备脱离风家的事宜。他屡屡离开,前往风氏本家。而更加致力于寻找解咒的材料。他从来不作无把握之事,他与她的未来,他要一力将前路铺好。
此时终于想起当年风蕴华同他说的话,承儿,终有一天,你会理解我。须知你我俱是同一类人。他到底比自己的父亲要幸运,遇到罗朱槿前,他并未辜负别的女子;而风蕴华遇到安阳,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风承安终于还是理解风蕴华当初所言。
……
“承儿,解咒初半年,你的身子会一直孱弱,这半年来你不得见光,需在暗处休养,否则便前功尽弃。”在风承安饮尽汤药,风蕴华只是有条不紊的交代注意事宜,风承安微笑着听,并不做任何回应。末了,风蕴华终是一叹,问道:“十年,承儿,只有十年,你可后悔?”
十年。
这个词便是死刑的判定,从今日开始,他的阳寿只得十年。而与罗朱槿相守的日子,只怕更是稀少。
风家咒术承了数百年,解咒的代价巨大,其一便是阳寿的折损。本来零零总总不过二十年,因当初为救被安月棠重伤的罗朱槿而使用了那半块千年沉香,无法固魂,寿命更是减半。
他可后悔?后悔解除咒术,还是后悔用了那半块香救罗朱槿一命?
风承安闻言只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