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童舟 更新:2021-02-16 23:30 字数: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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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我纠结了许久千年沉水香是什么东西之后,这横空插一脚的风承安却将我所有的疑惑都解答的干干净净。
他说:“所谓千年沉水香,其实便是沉水香凝出后,坠入冷潭冰镇千年而成的一种香料。寻常沉香从沉香木中凝出,也要上百年才得以醇化成型,此后再坠入冷潭而不被风化水溶,更是少数,上品沉香色泽乌黑,可千年冷香却在黑中能透出莹蓝色。因沉香本就珍贵,人们能采集的地方几乎采遍,寻常地方几乎产不出。紫麟山本就是沉香产地,山势奇特,看似平缓暗藏峭壁悬崖,常年被瘴气包围阻挡视线,进去者难以生还,为沉水香凝结提供了绝好的条件,崖底又有冷潭。若说真有千年沉水香,也只得这一处了。”
我咬着拇指指甲,明白了个大概,又觉得奇怪:“这么贵重的东西,说着好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风承安不紧不慢的笑道:“用处?这通俗些,就一指甲盖的量已是价比倾国,若真要用来做什么……汉代武帝时的惊精香,可有耳闻?”
我怔了怔:“返魂香?”
他不知从何处抽出把乌木折扇来慢悠悠的摇着:“不错,返魂香,当年西域月氏国贡返魂香三枚。大如燕卵,黑如桑椹,据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当然这只是传闻,武帝并未真能凭借此香唤回他心爱的李夫人,只因香中缺了一味料。”
我恍然过来:“千年沉水香。”
他抿唇笑而不语。
我心说这下麻烦可大了,原来我爹竟是黔驴技穷,觉得幺舅这次铁定没救了,才急着要这什么沉水香来做甚返魂香来给幺舅招魂?
我很郁闷的捂着脑袋暗地里凌乱了会,一抬眸却见他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那看我,觉得这样实在太失礼,便咳嗽了声问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十分含蓄道:“在下是做香料生意的,故此略知一二。”
我这才想起方才那白某某最后同他求香一事,脱口便道:“你是制香师?”
风承安点了点头,慢悠悠的摇着折扇:“姑娘聪慧。”
太好了!我心里暗叹一声,忙不迭的从袖里把老爹写给我那长死人不偿命的纸条拿出来一屁股坐到他边上:“行家,麻烦你给看看顺便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风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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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摊处到紫麟山还有约一日的脚程,抵达山脚正是傍晚,我刚要一脚踏进山里,便被后面的贵公子用折扇虚拦了一把。
“夜路难行,姑娘急着寻仙,也不急着送死。就现在山下宿一夜如何?”
我看了看天色果真不早,再一看紫雾缭绕的山路,琢磨了一把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当即点头:“好主意,可这荒山野岭,我们上哪住去?”
他含笑不语。
这表情内涵深刻,我一时之间也不晓得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便只好乖乖的跟着他左拐右拐,然后……居然能在山脚下发现一家规模不小的客店!
我惊得合不拢嘴:“这里居然有客栈,看这装潢,古色古香却又价值不菲,这家店主人下了血本啊!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太有闲钱了!”
