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
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9 00:13 字数:4819
阿碧听连城璧这样说,也是一叹:“这凶手在暗,我们在明,先机一失,接下来只怕要查就更艰难了。”
花平被连城璧一挡,再看不见阿碧的脸。听到阿碧的叹息,他踏前一步正想与阿碧说话,就发现那仿若仙人一般的连城璧极为自然地随着他也踏前了一步,正正好又将挡在两人中间。
他的举动如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刻意的痕迹,花平就算心头不快,也只当是个巧合。花平继续向左侧身,这连城璧整完了阿碧的散发,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右后方。
这下要是再看不出连城璧的刻意,花平也枉自成名这么久了。
花平一察觉连城璧不欲阿碧与自己接近,最先感觉到的倒不是愤怒,反而是讶然。他虽与这无垢庄主不曾深交,可有些时候,素未谋面的敌人要比朝夕相处的亲人还了解对方。
他就算不能对连城璧知之甚深,至少也从素日的情报中,察觉了对方是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惯常以温和笑容掩饰自己的人物。像连城璧这样手段老道、心机深沉的人,如今竟然也会使出这种小娃娃争夺注意力的招数。花平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惊该笑。
他顿了顿,直到阿碧随着连城璧走出了七八丈,压抑回头问道:“花大哥怎么落到后头去了?”花平才被阿碧的声音拉回了走远的心思。
也罢,若是连城璧当真在乎阿碧至此,对阿碧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这无垢庄主虽不若当初他以为的那般坦荡无私,可这城府心性倒是与他原先分析的一样。他既然将阿碧纳入了羽翼下,阿碧往后就算在这险恶黑暗的江湖上行走,也必定会安全无虞。
花平咳了咳,只当方才这小小波折不曾发生,顺着之前阿碧的忧虑说了下去:“之前你们既然说那藏尸的地方是个冰窖,他再想用火毁尸灭迹只怕不容易。更何况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必定会留下痕迹。我们还是到你们所说的那地方看一看,再下结论。”
三人口中说话,脚下不停。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那老九安身的地方。这里倒是不曾着火,只是被人洗劫一空,翻得只剩桌椅残骸。
阿碧与连城璧对视一眼,就转向了那安放尸体的冰窖。
冰窖的门也不知是被什么重物抵住,连城璧护着阿碧,单手用了三分功力,那大门却依旧纹丝未动。
连城璧神色凝重起来,让阿碧退后几尺。一泓秋水自剑鞘中洒出,带起能割伤人脸的锋利,在那门上上下七剑。
这七剑极快,也极美。就像是流动的月光,在这有些昏暗的冰窖入口乍起,又落。阿碧只能看到白光交织,却看不清对方动作,这连城璧就已经收剑入鞘,脚步一错,退回了阿碧身边。
他刚刚站定,那厚重的木门就可擦几声,碎做十来片,轰然落到了地上。
阿碧刚想舒口气,就看到了门后的情景,这口气卡在喉头,憋得阿碧小脸通红。
花平到底比阿碧多了行走江湖的阅历,这稀奇古怪的手段他见过,甚至做过的也不算少。故而看到这门后情景,他虽然惊诧,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看来是我小看了这凶手。他不单单懂得用火。”
他不单单懂得用火,还知道如何用冰。
木门裂开后,露出的是完整的、平整的一块巨大冰面。黯淡的光线照在这冰面上,映得晶莹剔透的冰面就如同精美至极的冰雕,惹得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上面若隐若现的花纹。
连城璧猜测着那冰中景象,心内念头急闪。他沉吟片刻,扭头看着阿碧,眼中温柔如春水:“青青,乖,到上面替连大哥守着。连大哥查一查这冰。”
阿碧乖巧点头,扭头就往外走去。她也和连城璧一样,对着冰中情景诸多猜测。
毕竟他们两都曾见过,那冰窖里遍地横躺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块冰里的景象,如果可以,阿碧简直连见都不愿意去见,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等阿碧的身影完全消失,连城璧才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火光凑近那冰墙,果真看到好几张被泡得更加肿胀的尸体。那扭曲狰狞的脸又青又紫,看得骇人。其中甚至还有一张泡大了一倍的尸体正伏在冰里,残缺的断肢就悬在脸旁,正正对着连城璧与花平。
连城璧看了一眼,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似乎这样骇人的场景对他而言就和地里的菜一样,稀松寻常得很。他只用火光照清了冰内情景,前后不过用了几息时间,就收了火折子要走。
花平连忙伸手拦住他:“这冰里也许就藏着我们要找的线索,只这么看一眼就走,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替这孟家庄伸冤?”
