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2-16 23:30 字数:4844
凌霄抬袖掩唇,眼底怅然:“公子方才心思全不在奴家身上,眼底却是那般的忧伤悲凉,莫不是因那凌霄嫁作他人妇?感情之事奴家最了解不过,公子是难得的痴情人,奴家只是有些羡慕那位夫人罢了。”
我忍不住捂脸,该怎么告诉她那是因为我感同身受?
说罢她又垂眸,声音里几乎带出哭腔:“若不是奴家心上人亦是娶了别家女子,奴家如今又怎会……”
大姐你别哭啊喂!
我手忙脚乱的安慰她,直道这等负心汉不值得拿自己来出卖。过了好些时候她才止住抽噎,然后抬手轻轻的抹了把泪,道:“公子莫灰心,许只是夫人换了个名字也未可知。公子好好找,定是能破镜重圆的。”
我嘴里应着好,心里却觉得可笑,即便我真是那深情公子,爱人已为他人|妻,还待如何重圆?总不能带人私奔吧?
……
……
一脚踏出红花楼,已是晚霞满天,方才下过小雨,地上水痕未散,天上仍有半边乌云。而红透了半边天的火烧云从暗沉的云边泻出,一片一片烧进心底。
光暗两极,这样的景色的确美的让人惊叹。可惜临近傍晚,再美我也需回去。于是寻了处隐蔽的地方换回寻常服饰。想着用什么方式回去,又如何才会不被骊娘打击报复。
这般想着,思绪竟不知不觉得飘得远了,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么,只是等阿青觉察不对游出来缠在我颈上,那股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待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致已全变了。
绿水青山,林中小屋,四周生着浓密杂草,隐约只觉得熟悉。我往前走了两步,便能看见依然破碎的石案石椅,稀疏的布上深碧的青苔。我就着这个方向抬头去看,树影斑驳,虽不是春日正好,却与梦境中的分毫不差。
这里是……凌霄故居。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梦境中看到的地方,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慢慢的向前走去,拨开层层杂草,才终于在屋后的一处空地看到两座石碑,许是久无人迹,石碑早已被风雨腐蚀,看不清碑上刻字。碑后两掊黄土堆起的坟堆亦是杂草丛生。我抬手摸上冰冷的石碑,心底却不知是何等滋味。
许只是巧合也未可知,梦境与现实,怎么可能一样?
待我替坟头清理完杂草,慢慢的给两位先人合掌祭拜了会,便从后头出来。却见木屋外站着一人,颀长的身段,玄青的外袍,看见我,俊秀的脸上露出些微惊讶,旋即又笑:“罗姑娘。”
我看着他的表情,仿佛看见罗汐那老狐狸在我面前,不由叹了口气:“风公子是特意来寻朱槿的吧?既如此何必再与朱槿做戏?”
他先是一怔,眼底的虚假缓缓散去,终于露出几分清明:“姑娘果真是不吃亏的。”
不吃亏?这亏可吃大了。我轻轻的揉着额角:“公子装得其实已经很好,只是我家老头也擅演戏,资历到底深些……公子对朱槿有救命之恩和赠玉之恩,若要我帮忙开口便是,无需这般遮掩曲拐。”
风承安摇着折扇淡淡笑道:“恩情自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个生意人,如今只是想与姑娘做笔交易,各取所需,互不亏欠,可好?”
我道:“什么交易?”
他抿唇笑笑,还未及开口,此时一个路过打柴的老人见我们在此,不由吓了一跳,看清楚了才松口气:“小姑娘,你们到这来做什么?”
我看了看木屋,苦笑道:“无意中到此,请问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外地人吧?”老人上下打量我们一阵,摇头叹道:“此地是凌霜堂主故居,不过因为当年出了惨案,寒家除了一双儿女都被天灵教杀害,本地人觉得晦气,几不踏足。这也就渐渐叫人淡忘了。
凌霜堂主,竟不是凌霄么?我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追问:“寒家一双儿女,叫什么名字?”
