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2-16 23:30 字数:4779
这样煽情的画面,顿时让我十分不能理解。白素唯一的依靠只得封越一人,如此便也罢了。封越此时虽值青春年少,可也是二十余岁的成熟男子,怀中女童不过十岁,甚至还不具备女性特征。莫非他是有恋童癖?
这个疑问,很快便得到了解答。因为白素颤抖着嗓音,断断续续,连牙关都在打战:“再一会……很快就、就不……不冷了……”
封越将她抱紧,好看的唇角就贴着她柔软的鬓发,沉沉道:“我说过,犯病时不必强忍,我一直是在这里的。”背景是明亮的篝火,重重夜幕中泛出一丝鱼肚白,一直到天亮,他怀里的小姑娘才逐渐停止颤抖,迷迷糊糊的睡去。
这一幕最后停留的光景,便是那一抹初生的日头,随着风承安缓慢的笛声逐渐消散,飞散这一些片段,诸如白素的武艺日渐精进,诸如她对封越日益依赖,诸如封越开始让她去杀人,她手里的剑,舞蹈一般,曾在月下夜里取过很多条性命……一直到下一幕。
场景还是竹林深处,不过较之多了一个竹屋,清清淡淡的温雅,然而此时先出现的却是封越,依旧一袭蓝衣,依旧一派温雅,只是眉宇间多了一抹深沉,一抹沧桑,俨然而立之年的模样。然后是风吹落叶的声响,不过瞬息之间,他眉心未动,颈边多出一把细剑,长长的,紧贴皮肉。他仍是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景致,声音低沉:“素素,你回来了。”
然后是少女温婉中带着俏皮的声音:“又猜到了?实在无趣。”
雪白的袖幅首先映入眼帘,然后是少女窈窕的身姿,眉目并不精致,却组合的很舒服,已然长开,与死去的魂魄十成相似,只是还要年轻些。她利落的收了长剑,将一个素色包袱摆在石案上,左手一挥解开包袱,露出里面惨白的人头,狰狞的表情,却已被收拾干净,甚至没有一丝血染在白布上。
白素道:“喏,人我替你杀了。这个人真是麻烦,费了我那么长时间。你答应过我,当我替你杀满百人,你便告诉我仇家是谁。这是第九十九个,还有一个。”
封越只是漫不经心的端详着头颅断颈处的伤口,修长的手指慢慢抚过:“十三年,你的剑已快要快于我。”
“可还是不如你。”白素低着头,唇角仍然抿着,眼眸却忍不住抬起来看他,带着殷殷期盼:“若是我报完仇,封越,我们……”
他打断她:“你此去一年半,我已娶妻。”
少女眼中的期盼瞬间换做震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你……”
他对上她的目光,含着淡淡的笑意:“孩子快要出生,你赶回来也好,可让他认你做姑姑。”半晌沉默,又道:“你的身子这些年一直不见好,怕冷的毛病会误了你的大事。素素,去乾祈取乌檀木,将身子医好了,我才告诉你最后一人是谁。”
白素立在原地,失了血色的唇翕动几下,才极慢的吐出一个字:“……好。”
时间越过三日,三日后,白素便轻装简行,孑然一身前往西林。一个孤女子,一身风沙,猎猎白衣,宛如她的名字,白素白素,那样素净的色泽。手里染过再多的血,心思却只是单纯的喜欢着一个人。
临行前她问他:“封越,为什么这样对我好?”