风承安微笑道:“罗姑娘此言差矣,紫麟山虽是无人敢攀,但到底仙名远扬,到山脚下沾沾仙气一览仙境的人却是不少的。此山地处偏僻,游人又无可宿之处,即便是收费贵些也只能来此,是以此地开店虽是艰难,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这话说得在理,我倒是小看了这生意人的头脑。方要点头认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看着他:“你唬我。生意人从来都是见缝插针,多少人为了钱命都可以不要,只要是有利润的地方,那些人便是挤破头也会进来,这早该是另一座小镇。但如今此地仅得这一家客栈一枝独秀,怎么想都有问题。”
他脸上带出一丝惊讶,旋即又笑:“姑娘若是生意人,必定也是不吃亏的。”
说罢又一敲扇柄道:“此地不是好去处,年年都有求仙问道或是贪恋宝物的痴人命丧于此,当地官府一早便禁了这山。只是官府的条例有禁无罚,该来的还是义无反顾,有人还用大把的银子来贿赂,反倒令官府挣了笔外快,是以对于此事,他们索性睁一眼闭一眼了。”
原来所谓官商勾结是这么回事。
他说话极有调理,很容易就把人带进去,有些话不明说也能叫人明白,我听得半点不费力。可不知为何一到此处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针扎着般。我听他解说半天,头却已经胀痛的不行,连阿青都觉得不对从袖口探出头来瞧我。我一边拿手指按压着穴位一边故作镇定:“风公子,这几日舟车劳顿的,朱槿觉得有些累,还是先找间房休息一下,后面就劳公子多费心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眸淡的没有表情:“姑娘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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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曾说过,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其重要表现在于我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有个能一屁股坐稳的地方都能睡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这点我向来不是很认同,可等我今日脑袋一沾枕,才发觉老爹真不是与我开玩笑。
知女莫若父,老爹能做到这份上,我算不算是死而无憾?
此时我只觉头疼欲裂,却逐渐昏沉起来。意识模糊着又清晰,眼前竟能清晰的看到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鼻息间有花朵的芬芳,身侧有个五官十分漂亮小男孩撑着圆圆的脸蛋看着我,十分亲昵的给我鬓边插了朵红花,上下端详许久,转头对着身后端丽的少妇唤道:“娘,你瞧瞧好不好看?”
天上春日正好,在林中投下斑驳的影,能清晰的听到鸟啼。
还在发愣之间,那男童已将我松开,圆滚滚的朝少妇跑去,才将我惊醒过来。
“等等……”我张口,伸手欲抓,一句奶声奶气的话还不及说完,眼前的场景迅速转换,此刻竟又是一间装潢清雅的房中,我紧紧的抱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身上有着浓烈的草药气息,我瞧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散落在我肩头的温红长发,宛如秋枫那样艳丽的色泽。
明明意识里觉得我是不认识这个人的,可心里就是疼得不能再疼,连行为举动都不是我自己想做的。我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全然不似自己:“霄儿爱上幽冥城主,要做他的新娘。霄儿一定会很幸福,让我走,好不好?”
怀里的人瘦的让人心酸,但手里的力道却是半分不松。我感觉到那个人亦是反手紧紧将我抱住,轻柔的声音却在耳边笑道:“好。”
我将脸埋进他的脖颈之间,低声说了句什么。彼时我的意识又模糊起来,转瞬却又是另一间房,红烛帐暖,我眼前被红盖头遮住,只能低低的垂眸看见绣着鸳鸯交颈的红色绣鞋。随即有人挑开了我的盖头,眼前的男子同样一身新装,眉目炯炯,单论五官虽是普通了些,但位置端正线条刚硬,还是十分耐看的。
可我却觉得并不喜欢他,看向他时都是板着一张脸。他却浑不在意的细细打量了我半晌,忽然弯了弯唇,沉声道:“名字?”
我淡淡的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妾身名叫凌霄,”顿了顿又补充,“寒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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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烛火未尽,摇曳的火苗刺得我两眼生疼。
阿青从我身边游了过来,豆丁红眼十分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轻轻嘶了声,又盘着身子靠到我边上。我抬起手想去摸它,却觉得眼角有凉凉的湿意,转手一抹,竟已是满脸的泪。
明明不是什么太悲伤的梦境,为何我会落泪,为何我的心仍旧纠成一团,几乎无法喘息?
我抬起手臂捂住双目,阿青就在身边慢慢的垂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后天考试,明天外出复习一天,某寒只好把存稿先放上来但愿jj不抽……不抽……不抽继续球评球收~虽然知道这种文体很冷门……不过各种都是尝试!
