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1-02-16 23:30      字数:4811
  曲着双膝跪压在他胸前,手里举着那把取了无数人性命的细剑,脸色酡红,停不住的喘息。那一剑没能维持多久,便蓦然一松,直直的擦着达尔塔的脸颊落到地上。而白素只咬着唇,全身都颤得厉害。
  白素的寒症又犯了。
  自幼犯病,身侧都是封越相拥陪伴。此后她为杀人离去,发作时也是一个人咬紧牙关挺过来,而那时最大的精神支柱便是封越。可如今那一点希冀都没有,她咬破了唇都是止不住的冷,蜷缩在一旁瑟瑟抖动。达尔塔死里逃生,看见她的状况不免惊异:“你怎么了?”
  白素的唇动了动似要说话,却连音都发不出便又咬紧,猩红的血液将她苍白的唇染出一抹艳色。达尔塔皱着眉,伸手过去,她挣扎着似要避开,却被他直接抱进怀里,然后粗糙的手掌抚上紧咬的唇,带着十足命令的语气:“松开!”
  白素自然不肯,达尔塔也不是吃素的,一手用力在她小腹上一砸,那位置能叫人疼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但偏偏不会真的使人受伤。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空当,白素松嘴痛吟的时候,达尔塔将自己的袖幅塞进她唇齿间,然后将她以完全占有的姿势牢牢锁在怀里,低声道:“没关系,在你停下来之前,本王不会走。”
  少女眼角滑出一滴泪,却仍然在挣扎,最后却只能吐出嘴里的布料,一口狠狠的咬在他肩上作为最后的抵抗。达尔塔闷哼一声,却伸手将她抱得更紧。
  一夜无话,又是天明时分,白素的呼吸才慢慢平复。而彼时达尔塔肩膀那一块,却也析出了暗色的血痕来。
  这一幕结束时,我的心情是很难以言喻的。毕竟自幼爹娘不属于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全是耍着赖皮过日子,我本就不太清楚正常夫妻间该是怎样的交流。此次便是下山,看到的例子也尽是些例外。比如寒凌霄与司祇之间初初隔着十足的冷淡,即便小桥流水一般逐渐破冰,再好也是安安静静的;而这一对,白素与达尔塔,却是一上来便充满火药味,上演的是相爱相杀的戏码。而其中的共同点便是,白素与寒凌霄最初喜欢的,都不是最后同她们在一起的那个。
  记忆到了此处,我其实心里已有好些想法想找人交流,一转身才发现风承安竟是闭着眼吹笛,恪守他“未经同意非礼勿视”的准则,我尝试着唤了两声,发觉他连听觉都封闭起来时顿时没了脾气。这次来得突然,连阿青都不在身边,我要自言自语都无所适从,满腹纠结找不到发泄口,只能狠狠的跺跺脚,郁闷的托腮继续看记忆。觉得看吧看吧,看得顺了,那些个想法自然而然便消了。过往常常是风承安特意将话题绕开,不想这一遭却是我自个要将想法绕开,真真不可说。
  而此时画面又成了飞散的片段,多半不是些打紧的,却都是细节。两人的相处时日渐多,白素初初的戒备也已消去大半,此间两人倒也没少切磋过,还有犯病,白素犯病的次数愈加频繁,达尔塔来见她伴她的次数亦是逐渐增加。相依取暖,白素的表情终于不再如初至西林时那般冷厉,连带着风承安的笛音,愈发平缓安静,便是白素的心境,封越在她心里打的结,达尔塔用了四年多同她斡旋,才将将打开了些。