那老人一脸看乡下人的表情看我:“凌霜堂主自然便是寒凌霜,至于女儿嘛……女儿似乎是叫寒凌霄,也不太记得清楚了。啧啧啧,这文雅人就是不晓得,女孩儿怎么能以花为名呢?”
“凌霄?!”他后面说些什么我已没听清,只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脑子一炸,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为了庆祝考试结束今天是双更!
9
9、第五章 。。。
其实那老人后来还絮絮叨叨交代介绍了许多,但我彼时只觉脑袋空茫一片,什么都没听进去,便是连他什么时候走了都不晓得。
倒是身后的风承安很好心的提醒我:“罗姑娘,天黑了。”
我呆呆看他一眼,然后捂着脑袋发怔:“风公子,我完了。”
他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住,静静的看我。我有些凌乱道:“我被鬼附身了,怕是不能随公子上山,公子便放我一人自生自灭罢。”
这句话我鼓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来,他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姑娘多心了,若是姑娘愿意与在下做这笔交易,我保证这问题不会再影响姑娘日常生活。”
他一张脸笑得没有破绽,但我总觉得他就是那些大脚医生江湖骗子出来打广告的,只是他显然比他们水准要高,一看就能让人心悦诚服,自动自主的往陷阱里跳。
诚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或者我只觉得命不久矣,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不吃亏,只是觉得谨慎为好,咬着牙愣是没颔首。
我道:“敢问公子是什么交易?报酬和代价分别是什么?有和我这癔症有什么关系?”
风承安却笑:“姑娘知道为何万封的女孩儿不能以花为名么?”
我点头表示知道。
因着我自己本身便是以花为名的,故此多留心了些。我道:“正经人家很少会给自家女儿以花作名,花这种东西,美则美矣,却不能开的长久,能长开不败的不是干花则是假花。用花起名字固然望着千金娇美如花,但美比不过命,好比你盼着女儿生的花一般貌美,可若是个薄命的,生得再好也是枉然,来不及出嫁却还浪费家中十余年白米,还不如要个普通些却安稳的名字。”
红颜与花,都是人间最留不住的。
为此我曾去找老爹理论,他却只是哈哈两声:“朱槿此花花期全年,不专一季虽是没节操了些,但生命力绝对顽强,你就安心吧。”
结果我非但不能安心,反被他那句“没节操”说得低落了好些天,靠着用阿青调戏罗白檀才终于缓了过来。
风承安只是笑着听我一长串说完,摇着折扇微笑道:“姑娘说的是,不过扶桑花花期不定,插枝即活,姑娘必定不是那红颜薄命的主。”
连意思都和老爹一脉同出。
我捂着脸觉得他才是我爹的孩子,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总觉得前一个似乎是挺重要话题,可已不太记得清晰,便道:“对了我们之前在说什么来着……”
他笑了笑,十分顺水推舟:“方才提到凌霜堂主,罗姑娘可知道凌霜堂主是什么人?”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唇角微微勾起:“黎城如此出名,大半也是托了他的名号。这个说来话长,我先与你介绍一下七水阁与天灵教,这两门派与他大有渊源。”
于是我兴致勃勃的听他给我说故事。
说完后我已彻底忘了我们前前个话题聊的到底是什么。
……
……
第二日一早,我神清气爽的从榻上挪起来,按着预计行程,这三日之内必是要重回紫麟山,且不能再失手。否则我的时间怕就耽搁不起,只能另寻他法。
临出门前,骊娘还对着风承安挤眉弄眼,绞着帕子十分伤心的抹泪。同时那目光撇向我时居然亦是脉脉含情,千万分的不舍,看得我胆战心惊,再一摸身上啥都不缺,也没中毒或是吃坏肚子,愈发觉得不可思议,只怕这女子给我下了什么慢性毒,行至半途便要暴毙身亡。
风承安看着我坐立不安的惶恐模样,漫不经心道:“我昨日回来,只告诉她我的确不姓冯,你我异母兄妹,难得重逢,你幼时受了不少苦,故此性子才别扭了些。”
我瞪大了眼看他:“你才性子别扭,你全家性子都别扭!”
