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9 00:13      字数:4811
  “他是和你齐名的六君子之一么?”阿碧听出了连城璧话中的意思,不由睁大了眼睛:“那他也是为了割鹿刀而来?”
  连城璧点了点头:“想必是的。好了,他们打完了,你可以转回头了。”
  阿碧挪回视线一看,果然看到方才还狂妄叫嚣的四个刀客此刻纷纷捂着胸腹,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刚刚那一轮四对一的围攻,结果已是清楚明白。
  杨开泰拍了拍袖口的褶皱,诚恳地冲着围观的人群作了几个揖:“票号招呼不周,若是众位不介意,店里有免费茶水,请进店歇歇。”
  连城璧没有进店,事实上看了这一场对决,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我们去趵突泉看一看?还是你想要先去沈家歇息一下,晚上我再带你逛夜灯会?”
  “连大哥不与那杨公子打个招呼么?”阿碧摇了摇头,顺从地随着连城璧继续沿着闹市往前走。
  连城璧替阿碧挡着来往人潮,免得阿碧被人挤撞:“我们虽然同为木尊者所评的江湖六君子,但私下里却不曾来往过。若是要与他结交,沈家的赏刀会想必会更合适些。”
  “唔,连大哥决定就好。”阿碧点了点头:“对了,我出门的时候小白还心心念念地让我带几样济南名点回去。不若我们去尝尝那道油旋,等我学会了回去做给你们吃。”
  连城璧笑着点头。
  每个地方总有自己特有的菜品,也有几个特别的饭馆。这些铺子有着精致华丽的装潢,喷香可口的饭菜,还有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价格。所幸,连城璧从不缺钱。
  所以此刻阿碧与连城璧两人正坐在济南城里最贵、最高档的酒楼“悦宾楼”里,吃着阿碧之前所说的油旋。
  等菜的间隙,二楼又上来了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到阿碧与连城璧,欠了欠身,抱拳行了个礼。
  阿碧与连城璧连忙也起身回了个礼。
  阿碧不曾见过此人,却知道对方必定与连城璧相识。所以她始终保持着谦和温婉的笑容,一边静静地听着双方寒暄,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来人。
  那中年人穿着气派,双目有神,身上散发着一股常年居于上位的威严。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故而与连城璧互相客套了几句后,他便告辞向二楼另一侧、坐着几个中年男女的酒桌走去。
  直到那中年人坐到另一旁等候的酒桌上,阿碧才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连大哥,他是谁呀?”
  “他是昔日巴山神剑顾道人的嫡传弟子柳色青。”连城璧夹了个油旋放到阿碧碗中:“巴山七七四十九路回风舞柳剑被称为玄门三大剑法,以清奇灵巧闻名。而他的功力已得顾道人九成,在江湖上少有人敌。”
  “嗯,我听连婆婆说起过他。连婆婆说他也是木尊者所说的江湖六君子之一,只是生性恬淡,少出江湖,想不到今日也在这里见到他。”阿碧小口啃着油旋,樱桃小口被油光染得红润诱人。
  连城璧的目光在阿碧泛着亮的双唇上停留了一会,又不着痕迹地挪开:“想必不止是他和杨开泰,还有厉刚、徐青藤、朱白水。这次割鹿刀的赏刀大会必会十分热闹的。”
  朱白水的风采阿碧早已见识过,那漫天花雨的功夫与他的剑法俱都是天下一绝。厉刚和徐青藤阿碧却不曾见过。
  “徐青藤可是沈大小姐的夫婿?”阿碧依稀记得曾听小白提起:“听说他是世袭的杭州将军,钟鸣鼎食,富贵已极。”
  连城璧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漠然的奇怪神色:“他也是武当掌门人最心爱的弟子,拳剑双绝,轻功也好,据说他的剑法施展出来,已全无人间烟火气。至于沈大小姐,她确实是个美人。”
  连城璧垂眼饮茶,一刻前那周身的融融暖意似乎都被这个话题给散尽了。
  阿碧隐约觉得连城璧似乎对沈大小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之心,她心下虽有疑问,却不愿逼迫连城璧提他不想谈论的话题:“厉刚据说已经快四十岁了,好像他是六君子中成名最早的人物吧?”
