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节
作者:
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70
等布幔放下,这才戏谑道:“做我师母,被人勾勾细眉拉拉小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为何这般不情愿?”
式鸾猛地伸两手捂住脸,跺脚道:“美人,你也来戏弄人家!”
容笑抱着嬗儿一声怪叫:“哎呦,师母不可如此,我师父好不容易给您画的眉,可别给毁了。”
式鸾怒极,忘记身份,攥着拳头过来就敲容笑的肩膀。
容笑嘻嘻哈哈跟她扭作一团,嬗儿淌着哈喇子被夹在她们两个中间,一张大脸险些被夹扁。
车外的气氛不如车内远矣。
霍去病冷着脸飞身上车,将掌中的军刀向车厢内一丢,朝夏侯不满道:“我的落霜是汗血宝马,怎可用来拉车?亏你想得出这个馊主意,
竟然从店主那里搜刮来这么破旧的车辕。”
落霜似乎听明白了主人的话,委屈地用前蹄刨地,又低低地嘶鸣一声。
夏侯捋捋胡须,嘻嘻一笑:“此马非同寻常,若不乔装一番,守城之将定会看出破绽。再说,你家世显赫,自幼被人呵护备至仰望尊敬,今日能尝尝做个凡夫俗子的滋味,不也甚好?日头渐升,咱们这就出城去吧,也免得你那些手下担心。”
说完,递过马鞭来,挤挤眼睛:“儿子,你来驾车。”
霍去病冷哼一声,夺过马鞭,吩咐店主开了院门,这才呼喝着落霜驾车行上长街。
寿春虽不比长安繁华,但素日里也是人来人往热闹有趣。
今时却与往日大不相同,街上的行人商旅寥寥无几,各家食肆商铺门庭冷落,想必是因为城内搜捕嫌疑人等的缘故。
霍去病与夏侯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将马速放慢,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城门,看起来不慌不忙。
此刻阳光和煦城门半开,所有出入的百姓都被官兵拦住一一盘查,就连背篓里的干柴也须倒出来仔细检视。
撩起帘幕看看外面的情形,式鸾低声道:“美人,他们查得甚严,侯爷的军刀,您可千万藏好。”
容笑点点头,缩着身子横躺,将军刀给压在了长裙下面。
须臾,破旧的木轱辘吱吱呀呀地停住了,只听外面有人喝道:“所有人等,一律下车!”
式鸾眼神惊惶,一把握住容笑的手。
容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宫女别怕。
霍嬗依依呀呀地爬过去,用小小软软的身子靠住式鸾,似乎也在给她安慰。
夏侯耳力极好,听到了车内的动静,知道式鸾胆小,于是咳嗽一声拄着拐棍下了车,捋捋白须,弯腰恭谨道:“军爷,草民一家住在十里外的张家村,因为家中的儿媳妇产后失调,这才带着她来寿春寻医问药。大夫说了,她一丝风寒也受不得,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军爷,您高抬贵手,就放我们通行吧!”语毕,悄悄在袖内摸出几文钱,颤巍巍地塞进兵士的手。
那兵士轻蔑地掂了掂掌中的铜钱,挑眉道:“你这车内必有古怪,不行,我非要仔细查查不可!”
说罢,揣好钱财,用手中的长戟一挑帘幕,正见到车内的两个女子和一个婴孩挤靠在一处。
车内光线不足,略显昏暗,容笑那张布满脓疱的脸更显恶心恐怖,吓得那当兵的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产后失调?”
霍去
病闻言跳下车,脸如锅底,语气沉重:“军爷,我们来此看了好几个大夫,却没一个人说得清缘由,只告诉小民回去后不要跟妻儿同居一室,凡是她们用过的物什别管贵贱,一律焚烧殆尽,如此方可保小民与父母性命无虞。小民没甚见识,不知大夫为何如此说,但不得不依从。哦,对了,军爷,贱内虽不能下车,但您若想上车就近一观,也是无妨的!您请,您请!”说着一推兵士后背,好像要助其一臂之力。
兵士大骇急闪,生怕距离容笑太近而染上不明病症。
惜命如金的小兵站得远远的,挥舞长戟,口中叫道:“算了,看你们一家可怜,那妇人都病成这样了,哪还能吹风?快走,快走,别挡路!”