  可不久之后等她将心结全数打开,却又是两人分别时刻,还是后会无期,这才令人唏嘘。我叹了口气,抬起眼继续看,但下一幕清晰的那一瞬间,我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地底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前最后一更,某寒先给各位拜个早年~这篇文毕竟是个冷题材,不过因为最初写文也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都是自己的孩子,某寒实在不想把它坑掉。嘛,估计这篇文结束后会开新坑。一个萝卜一个坑,慢慢填不至于心里慌,虽说这还一半都不到(远目咱们情人节再见~(捂脸挥手帕
  30
  30、第十章 。。。
  从小因并不与寻常家姑娘那般长大,我自认为也并没有她们那样的顾忌和扭捏,但此场景一出来,饶是我也不得不捂脸,觉得这万一教人知晓,我除了嫁给他,便只有杀了他。
  先前陷于沉思,只觉白素心结渐开,莫不是有些欢喜,却并未注意这记忆跳的这样快,也未注意风承安的笛声已由平静转为旖旎。当时察觉,也只觉二人该是相互偎依谈心,却不想是这般香艳的情境。大漠之上,篝火旁边,二人衣带宽松,发髻散乱,很是欢好,连带入耳也是些靡靡之音,叫我捂脸同时,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捂耳朵,最后索性背过身去不看不听。
  方才还在恼无人陪我交流想法,此刻脸上火烧火燎的,心里却万般庆幸风承安是个守礼君子。否则我合该现在就一刀将他剁了。然后很郁闷的躲在一旁念叨:“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我听到白素平静下来说话的声音,悄悄回头看了眼,见二人仍是衣冠不整的模样,只能扭回头来用耳朵听。
  入耳先是白素的声音:“达尔塔,我……”话说了一半,像是被人制止,然后是男子低沉满足的叹息:“素儿,留下来。”
  “留下来,做我的王后。”
  白素闻言笑了声:“王后?我?一个无名无份的万封人?”顿了顿又道:“不,达尔塔,我要走了。”
  达尔塔道:“无名无份又如何?万封人又如何?素儿,此处是我西林国,不是你们那规矩多多的万封!我要你做我的后,谁敢多言?”说着像是用手臂将她抱得紧了些,低声道:“素儿,我达尔塔一生,只会要你这么一个王后。”
  白素那头默了一阵,忽然笑道:“谁人不知你的王长子已经有十岁大,还要骗我。”然后叹了口气:“达尔塔,我的病,你是知道的。”
  达尔塔道:“病又如何?你不是来寻乌檀木的么?我用乌檀木治了你的病,还有什么顾忌?”
  白素叹了声,终于妥协:“如此,达尔塔,等我三年。”她一字一顿:“三年,我取了乌檀木找封越治病,做完我该做的,我来寻你,做你的后。”
  而后是嘴唇吻上额角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叹:“好。”
  声音到了此处,便又是沉默。我回头去看,已是模糊和跳转的场景。在得到乌檀木的那一夜,白素便如我所看到的达尔塔的记忆片段中那般,在他尚是睡梦中时,悄声无息的离开。
  而我也知道,她这一离开,便再也回不来。
  一路分花拂柳,一路风尘仆仆。大漠到江州,这段路已不复绝望伤心。初初她离开江州,她以为自己失去封越,如今她回来,却是带着与达尔塔的约定。五年飞逝,心境已是不同。
  可等她回到江州那处她与封越共同生活的小山,看到的却只是一个颓靡的男子,披头散发,胡子拉碴。以及茫然空洞的眼神,看向她时,恍然间多出一分神采,并非欢喜,只是教人瞧着十分惊心。
  那人是封越。
  白素不能相信他这样的变化,向后退了一步,讶然:“……你,是封越?你怎么了?”
  男人看到她,抬手扶了扶额头:“素素,你怎么才回来?”说着又低喃了声:“怎么才回来……”说着身子便是一晃。
  “封越!”白素上前扶住他,叠声叫着他的名字:“封越,封越!封越你怎么了?”