他却不置可否的笑笑,淡淡道:“此地陈记的桂花糕是一绝,可是每日只卖二十份,先到先得。这个点过去许还能买到路上的干粮……”
我立时头也不回的拽着他:“快走啊,站着作甚?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
……
两个时辰后,我心满意足的嚼着满嘴桂花糕重新回到了紫麟山脚下。
不知道我是否与此山八字不合,又或是再扯得离谱些其实梦中的凌霄是我的前身,偏又与这紫麟山颇有渊源,故此每每踏足此地,我脑子里就会情不自禁的浮出许多关于她的幻境来,这委实让人头疼。当初老爹明明有郑重其事与我们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也不大信鬼神之说,可如今这般,实在是莫可奈何。
不过风承安显然在这方面又是一把好手,一见我又出现疑似癔症发作的状态,便很迅速的递过来一个浅绛色绣着朱槿花的香囊过来,不知里头缝了什么香料,闻着气味倒是如他本人那般温温淡淡,竟能叫脑中的躁动慢慢平息下来。
风承安含笑解释:“这是安神香,对姑娘来说极有帮助。”
我好奇的拿着香囊嗅了又嗅,看着上面精细的绣图十分欢喜:“这样好的手艺是哪家绣娘的作品?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香囊。”
风承安道:“这是黎城街上买的,我瞧着手工不错,总觉得与姑娘一身红衣很是相衬,现下看来果真不错。”
我哈哈干笑两声,其实平素并不太着红衣,只觉得名字带朱便买下了。仔细一想平日我也并未在意衣饰问题,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买的竟大多是朱丹色的料子。
恍然想起,梦境中看见的凌霄身上,似乎也是这样色系的衣裳。
我呆在一旁出神,风承安却悠悠道:“这女红虽不错,却算不得顶尖。不知罗姑娘手艺如何?”
我一脸平静坦然,扭头看着他:“一……一般而已。”
只是绣图比较抽象,而且无论什么颜色的料子,最后到我手里一定染红。
他摇着扇轻笑:“如此倒要领教,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向姑娘讨要一个香囊?”
我抬头望天:“今夜月亮真圆……”
他亦是抬头望了眼:“我想你说的……大概是夕阳。”
我:“嗯,夕阳背后那个月亮,你看到没,很圆的。”
风承安:“哦,忘了提醒姑娘今夜是朔月,说起来不知姑娘是否愿为在下做一个香囊?”
“……”
……
……
在这种极为无意义的纠缠下,我们顶着满山紫雾开始向山顶攀行。
有着前一次经验,这一路由阿青带路倒也没出岔子,加上今时不同往日,我的癔症问题在风承安巧手制作的香料镇定下已对我不构成影响,除了雾气大些,我真觉得这趟来的顺风顺水,顺利的吓人。除了……没找到所谓的千年沉水香。
阿青慢慢悠悠的攀上我的脖子,举目四望,荒山野岭上除了个别傲然挺立的孤松,间或看到些杂草,却是半分瞧不见沉香木的影子。
我万分头疼的就着一块山石坐了下来,揉着脑门道:“这从山脚到山顶,不说千年沉水香,怎么着也该见到沉水香的痕迹吧?可是……”
风承安倒是不见半分急乱,轻笑道:“这千年沉水香既是在冷潭冰镇千年而成,自也该在崖底冷潭中寻,山顶自是没有的。”
我目瞪口呆看他:“那你……”
“姑娘莫不是要上山寻仙?在下想着这仙人多在高处,故此寻香之前也该先为姑娘了了心愿为好。”他似笑非笑的摇着折扇,一派道貌岸然。
你耍老娘?!
额角的经脉剧跳,我觉得这几日抬手揉额的频率已属极高,手才抬起来便又放下去,咬牙切齿含笑道:“风公子所言极是,只可惜朱槿自幼没爬过这么高的山,现下累煞了,怕不能随公子前去。阿青乃是我的爱宠,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它单独远行,是以有劳公子自己下去……啊对了,现下雾大山险,公子万万当心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