  “不错。”连城璧颔首:“他的‘大开碑手’火候已经很是老道了。”
  这一次割鹿刀出世,连同连城璧在内的六君子齐聚大明湖畔,又因此引来无数江湖豪杰、武林名宿。光这一路,阿碧见到身负武功,携带刀剑的就不下二十人。由此可见,此次泉城之会,必是风波暗涌。
  阿碧想到这里,心下不安:“连大哥……”
  连城璧凝望着阿碧,目光柔和:“怎么了?”
  “没什么,”阿碧迟疑了下,又柔柔笑起来:“这泉城来了这么多高手,之后想必要热闹得很。”
  连城璧定定地看着阿碧,粲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这赏刀会也未必能打得起来。”
  他这话说得奇怪,仿佛对要发生的事情心中早已有数,阿碧却不曾追问。对她而言,只要连城璧平安,就算之后当真风云变色,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干涉得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城的秘密好容易看穿,我果然卖关子无能么嘤嘤
  ☆、六君子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秋天的大明湖芦苇随风而动,芦花夹着水汽在空气中舞动,时有几只水鸟被来往船只惊起,扑棱着翅膀慢慢腾空。
  沈家就在大明湖畔,自从十几年前庄主沈劲风夫妇出征流寇却双双战死之后,这座古老的庄院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一般热闹了。
  阿碧与连城璧到得既不算早,也不算晚。迎接他们的是沈太君娘家侄子“襄阳剑客”万重山与沈大小姐的夫婿徐青藤。
  作为沈家夫婿,徐青藤此刻本该出城去迎护刀入关的队伍,但对于一个身家无数,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来说,这样顶着炎炎烈日站在城道上吸风饮露、任风沙捶打显然不是个好主意。所幸他身为杭州将军,自然有的是可靠人手可以帮他完成这项事情。所以此刻,阿碧与连城璧才能在沈家的大厅里看见他。
  徐青藤与万重山对连城璧的态度并不算好。如果对普通的江湖客来讲,他们的点头招呼算得上亲切平和。
  那么对于一个名满江湖的世家庄主,他们这样的态度就冷淡得有些怪异了。但这份怪异只要联系起三年前连沈两家婚事的传闻,同来的客人们也就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其中关窍。
  其实真正细究起来,三年前连沈两家并不曾真正定下婚事。所谓的退婚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小道消息。但世人都知道连沈两家世代交好,又有沈老太君传出那第一等的美人自然要配第一等的少年英雄的说法。整个江湖都心照不宣,沈家这朵娇花迟早都要落入江南的无垢山庄。
  可偏偏这样的共识,在三年前突然被沈璧君无声无息出嫁徐家给打破,再加上连城璧大病初愈后不再登沈家门,此事由不得江湖上好事之人不深思。
  旁人的暗中注目与沈家的冷淡,连城璧与阿碧俱都安之若素。两人对视一笑,随意找了厅中靠门的位置坐下。
  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面目严肃、目光如刀的侠客。他看着约莫三十五六,腰背笔直,不苟言笑。连城璧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悄悄告诉阿碧这就是他们之前说起过的六君子最后一人,厉刚。
  阿碧冲着厉刚行过礼,就乖乖坐在连城璧一旁。她随手拿过杯盏,轻轻嗅了嗅。这茶却是比不得阿碧自己亲手炒制的吓煞人香,她将茶盏放回去,一边悄声对连城璧说着过后回屋泡好茶给他,一边视线在屋中随意一扫,然后眼神一凝。
  昨日见过的铁君子杨开泰正巧坐在主位左边的位置,旁边是两名颇为英俊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白面英俊,看着十分引人注目,相比之下,另一名大胡子就平凡了许多。可阿碧的目光却牢牢地落在那个不起眼的大胡子身上。
  阿碧与阿朱自小一同长大,虽不如阿朱精通易容之道,但这普通的换装改貌却很难逃得过她的眼睛。这个大胡子虽然修了眉形,改了肤色,但这坐姿神气,还有那双闪着野性的晶亮眼睛,分明就是当日砍了花平左手的萧十一郎!