  他却只是扶着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素素,我们回屋里说。你才回来……才回来……”
  这句话他念叨了很多遍,我当即便觉得奇怪,但无法说出来。总觉得封越是希望她回来,可又不希望她回来。五年光景,白素已不再执着于他,可不知他又因何变作如此模样。对此白素自然也有感觉,只能抱着他安抚,一如幼时他对她所做的:“没事,我回来了……封越,我带了乌檀木回来。”
  封越闻言更是全身一颤,反手将她紧紧抱住。
  ……
  ……
  待白素将木屋里外收拾一遍,已是深夜,圆月高挂,她亲手备了饭食。这么多年照拂,我想便是此刻她不爱封越,封越依旧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知道这五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此刻封越只是一瞬间的脆弱,又恢复了从前淡然的模样,甚至更多了几分温柔,带着些殷勤替她布菜:“素素,五年不见,你是越发清减了。”
  白素摇头:“你才是,这五年到底怎么了?你……”
  封越打断她:“你取来了乌檀木,我便告知你最后一人是谁。”
  白素在听。
  “那人是……”封越张了张口,忽然便是一阵剧咳。白素忙凑过来替他顺气,我盯着二人,甚至来不及惊呼,便看到封越手里的短剑,那样快速的刺向白素的后心,即便白素下意识去躲,那一剑只是令她不能当即毙命,却依然伤了要害。
  封越说:“素素,你从来不怀疑我。却不知我才是要了白府上下性命的主谋。我要一把最锋利的剑,所以我杀了你全家,只留你一人,你替我得了许多好处,也一直不曾令我失望,但是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
  说着说着,他矮□子抚摸她的脸,眼泪慢慢流了下来:“素素,为什么我的妻儿死了,你才回来?”
  白素瞪大了眼看他,惨白的脸色更见惨白,咬牙道:“……你骗我!”
  封越笑:“是啊,我骗了你十八年。素素,你若早两年回来,我会让你死得快活些,可你回的这样迟。”
  这句话终究没能再重复第二遍。因为白素已拔出背后的短剑,一剑割开了封越的喉咙,下手那样狠,不如平日那般精细的伤口,只能看见血液从伤口喷出,溅了她一脸。
  白素低声道:“封越……我一直说服自己信你。”眼泪和血液溶在一处落下,“我一直说服自己不是你。”
  听这句话,白素竟是知道的。无怪乎最后那一剑,下得这样狠。
  这段恩怨到此,也算是完结。我想白素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果然见白素撑着身子抱着乌檀木往西北方向走去,可惜那一剑伤得太深,剩余的力气只够她撑到银桐山,她抱着乌檀木倒在银桐山下的一处洞穴,离我遇见她死魂的不远处,随即便是漫天的黑暗,再也看不到光线。
  和寒凌霄的记忆中断一般,她亦是死了。
  风承安此时也已停下笛声,看我坐在地上出神的模样,轻轻唤了声:“阿槿,我们出去罢。”
  我点点头,便由着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出记忆。外面月朗星疏,仍是距离方才离开现世不过个把时辰。白素的魂魄便在眼前,满脸颓然,看着我们道:“你们……都看到了?”
  那副表情,倒教人不忍心了。我心说这件事本与风承安没太大干系,便自告奋勇站了出来:“白姑娘,此事不怪他,他并未窥探你的记忆,是朱槿一人过失。若要责罚,姑娘说来便是。”
  白素一脸泪痕,却抿出一抹淡笑:“……本来便是白素请风公子帮忙,只是白素太过怯懦,想要二位相助,又唯恐这段记忆太过不堪,才屡屡躲避。如今既是歪打正着,白素也不必扭捏。风公子,白素前些时候太过任性,若是给公子添麻烦了,还请见谅。”
  风承安扫了我一眼:“无妨,本来若非你借着阿槿的冷翠凝到此,我也难以寻到你。在下本就是个生意人,只要白姑娘能付得起相应的报酬,在下自是不遗余力替姑娘完成心愿。”
  白素点头道:“那遗失的乌檀木,想必能抵得上一段记忆了罢?白素也不为别的,只是想请风公子替我改一段记忆罢了。”
  我方要问是哪一段记忆,却听她淡淡道:“我想请二位,将白素带到前西林王达尔塔的记忆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某寒回来了~表示作为一个在南方长大的人,一辈子没见过雪也就罢了,冻成冰棍什么的感觉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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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第十一章 。。。
  我虽不是专司这行,却也知道寻常人心愿未了,莫不是寻了风承安换了自己的记忆,便是求他换了别人的记忆。这叫他带着自己到别人记忆中的却是少数。风承安显然也是未料到她有这么一说,愣了愣道:“白姑娘若有心愿可交代我们完成,况且前西林王如今未死,在下若是妄改活人记忆,便是有违天数。这笔交易,怕是做不成了。”
  白素苦笑道:“活着?不过是徒留口气罢了。风公子,你是见惯死生之人,莫不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