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节
作者:
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74
荼与陵翁主皆是权力欲极重的女子,心气高傲无双,若见了至亲被辱,她们定然咽不下这口气,难保不出馊主意,扰乱淮南王的判断!”
夏侯坐在床边上,伸直长腿,用指尖点点下巴,深感左右为难:“此事坏就坏在李广利那个臭小子身上,可我们又不能偷偷宰了他,因为那样一来,汉室同样可以信口雌黄,说是淮南王派人刺杀了汉军将领,下场仍是一样!”
容笑坐在旁边,用指尖点点下巴,垂首凝思:“太子藏不得,李广利杀不得,那……”
眼睛一亮,合掌笑道:“那我们杀了太子,如何?”
夏侯愣了愣,反应过来,笑得打跌:“是呵,好徒儿,你真是冰雪聪明!若是太子暴亡,他们去寻谁的晦气?这样一来,淮南国便转危为安了,除非他们寻得到更好的借口!好,咱们这就去‘杀’太子吧!哎,等等,不成不成!杀太子之前,咱们须先出城办件事!”
容笑见他神色郑重,心脏沉沉一跳:“还有何不好的消息?”
夏侯抿抿唇,粲然一笑:“恰恰相反,对你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昨夜苏非连夜入宫密报太子,说八公山上的奇花昨夜开了,转眼便可入药!”
“真的?”容笑喜不自禁,“可是那火鹤轩菱?苏胖子早答允过太子赠我良药,这下去病有救了!”
夏侯摇首道:“苏非为人狡诈,信不过的。昨夜太子在寝宫内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欢喜,还连声叫他快些备药,给你送来……”
容笑听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热。
在这世上,她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刘迁。
所以,此次若不能救得淮南一国的性命,她至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夏侯冷眼瞧她神色,淡然续道:“谁知乐极生悲,太子讲了几句话便肺疾突发咳出血来,而后昏迷不醒,害得大半夜的淮南王夫妻还有陵翁主都不得不衣衫不整地前来看他。为师刚想趁乱离去,突听那胖子苏非禀告王爷,说八公山上的奇花为至阳之药,除了制不老仙丹之外,更是根治太子所受寒症的良方!”
容笑呼吸一紧,颤声道:“果真?”
心下慌乱,这可怎么办?
那花是要用来救霍去病的!
可是,若刘迁真的也需此药,那……
想了又想,突然记起一事:“师父,你曾用你的血屡次救我,那我们的血能不能用来救人?”
夏侯目光锐利,直刺她双眼。
一抹凄凉之色蓦然罩上他眸底:“不瞒你说,我也曾这样想过,所以在你师母性命垂危之际,给她喂了几滴我的鲜血……”
容笑的心直直地沉下去,胸口冰寒一片。
她知道此举的结果,师母死了,师父等她醒来几乎等到了天荒地老。
夏侯沉默良久,哑着嗓子道:“人妖殊途,他们的血对我们来说是至宝,我们的血对他们来说却是至毒!若想用我们的血救凡人,除非……”
容笑一把攥住他的衣袖:“除非什么?”
夏侯脸色惨白,思索半晌,突然含含糊糊道:“没什么,为师在想我的生父兴许知晓方法。不过,你也知道,他早就化成飞灰了。”
容笑失望至极,松开师父的衣袖,低头嗯了一声。
夏侯突兀地笑了笑,回到原来的话题:“说到哪里了?哦,对了,王爷当即表示,仙丹可以不炼,先救儿子要紧!”
容笑点点头,赞许道:“淮南王倒不是只想着自己,还算个好父亲。”
夏侯回忆道:“苏非却说,太子要救,炼丹一事也不会被耽搁,因为那花共开两朵,一朵炼丹,一朵救人,两全其美!”
容笑目光灼然,恍然大悟:“师父,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先去偷一朵花来救去病,留下一朵给刘迁?他父王待他至亲,定然不会置他安危于不顾!只是,我不知那制药的方法……”
夏侯斜乜她一眼:“你也太瞧不起师父了!好歹你师母也是医术精湛,为师即便不如她,可也不算全然无用的糟老头子。天下医理,一通百通,只要那花被采来,我定能配出解药,救你那情郎的性命!”
容笑大喜,一跃起身:“如此,还等什么?咱们快些出城,去八公山!”