  花平虽赶了阿碧离开,阿碧却从不曾怪过他。当日乱石山上那般混乱,她的存在也确实是给花平添了麻烦。不论花平做了何种决定,她对他的相护之恩都绝不会忘。而眼前这个人,正是伤了她恩人的凶徒。这样一个正道云集的场合,萧十一郎这样声名狼藉的大盗怎么会出现?他想要做什么?
  阿碧咬了咬唇,没有冲动揭露对方身份,而是扯了扯连城璧的衣袖,冲着萧十一郎努了努嘴。
  连城璧顺着阿碧的视线看去,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完美的笑容也微微僵硬。这变化不过是短短一瞬。他冲着阿碧轻声说道:“别理会,喝茶。”
  这一会的功夫,柳色青与朱白水也来了。
  朱白水还是一袭青衣。与阿碧当日无垢山庄初见之时比,他没有丝毫改变。
  若是往日,朱白水这样的人出现,总是会吸引许多目光。但今日,场中还有一个连城璧。连城璧的声音不高,话也很少,衣服比不得徐青藤的名贵,气势也不像厉刚一般锋利,但只要他出现,你必会觉得他是人群中最耀眼夺目的一个人。那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令这个白衣公子成了超脱世俗的仙人。
  就算朱白水这样的人,他一进屋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连城璧。然后就是坐在连城璧旁边,典雅柔和如一朵碧莲的阿碧。
  朱白水走到他们另一边的空位坐下,冲着连城璧点了点头:“自从上次你去了乱石山,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听说你最近一直呆在无垢山庄里?”
  “是的。”连城璧若有似无地看了阿碧一眼,含笑点头:“上一次无垢山庄的事情,多亏了你。我本来想到你家中亲自道谢,但是朱夫人说你上了峨眉。”
  朱白水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我与师傅论禅三天,若不是心中还有歉意未解,只怕此刻我已在峨眉金顶上受了戒。”
  连城璧手一顿,他没有说话,他知道朱白水既然这么说,必然会有下文。
  果然,朱白水从座位上起身,郑重向阿碧长揖到底:“阿碧姑娘,朱某欠你一声道歉。”
  阿碧蹭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素白的脸红如胭脂,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无措,口中连声推辞:“朱公子不必如此,您并没有任何对不住我的地方呀?”
  “当日你掩护我,助我护了无垢山庄,杀了关中三雄的老大、老三,可我却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掳走。”朱白水眼中流露出深重的自责与懊悔:“戚老二是什么人,我十分清楚。这件事,是我朱白水对你不起。”
  阿碧听出了朱白水心中为何郁结,暗暗舒了一口气。她端端正正地向着朱白水回了一礼,才有条不紊地开始说道:“朱公子宅心仁厚,阿碧先谢谢公子这份关心。但公子大可不必愧疚。”
  阿碧面上绽开一抹浅笑,盈盈动人,语调欢快,似乎当日真是一桩小事:“当日那戚老二尚且不及对我做些什么,连大哥就出现并救下了我,我可没吃一点苦头哦。”她绝口不提当日戚老二挟持了她后的一路苦楚,也不提自己全身的淤青红肿整整三个月才褪尽,这双能调琴、能抚笛、能女红、能作羹汤的纤纤素手差一点就毁于一旦,只因为她心里当真不觉得自己是在施恩,也当真不觉得对方应该对自己的受难负责。
  让一个好人因为自己而愧疚,甚至以此来操纵对方,阿碧只要想到这样的事情,就感到不安。
  朱白水直起了身子,他看着阿碧的眼睛:“你没有受伤?没有吃苦?”
  阿碧摇了摇那双恢复了白皙细嫩,如同莹莹美玉的双手,又莲足轻踩了几下地板,才歪着头,笑得自得:“你看,我四肢俱全,身轻体健,再好不过了。当真是一点伤没有,朱公子就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啦。若是公子实在觉得抱歉,改日请连大哥与我一盏好茶也就是了。听连大哥说,公子您于茶道上的见识,当世可入前三呢。”
  阿碧这番说辞可以瞒过其他人,却不一定能瞒住像朱白水与连城璧这样的聪明人。他们都清楚乱石山是什么地方,知道戚老二是什么人,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