夏侯老头大喜,口中道谢,在霍黑脸的协助下费力地爬回车上,还不忘连连咳嗽,就差掏出一方粗布手帕来喷它二两血。
霍黑脸扬扬马鞭,口中吆喝,车轱辘又吱吱嘎嘎地滚了起来,声音刺耳,路人都捂着耳朵退至两旁让路。
式鸾和容笑在车内听到放行,俱是一笑,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暗自庆幸,此行有惊无险,却没留神式鸾的袖沿褪至腕上,将一双白皙柔滑的玉手给露了出来。
正在兴奋之时,突听外面有人骑马而至,口中大喝:“慢着!”
式鸾还没反应过来,车子的帷幕早被人用长戟挑开,两道视线居高临下地探了进来,对车内人物仔细打量。
宫女见到此人大吃一惊,捏住容笑的手不由得就加了三分力。
那人瞧见了式鸾的手背,冷冷一笑。
容病妇哼哼唧唧地挑挑眼睫,看清来人,微微吃惊。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夜拿住式鸾为质、领军围攻自己的王后爪牙——黑衣将军。
他此刻身着淮南国的将军服,骏马在下,盔甲闪耀,杀意凛然。
手中长戟在手,将军高挑唇角,语意寒冷:“呵,我倒不知一届老妇的手如何会娇嫩如斯,直如二十几岁一般?老人家可否下车指点一二,本将也可告诉家母依法炮制?”
容笑心头一震,这才发现二人大意疏忽,竟被人捉到了破绽。
形势紧迫,手慢慢摸向裙下的军刀,容笑咬牙暗想:“师父武功高绝,若非不愿暴露血妖的秘密,硬闯出去又有何难?”
霍去病同夏侯对望一眼,一个握紧长鞭,一个运气捏住拐杖,眼见着便要展开厮杀!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车内倏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
音:“老身虽只是一届村妇,却也容不得将军如此孟浪羞~辱!孩子他爹,你就眼睁睁看着妾身被人欺负么?”话音放落,车内传来重重的击打之音,似乎有人在以掌拍板,恨意难平。
车外众人听得呆怔,彼此对视一眼。
夏侯率先回过神,颤巍巍迈出一步,费力地提起手中的拐杖,慢悠悠地击向黑衣将军,口中还不住又咳又骂:“孩子他娘莫怕,咳咳,看为夫教训这个淫徒,为你出气!”
黑衣将军想不通自家怎会无缘无故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淫徒”,但此时此刻,排队等在城关的众百姓都是一脸忿然地瞪视过来,心知惹了众怒,有心分辩却苦无机会,只好蹙眉驾马急闪。
然而,那胯~下骏马却因夏侯老头突如其来的举动吃了一惊,不听号令,抬起两只前腿就是一声惊恐的长嘶。
夏侯好似被唬了一跳,作势向后便倒,双臂在空中乱划,口中还哎呦乱叫:“救命啊,将军纵马行凶、纵马行凶啊!”
霍去病眼明手快,自后面抱住夏侯,扯着嗓子嘶叫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贵为将军,就可以调戏村妇、殴打老者么?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定要拉你去见王爷,让王爷给评评这个理!”
☆、137陇上横吹霜色刀:阴谋
寿春百姓受淮南官兵欺压已久;再加今日受了无数的盘查恶气,身上的行李背篓被翻倒个乱七八糟也就罢了,穿得略微体面些的,还要受人威胁多塞铜板才被允许通行,此时群情激愤,从四面八方围将上来;痛斥黑衣将军及守城的兵士淫邪无状。
黑衣将军无端端受了这么大的冤枉,心中有气;骑在马上边退边喊:“休得无礼,你们这些刁民;都给本将退下!来人啊,看谁胆敢叛上作乱,格杀勿论!”
兵卒们手持长戟应命而上;百姓们惊恐退却。
霍去病见势不好,眼珠一转,捧起地上散做一堆的枯柴,迎头泼洒过去,边动手边叫:“官兵草菅人命啊,大家快逃!”
兵卒冷不防被他偷袭,下意识挥舞着长戟拨打,谁料戟端正砸在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百姓头上,那人立时血流如注,眼皮一翻,身子扭了几扭栽倒在地。
行人们吓得闭眼缩脖,呐喊声止,纷乱乍息。
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这人定是山贼的头目,带回去!”
百姓和兵卒同时分辨出来,那正是黑衣将军的说话声。
守城卒们一声应喏,奔上前去,拉扯昏倒之人。
黑衣将军却呆怔在马上,张口结舌。
没等他来得及开口阻止,又听有个中年汉子的嗓音悲戚道:“原来他们捉不到山贼,就要拿我们这些百姓充数,今天真是在劫难逃!”