夏侯翻翻白眼:“想得容易!我是来去自如得很,把你们夹在胳膊底下挨个送出去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你当真想让人知道你我是血妖么?尤其是那个姓霍的小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喜欢的这个小子还真是蠢啊!哪有初生的婴孩生而视物、俊美聪慧、不哭反笑的?他也不觉得奇怪!”
容笑静静一思,不以为然:“他和式鸾都没见过什么孩子,哪里知道这些!我想到了——师父,你的易容之术冠绝天下,便给我们几个人
乔装改扮成一家四口带个婴儿出城寻亲,有何不可?”
夏侯撇嘴报复道:“从前是谁一睁开眼睛就骂我化得丑来着?现下求到我了?晚了!”
容笑捂嘴噗嗤一乐:“你怎么像李广利一般爱记仇?普天之下,数我家师父最英俊、最神气,还不成么?”
夏侯被捧得心花怒放,刚要说话,忽然眼珠微凝,一个箭步冲到窗口,翻身出去。
容笑醒悟,忙坐在床侧,装模作样整理行李。
须臾后,果然有人腆着大脸推门而入:“哦,哦,嬗儿,别哭了,你看你娘在这儿呢!我说容斥候,你到底要磨蹭到几时啊,你儿子想你想得肝肠寸断,哭得嗓子都哑了,你也不知道心疼!”
容笑斜瞟一眼某侯爷怀中的小宝宝,见其口水倒是流了一身,可是脸上哪有半滴眼泪?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滴溜溜乱转,肌肤胜雪,看起来果然不像个初生的婴儿,心中不由得隐隐有些忧虑。
霍去病见她发呆不语,往四下一望,突然发怒:“姓容的,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又才生了孩子,怎么敢开着窗子吹风?还要命不要了?”
某男讲话的声音冷极,显然是动了真气。
容笑回过神,见他将孩子裹在怀里,又疾步走去关窗,心头暖意盎然,于是抿着唇伏身叠衣:“我身子向来好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么娇气?当初噼里啪啦的军棍都打不死我,一点北风就能吹死我啦?”
叠了半晌,听不见霍去病讲话,抬头纳闷一瞧,只见对方脸色惨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幽深的黑瞳里旋着的全是痛楚之色。暗骂自己蠢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懊悔,忙僵笑着转圜:“嬗儿,过来娘这里,只顾着跟爹玩,怎么都不理娘呢?”
霍嬗似乎看懂了容笑的手势,依依呀呀地向着母亲张牙舞爪,想冲过去。
霍去病默默地将孩子递给她,捡块方绢将衣物卷成了包袱,肃容道:“陛下病情好转后,金婵在家宴上告了御状,说刘迁犯了死罪。陛下震怒不已,拂袖而去。我当时恰好在场,深恐你会受到连累,于是立即率领赵破奴等几名兵士前来寻你。昨天我先去了王宫,探得你被太子休弃,暂居宫南长街,这才带人赶往客栈拦住了刺客……我私自领兵来此,若是回去,陛下定然不会轻饶于我,你不如带着嬗儿去平阳县我生父府上避避风头。宝儿现下认了我爹为父,改名霍光,也住那里,你们总算团圆重聚……”
容笑别的没留心,听见宝儿新名字之时,
被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嬗儿给摔到地上。
霍去病眼明手快,一把护住儿子,看娃娃吓得扁起了小嘴,忙拍背安抚,嗔怪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容笑不等他讲完,抢先问道:“你方才说宝儿他改名,叫、叫什么?”
霍去病叹口气:“姓容的,你年岁不大,耳朵倒真是不灵便!我说他从了我亡弟的名讳,改名叫做霍光了!”
霍光?
霍光!
听清了这个名字,容笑只觉头大如斗,天旋地转。
她从玉门关带出来的小小赵家孤儿,如何会成为大汉鼎鼎有名的一代权臣?
她历史再不好,也清楚知道,用“呼风唤雨”这四字来形容霍光的彪悍都嫌侮~辱了他!