封越看着她,只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此去小心,务必将乌檀木带回,我会替你治病。”
她不能言语,却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末了,唇边滑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你教养我十三载,我替你杀满百人。从此,两不相欠了。”
她的身影逐渐在视野中淡去,一直到看不清轮廓,他才终于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低低道:“我要一把最锋利的剑刃,素素,你已做得很好。”
他仰起头,闭着眼睛低喃:“等等,再等等……很快就好。”
这一幕终了,我才隐隐觉出事态不对。这一直是白素的执念,初初是家仇,然后是封越,可封越这样的态度,虽不说是,但也不能说不是始乱终弃。毕竟他对白素那样好,是人都会误会,连我都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更何况白素这个对他心存依恋又值青春少艾的姑娘。可这好像喜欢,真真看过去,他眼里却只有冷。裹着喜欢的外皮,那股寒意便渐渐渗透出来,刺骨的几乎夺人性命。
我无法想知封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独独知道,这个人果然是不喜欢白素的。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只能算是喜欢过。可无论是不喜欢还是喜欢过,有一点不会变的,便是他对白素,是有所图谋。
风承安的笛音在耳畔婉转传出,扣着亡者的思绪,此刻便是低迷暗伤的调子。白素花了两个月,才从江州来到西北大漠。纵然是习武之人,但因先天体寒,和不时发作的怪病,她还是裹了一身雪白的狐裘。端丽的唇角抿做一线,那样冷淡的眉眼,仿佛已没有什么能令她动容。
而她遇到达尔塔,便是在这不久之后。
众所周知,乌檀木乃西林国宝,更因百多年前曾失窃过一次,里里外外层层把守,几乎密不透风。想要下手几乎难上加难。但白素却并不屑于盗取,她只身来到守着乌檀木的卡沙殿外,话不多说,一柄细剑,第一层守卫尚来不及开口,便全数倒地,颈间一抹细细的红线,全是一剑封喉,干净的血都不见多流。
等得到下人通报的达尔塔匆匆赶来时,卡沙殿内外已是横尸遍地。只有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乌檀木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脸色苍白,但全身上下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色。看见达尔塔,她只举起手里的剑,淡淡道:“要阻我?”
达尔塔从身旁侍卫身上抽出弯刀,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那一夜白素终究没能如愿带走乌檀木,前期战斗已让她耗损过多体力,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达尔塔的武艺之高,几乎能与状态最好的她打成平手,何况那夜那样的状态?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负伤逃走。她杀了这么多年的人,近三年内更是几乎没人能弄脏她的衣裳,可就这么短短几瞬,她的白衣却见了红,还是被她自己的血。
她躲了五日,五日后,她被人发现在一个废弃的旧帐篷里,可发现她的,却只有达尔塔一人。她彼时因伤口原因正在发热,整个人都烧得糊涂,还是握紧身侧的剑做好拼命的准备,可达尔塔并不杀她,只是凝着湖蓝色的眸子看了她半晌,才将一瓶伤药丢在她身侧,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时隔十三年,这是白素第一次接受除封越之外的人的恩泽。而此时不过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她曾想下次必定取了乌檀木便离开,可连她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是此一呆却在乾祈呆了五年,一直到死,她都忘不了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那一瓶伤药,和最后的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放更~
29
29、第九章 。。。
达尔塔那一次出手相助,虽叫白素受了他人情,可白素自己本也就是冷情的人,恩泽压在心底,等烧退了些便立刻换了别处隐蔽。可饶是如此,达尔塔总能很精准的寻到她的住处,有时自己送药来,有时又差贴身的侍卫过来。如此一来二去,白素终于受不了,在达尔塔亲自送药来时,举了剑压在他的颈边,干净的嗓音里含着三分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达尔塔不为所动,蓝色的眼眸看着她,像是流转的宝石。我看了半天,觉得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而画面中的白素显然意识到这点,犹疑道:“……你,不懂汉语?”
男人只是哼了一声,随手将颈边的长剑拨开,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些微沙哑,与封越的温和严厉全然不同:“三个月后,待你伤好,我们再比试一场。”
什么嘛,原来听得懂。还以为这二人是要来一场言语不通的异国恋,那就真是哑剧,费神得很。我松了口气,可立刻又愣住,达尔塔这是什么意思?白素显然也不明白,愣愣的追到门口叫:“你什么意思?”
可达尔塔除了背影,什么都没留给她。
三个月的邀约,还提到比试。不说白素,我已是心痒难耐。拖着风承安催促,手上不小心一用力,便听他的笛音走了一个调,发出尖锐的刺耳声。他很是纠结的放下笛子,抬手揉了揉眉心:“阿槿。”
“唔……”我看得正在兴头上,此刻笛音停住,记忆只能顺着时间轴延续,挑不到重点,当下拽着他的袖子:“快吹啊。”
风承安一挑眉:“若我说不呢?”