阿碧一走,连城璧看着花平的眼神比起原先何止是冷了十分,就连刀口舔血度日的花平都被那连城璧满含戾气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抖。
花平咬了咬牙,只作不曾感觉到连城璧身上隐隐传来的粘腻阴沉的气息,他用仅剩的右手横在连城璧的身前,毫不退让。
连城璧手指微微一动,到底还是停了下来。他冷冷看着花平:“我做事情,不需要向你交代。让开。”
花平直视对方:“你我既然答应阿碧妹子要暂时放下恩怨,共查此事,就该尽心竭力。你难道只是想要敷衍不成?”
连城璧懒得答话,只身形一闪,就如同一条无骨之蛇一般,在花平拦路的情况下,从这只能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里没了踪影。这身法诡秘如毒蛇,实在不像是正派武功,花平骇然至极。
他只是眼前一花,脸侧一凉,这连城璧就从身边游过,消失无踪。他压下心头的怪异,连忙扭身追了出去。
连城璧没有走远。
花平追到甬道外,就看见连城璧小心握着阿碧白皙的小手,又恢复了那淡然冲淡、清和温润的君子摸样:“方才就不该让你下去,你看你的手,怎么又这么冰了?”
阿碧软软一笑:“我没事,是刚才赶路有些累着了,缓一缓就好。连大哥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可查出了什么线索?”
连城璧轻轻用掌心搓着阿碧的手指,声音又缓和又沉静:“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我不放心。”他就像在谈天气一样地说着这甜言蜜语,惹得阿碧不由垂下了眉眼。
连城璧见好就收,回答着阿碧之前的问题:“这人不是第一次到这冰窖。能在这短短半天里,将这个冰窖冻起来,没有到过此处,不了解这冰窖构成,不清楚老九摆放规律的人绝对做不到。”
此时的连城璧与之前甬道里的那个满身阴沉狠厉,看着比最残忍的黑道凶匪还让人胆颤的模样,就像是花平的一场梦。就连花平也开始怀疑是自己对这些正道人士心怀不满到了极点,才会产生这种幻觉。这样对着阿碧言笑温和、不染纤尘的温和君子,怎么会是刚才那个人?
连城璧淡淡瞥了一眼站在甬道口的花平,这眼神的冷然终于让花平确认了方才的一切。他皱眉看着这个浑身透着怪异的连城璧,也不开口。
连城璧唇角微勾,笑得有些讽刺,声音却依旧和缓:“总瓢把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花平想了想:“老九我不曾见过,也不知他会将何人带到这一处满是孟家尸体的冰窖里。但这件事情却透着几分古怪。”
他停了片刻,整理了一番思路,才继续开口道:“曹大夫妻行事狠辣,以杀人为乐,却从来不曾做过这种善后之事。借他人之名,事后又毁尸灭迹,这些做法与他们的习惯喜好截然相反,此事想来还应该又第三个人在。这个人极怕被人发现他与此事牵扯,想来他平日在江湖上的声望应该不错。”
这话讲得虽然有理,但范围也太大了些。江湖上每年新冒出来的侠客都不知道有多少,名声好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不成他们能因为人家名声好就说人家是想要掩盖罪行的凶徒么?花平说到此处,也觉得这个线索价值不大。
他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也许我们可以查一查最近在此出没的名声好的江湖侠客?赛孟尝也不是易于之辈,要灭孟家满门,又让曹大夫妻同意对方插手,非一流好手不可。这个查找的范围大概是可以小一些了。”
阿碧点了点头:“名声极好、出没此处,又与言老九有相交。”她越说面色越迟疑,最后小心看向连城璧:“难道是赵无极?之前老九曾说他最先寻来主持正义的就是赵无极。”