别的朝代,后宫之内都是母以子贵,偏偏武帝独辟蹊径,临终之时因怕吕后外戚之乱再现而狠心杀了储君刘弗陵的生母钩戈夫人,又命画师画出一幅《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赐给了霍光,暗含命其辅佐幼主执掌朝政之意。
武帝死后,霍光权倾天下,成为汉昭帝时期的实际朝政决断者。
昭帝驾崩无子,霍光说一不二,迎立昌邑王刘贺为帝,但不足一月便寻借口废除了他的帝位,再于民间寻回了戾太子刘据的长孙刘病已临朝,是为汉宣帝。
霍光的妻子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霍成君为后,便买通医女毒死了汉宣帝的结发妻许平君许皇后。
霍光知道实情后,不但没有追究家人的责任,反倒替妻子遮掩了过去,到底将女儿推上了皇后的宝座。
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功高震主的下场便是曲终人散、全族被灭。
霍光身故后,霍氏先被架空军政要权,再被冠以谋反的罪名。
就这样,霍氏一门被诛灭殆尽,就连霍皇后也被废冷宫,最后自杀。
至此,霍氏历经三朝所得的圣宠成为过眼云烟,唯有霍去病和霍光二人的名字成为史书上熠熠闪光的浓墨华彩。
本来,容笑只关心霍去病的命运,对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完全没有兴趣。
最多,那个霍光只是前世看过的漫画和电视剧里的人物。
可是现下得知,这个影响了西汉命运的霍光竟是自己带出来的至亲之人,心中的震撼该如何形容?
隐隐的,她害怕起来。
从前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史上的无名小卒,做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此时突然醒悟,原来某些历史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然而
,可怕的是,她竟一直懵懂无知!
与此同时,她深知李广利对太子刘迁的忌恨也是因为自己,难道淮南国被诛灭,也同自己少不了关联?
如果这些都是在证明历史是绝无可能更改的,那么……
打个寒噤,她猛地抬眼看向霍去病!
伸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鼻中嗅着他衣上的暗香,她惊惧得全身发抖。
霍去病反手抱住她和小娃娃,在她玲珑剔透的耳垂上轻轻一吻,含笑戏谑道:“儿子在这儿呢,容斥候,你可别胡来!”
容笑死死地抱住他,心痛难捱。
史书上说,这位天才战神死于二十岁出头,难道——
自己真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那不祥的命运!
☆、136陇上横吹霜色刀: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修改】
感谢木雨妹纸提出的意见,今天凌晨写得匆促,有失考虑,特此修改此章内容。
如果还有意见,请尽量提出,老尉感谢大家花费时间帮助老尉进步。
群么群抱,mua~~~~~~
夏侯真真是个快手;几把稀泥软面揉捏下去,式鸾就变得连她去了世的亲娘都不认得。
对着铜镜里满是皱纹的脸,式鸾瞠目结舌。
论起来,容笑其实才是夏侯的第一个杰作,此刻见式鸾也惨遭毒手,鼻歪口斜满面脓疮的容美人立刻神采飞扬起来。
回头瞧一眼面黑如炭的霍去病;她手抚额角,悲痛欲绝道:“夫君怎的将只乌鸦顶在脸上?看得清路么?”
霍乌鸦大怒;捏住她的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玩了!老实说罢;你和你师父是不是故意耍弄于我,才将我画成这般模样?”
夏侯拄着歪头拐杖,响亮地顿了顿;甩甩颌下的花白长髯,咳嗽不止:“乖儿子,怎的还不叫爹?”
见霍去病的脸黑无可黑,老头看向式鸾装腔作势道:“孩子他娘啊,都怪你将儿子宠得没规没矩,今天连爹都不认了!来来来,把小手伸出来,让为夫也给画画。”
式鸾脸上全是古古怪怪的东西,大家倒是瞧不出什么异样,然而那抹羞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上,就连霍嬗都用小胖手指着叽叽呱呱乱叫。
宫女臊着脸瞟了夏侯一眼,低低地说了句:“不敢劳烦师尊,奴婢用袖子遮住便好!”而后疾步冲到后院去整理马车上的行李。
夏侯还没玩够,一瘸一拐追在后面慢悠悠道:“老婆子,你走得那么快,还当自己是二十几岁么,就不怕城门的官兵把你当成细作给捉走?到时候我的宝贝孙儿哭起来要祖母,叫我这老头子该如何是好哇?”接着,做戏做全套,捶胸顿足,假哭不已。
式鸾窘得拿眼神向容笑求助,容美人抿嘴一乐,抱着小娃娃走出来,拉扯宫女一同上了马车。
等布幔放下,这才戏谑道:“做我师母,被人勾勾细眉拉拉小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为何这般不情愿?”
式鸾猛地伸两手捂住脸,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