百姓们本就心悸彷徨,听了此话,如噩梦初醒,一个两个哇哇叫道:“是啊,他们定是要随便捉人领功啊,大家快逃!”
此话一落,城门口霎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只见枯柴破衣满天乱飞,长戟刀剑四处乱舞,兵卒们听不清将军喊些什么,将军连人带马被暴民冲得七扭八歪。
霍去病同夏侯对视一眼,趁乱上车,驾着马车飞跑出城。
落霜步伐极快,十里地的路程转眼便到。
遇到埋伏在村口的赵破奴等汉兵,霍去病松了口气,驻马下车,迎上前去。
赵破奴等人见冠军侯平安无事,大喜,齐齐跪拜行礼。
又见过容笑、夏侯、式鸾等人,发现多了位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小小公子,一时之间不明所以。
霍去病入城前早在村内寻了处僻静的民宅落脚,故此率了众人前往村内安顿休憩。
一顿酒饭用罢,霍去病将过去的事情粗粗一说,赵破奴明白在长安时错怪了容笑,遂借着酒意脸红致歉。
容笑全不介意,以茶代酒
回敬一碗,一笑泯恩仇,将此事翻了过去。
酒酣面热,夏侯蓦然想起宫女的口技,拍桌赞叹道:“若非式鸾你趁乱装成守城之将的声音挑唆百姓,又装成百姓扰乱人心,大家少不得一场恶战。来来来,我们大家敬你这位功臣一碗酒。”
宫女此时妆容已去,露出本相来,再难掩饰一脸的羞意,颤着手指端起陶碗来,嗫嚅着嘴唇,垂首道:“本来就是奴婢不慎惹出来的祸事,师尊如此夸奖,教式鸾如何当得起?”嘴里这样说,黑漆漆的眼珠却瞟了夏侯一下,将满碗酒一饮而尽。
夏侯似乎留神到她的视线,手中的碗一凝,滞在半空须臾,方才被他饮尽。
容笑心眼坏,抱着笑得叽叽呱呱的嬗儿,又强逼众人陪饮了七八碗,这才作罢回房。
夜色兜头而至,容笑见霍去病酒气上涌,躺在榻上,搂着嬗儿睡得正香,便拿着那把军刀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房。
跑到村口,正见夏侯坐在无叶的树梢上假寐,墨发飘拂,衣袂翩然,头顶一轮大月亮,于是笑道:“师父,你这样坐着,倒真像一幅画。只可惜,此画再美,还是缺了一样东西。”
夏侯斜乜她一眼,翻身落地:“为师明白,缺了火鹤轩菱嘛!你时时刻刻都不忘那个姓霍的小子!”
容笑摇摇头,以指点点下巴:“师父,你这回可猜错了!我是说你身边少了个善解人意的师母……”
夏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好了,别再说笑了,小心式鸾那姑娘信以为真。”说着,举步就走。
容笑伸臂,以刀相拦:“式鸾是个好姑娘,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师父今天不是也夸她机智多谋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冷淡如斯?”
夏侯突然变得不耐烦,瞪视道:“你还有完没完?我妻尚在人间,你怎敢如此无礼?”
容笑心内一阵酸楚,拽住对方素白的宽袖,轻声道:“师父,你莫再自欺欺人了,师母早就去世了,她不会再醒的!”
夏侯勃然大怒,拂袖而退:“休得胡言,她只是睡着了而已,谁说她不会再醒?”
容笑鼓起勇气,继续追击:“师母她是个凡人,就算没死,只是睡了千年,那也不可能会醒啊!师父,你就打算这样孤单冷清地抱着一具尸体过到天荒地老吗?”
夏侯脸色惨白,恶狠狠地看着她,眸色由黑转紫,墨发白衣飞舞。
皎洁的月光被清冷的白霜反射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却妖异。
容笑记起上次见到这幕,还是四年前在亥队寝帐,
那次他就是这副阴寒的模样,险些一掌扼死她,不由得惊恐心起,慢慢后退了两步。
夏侯见她畏缩,冷笑两声,飞身而逝。
容笑盯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半晌,确定他不会再回来,失望之余,咬唇盘算——
虽然只去过八公山一次,但太子已将上山的法子和机关布置尽数告知,上山当无大碍。
而且,养着奇草的山洞里虽是按照星宿方位设计了无数陷坑飞矢,但自己已跟苏胖子学了个滚瓜烂熟,定不会重蹈覆辙,再次掉到刀丛里。
如此一来,就算得不到夏侯相助,也还是有九分把握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