7
7、第三章 。。。
按照预定的行程,第二日一早我们就要上山,并且为了安全起见,风承安还建议我让阿青来带路,说是动物的感官比人要敏感许多,若遇到山崖之类也能很好的予以警告或回避。
他是有经验的,我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办。其次我尚未从昨夜那梦境之中清醒过来,一出门就是两个水泡般浮肿的眼睛,躲也不是见也不是,脑子里挤成一团浆糊。
总觉得那不是梦,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
我还在那神游太虚,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的弹了下我的额头,入眼是那一身熟悉的绘竹中衣,风承安看着我:“发什么呆?”
我指了指自己两只金鱼眼露出一个悲戚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只手已经转到我的眼睛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的抚了上来,指尖带着些凉意,十分的舒服。我闭着眼很满足的叹息一声:“风公子手艺很好啊,这日后要是不调香了,去给别人按按摩怕也是饿不死的……”
他闻言却不予回应,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问:“你昨夜哭过了?”
我脑子一顿,下意识嘴硬:“没,就是睡前水喝多了,老起夜,没睡好才这样。”
听完我回答,他那头却又很快的沉默下去。我闭着眼,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也不知他有没相信,总觉得告诉别人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掉眼泪实在是丢人,便又补充道:“我绝对没做噩梦什么的……”
前头传来他一声轻笑,紧接着眼睑上凉凉的触感也消失了,耳边是他温温淡淡的嗓音:“好了,虽说不能彻底消肿,但这样也能好受些。我身上带着些姜黄,你取了闭眼敷一敷,不多时便好。今日若是不能出发,我们再延一日也不迟。”
他的语气温润有礼,关怀间又透着疏离,尺度把握的正好。我娘是个不太像女子的女子,而我爹我弟就别说,不来算计我算是不错,即便关怀也绝不是正常的方式。最后剩下一个幺舅也是需要关怀的,是以我自幼基本没过这样的待遇。他这一番话听得我鼻子一抽,很快摇了摇头:“不了,这点小问题不碍事,姜黄一敷就没事了。”说着我又瞧了眼窗外紫雾缭绕的山峰,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一抹疼痛,被我抬手一揉略过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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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的路远比想象中要艰难,这点是我远没预料到的。
山路崎岖,雾气遮目,这些客观艰难条件大家有目共睹,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加上阿青一条蛇撒欢的在前带路,是以走到山麓我们尚是安好,没撞壁也没落崖,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加上风承安是个职业的,一路虽说没能找到什么,但也没漏掉任何东西,绝非给人添麻烦的人物。
我唯一没预料到的是我自己。
这么多年来,我罗朱槿能吃能喝能睡能打,除了有时习武受那么点小伤,基本上连风寒都不怎么感染,健康程度简直令我那柔弱的幺舅发指。强悍如我,今日一上山居然开始头昏乏力,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弯腰,委实要命。
难道是因为下山水土不服?可这也并非初次下山,要发作早该发作,怎会等今日?
“……那个,风公子等等。”
在我第十三次叫停的时候,风承安已经在我出声前便顿住了脚步,温声道:“罗姑娘,若是身子不爽,不必勉强为之。”
这般下去定只能拖人后腿,我的确不能再勉强为之。
我撑着沉得不能再沉的脑子摇头:“抱歉,我想先休息一会,若是实在不行,我便下山,择日再来。”
他果然不再勉强,只是就着附近的植物看了起来。我本就不愿在这样虚弱的时候叫别人看见,他一转身便忍不住捂着脑袋蹲下。耳边恍恍惚惚有人在唤一个名字,觉得像是在叫我,又像是叫别人。
……霄……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我依稀去辨认,脑中也只得一模糊的影,一道银白的面具在我脑海闪现,胸口一下便紧的透不过气来,不似昨夜那样撕裂般的剧痛,仅是揪紧着,然后麻木,再麻木,就像一具空壳。
比疼痛更加让人难耐。
耳边仍然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