我细细一想也找不出对付他的好法子,只好转身伸手去试那个画面,指尖尚未触及已被人一把拽了回来,身后是风承安极为无奈的声音:“真是服了你。”然后一眯眼:“你怎么想到要通过触及记忆将自己送入记忆中?”
我怔了一怔:“啊?真是这样?”方才一触,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抱多大希望,不想竟然真能令风承安妥协,摇头道:“我不晓得,只是以往你通过挽风香进入回忆,都是自己走进香雾中,而上次你强行将我带出记忆,只通过驱散香雾,在将散未散之际尚能驱笛让我看完记忆……我想此时香气未散,如此景幕则是你通过音律造就,既然香气尚在,我要回去记忆里,大约也是不难的,没想到瞎猫真能碰上死耗子。”
风承安顿时便默了,叹道:“这次进入记忆,我也是意料之外。阿槿,你的……”他顿上一顿,摇头笑道:“罢了,其实也没什么。”
我最讨厌这人说一半不说一半,看着他直瞪眼:“风承安,你不说也罢了,可这样吊人胃口,你想做什么?”
他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将笛子抵到唇边:“还没看完,继续吧。”
我不满的哼了声,虽知他故意绕开话题卖关子,但此时也觉得记忆要紧,便没打断他追问。笛音又渐渐响起,不过不是方才那样低迷颓然的声音,显然几个月过去,不说别的,白素心里至少没有继续为难自己。而景幕之中的画面,先是一轮圆月,然后是一个少女翩然立于大漠之中,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一头乌发利落的束在脑后,只余几缕鬓发在风中飘扬。手里一柄细长的剑,而她的身前是手握弯刀的男子,棕红的发,湖蓝的眼,唇边弯着笑,亦是进攻的姿态。
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形,莫不是之前说过的“比试”?
此时便想起当年老爹曾于我说过,西林人与北烛人虽分别位于大漠西边和北边,都属胡族,样貌习惯上虽有诸多不同,但不变的都是对强者的崇敬,尤其难得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时,更是喜欢切磋一下,并且以公平为好。而达尔塔更是西林的王,据说也是当时西林第一的勇士,棋逢对手,自然心痒难耐。虽说白素杀了他许多人,可他对她怀的却是一份欣赏,不问罪责,甚至给她三个月养伤,他不过要与她一战,而且还要战得尽兴。
可这头看白素的表情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眼底虽有疑惑,可却丝毫没有懈怠手软的意思,眼神一厉,显然是要下杀手的。仔细想想,白素毕竟不是西林人,不晓得这里的规矩习俗。再者她从小浴血长大,为封越杀人多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当年心软,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高手过招往往在瞬息之间,不是因为出招不多,而是速度委实太快。我即便学了这么多年功夫,在这二人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只知道白素剑舞柔美,果然与十岁那年大为不同,脚步看似不稳,但一步一转,快得眼花缭乱,好似优雅的舞者;达尔塔刀法刚硬,一刀刀皆是利落刚正,似有千钧之力,二者都是漂亮的无法言喻。此刻若是罗白檀和我娘在此,怕要不顾一切冲出去请教二人了。而这是白素的记忆,她与寒凌霄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懂武,而且还是个高手,所以这段记忆基本不夸张,也没有大的偏差,因为真实,所以比起当时在寒凌霄记忆中那能令风云变色的教主还令我震撼,唯一的感慨便是这两人都太变态了……
二者初初僵持,可是很快便要分出胜负。达尔塔逐渐落于下风,倒也不是因为功夫不好,实在是因为白素下手太狠,当两者实力相当,对方要拿命来拼,你不拿命来回拼,一般是拼不过的。很快达尔塔整个人已经被白素压在地上,白素曲着双膝跪压在他胸前,手里举着那把取了无数人性命的细剑,脸色酡红,停不住的喘息。那一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