极力将此事扣在萧十一郎的头上,又无故出没于此地的,再加上之前发现的他与小公子、逍遥侯等人勾结,私下作恶,这种种加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他就是这个第三人。
谁知连城璧却摇了摇头:“无极门豪富至极,何须出手对付这孟家庄。况且之前又是这赵无极指引老九前来寻我们。他若真是凶手,又何须多此一举。只怕早在这老九找上他的时候,就灭了他的口,烧了这孟家庄。”
花平也说道:“不错。这赵无极虽无耻,但做事也算圆滑。他若是真是凶手,绝不会犯这种错。”
阿碧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同时符合这些条件,最后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连城璧的身上。
连城璧拍了拍阿碧的小手,只觉方才十指透着寒气的纤纤素手再次温软如初,才停下了替阿碧暖手的举动:“你忘了除了赵无极之外,还有一个人与他共同主持了此次剿萧行动,又套出了萧十一郎的下落。老九虽找的不是他,但这个声望极佳的大侠当时却是和赵无极在一起的。老九要是请了赵无极来此,那个人也一定会来。”
阿碧眼珠一转,失声道:“司徒中平?”
作者有话要说:写案子好艰难,悬念废真苦逼,嘤嘤嘤
☆、心念转
可是证据呢?
怀疑司徒中平是幕后黑手的证据是什么?
不论是尸体还是孟家庄;此刻都已经被毁了个干净;那本名册更是消失无踪。这样要如何证明司徒中平躲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
司徒中平外号稳如泰山;并不是浪得虚名。要拿住他的把柄;也不是易事。
阿碧三人似乎走进了死胡同里。心中虽有怀疑;却苦苦不得印证。
无奈之下;三人也只得先回到暂居的客栈。
昨日还热闹无比的云山客栈;此时早已人去楼空。当时徐青藤等人离开得匆忙,常用之物都不曾带走;而院子又是这些看着凶煞煞的江湖人付了大价钱包下的,实在是不好随意处置。
这偌大的客栈就空在那里;每一天损失的银钱惹得李掌柜心肝都要疼了。他等了两天,已愁了两天,直等得要愁白了发。
也因此当阿碧三人从门外走进的时候,李掌柜愣了一愣,然后就发自内心地笑成了一朵花。李掌柜挥退了招呼客人的小二,腆着自己的圆肚子就从柜台后迎了出来,那身手之灵敏,与他的体形全不相符。
“客人总算是回来了。”商人最晓得和气生财的道理,此刻又有心讨好,讲出的话自然让人心中熨帖:“当时大雨倾盆的,客人出了门,可是让小老儿担心了一夜。回来就好,可需要为您备些香汤?”
见阿碧笑着摇头,那李掌柜才满面笑容关心道:“不知另几位客人要何时回来呢?小老儿也好早些备下饭菜,前几日刚刚运来了些秋蟹,配上菊花酒最好不过了。”
连城璧哪里不知这掌柜的小心思。他淡然一笑:“他们有急事,先行离开了。掌柜的若是方便,就将他们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我们房中就好。至于院子,掌柜大可开门迎客。”
李掌柜心中狂喜,面上还非要摆出遗憾的模样:“本以为还能与客人多处上一段日子,可惜了那特地买来的秋蟹。三位还请先回房,待我让厨房蒸好秋蟹就给您送去。”
掌柜心情好,这蟹蒸得也特别快。阿碧三人刚刚坐下,正说起当时老九死前情景,那小二就托着黑木托盘,将满满一碟子肥润秋蟹和一壶上好黄酒端了上来。
酒香醇厚,蟹黄香甜,就算三人此刻无心美食,也被勾起了食欲。
花平正打算动手取食,就被阿碧拦下了。她笑着回身,从一旁屋中的包裹里拿出了个双掌合捧的小巧木盒,放回桌上打开。
盒中盛着的正是食蟹所用的白银蟹八件。阿碧白得透明的手握着精巧的圆头剪刀逐一剪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