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作者:
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71
睁眼一望,顿感惊讶,仔细回想片刻,方才经历过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登时激动起来:“式鸾,冠军侯可是来了淮南?”
式鸾喜极而泣:“美人,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式鸾了!师父真是神医,汤药一入腹,立刻见效。”
突然醒悟美人不问太子只问霍去病,转念又有些生气,“是啊,他来了,此刻就在房外。”
容笑激动得坐起身,动作过急,牵动腹部,剧痛袭来,忍不住就想叫出声,又怕霍去病在外面听见担心,于是死死地咬住下唇一声不吭,活生生咬出两个血印子来。
式鸾扶她重新躺好,见她那副隐忍的样子,心中怒火直喷,恨恨然嗔怪道:“急什么?让他等着吧!孩子没出世之前,你还怕他会跑了不成?哼,若是真跑了,奴婢反倒该替太子谢天谢地呢!”
式鸾在房内忙着翻白眼,霍去病在房外忙着四处踱步乱走。
夏侯负手而立,斜乜一眼到处乱晃的人影:“小子,娩室血气过重,对你这行军打仗之人来说大为不吉,你别靠得那样近。”
霍去病瞧都不瞧他一眼,不假思索道:“我妻儿的血气,怎会不吉?”
夏侯未料他有此一答,吃了一惊,不禁反问:
“你知那孩子是你的?”
他二人在外面一问一答不要紧,躺在床榻上的容笑全将对话内容给偷听了去。
夏侯此问也正是她好奇的内容,于是边按式鸾的命令呼吸用力,边竖着耳朵细细聆听霍去病的回答。
“师父,您有所不知——容笑先前离我而去,我知她必有苦衷却不明就里,于是借着国丧遣使的由头,请命来了淮南,想同她当面问个清楚明白。抵达寿春时,见她有孕在身,略一打听便知那是谁的孩儿。王后派她来驿馆求情,我明知她产子之期却故意试探,她果然哄骗于我,更加证实了先前的猜测。临别时,她突然提起孩子的生父身染重疾,这又与我的情形丝丝相扣……”
“什么?”夏侯诧然相询,“你还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容笑亦是大骇,躺在床上身体紧绷,几乎动弹不得。
式鸾不明所以,急得乱叫:“美人,你力气用反了,方才奴婢就要见到孩子的头了,现下又缩了回去!”
霍去病站在房外,面不改色。
目光透过房间,好似又见到了那夜的情形:“汉军还在定襄时,我曾向舅父表明心迹,说要娶容笑为妻。舅父连夜去找她问话,我当时担心大将军在气头上,一个脾气克制不住会伤了容笑,所以偷偷跟在后面,结果听到容笑说我中了百花散,只有寥寥几年好活……”
容笑身子一凛,猛然忆起那晚的情形,尤其是他搂着自己说要生个孩子的时刻——
那一夜强作笑颜的他心中到底有多悲伤?
然而下面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令她没有机会再去深想。
房外的夏侯倒抽一口气,打断他的话头:“你这狠毒的小子,明知自己就快活不成了,竟能若无其事瞒着别人?明知短命,就快点离开她嘛,何苦还把人拴在身边不放手,是想拉别人殉葬么?那淮南太子对她死心塌地,我宁愿她跟了那个没用的小子,也不愿她和你继续纠缠!”
霍去病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生气,边走边弯唇角,笑得挑衅至极,看得夏侯一肚子气。
就在此时,式鸾自房内一把扯开门,满身血污,欢欣大叫:“生了,生了!”
夏侯还没反应过来,霍去病早像阵风似的冲进房,伸臂将侧倚床榻抱着孩子的容笑给搂进了怀里,劈头盖脸地在她头上胡乱亲个不住,口中喃喃低叫:“玄儿,你受苦了。”
式鸾在房门口看得脸臊红一片,暗骂这个冠军侯真是厚颜
无耻,居然当众卿卿我我。
腹诽半晌,却不敢迈步进来。
想起太子还独守宫中,立刻发怒跺脚,恨不得霍去病立刻变成脚下的木板,被她踩得骨碎神销。
容笑左臂环着婴儿,右臂反手环住某男的脖颈,含泪笑道:“是儿子,你看看,是我们的儿子!”
既然他已心知肚明,索性不去解释,也不再掩饰。
霍去病并不惊讶,搂着她低头去瞧。
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身上不着寸缕,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雪白的小胖胳膊像粉藕一般,一节一节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精致的小手指一根根好像是透明的,被小娃娃无意识地含在红嫩嫩的小嘴里,好似吸得津津有味。
见两个大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婴儿兴奋得咧嘴一乐,小小的手指从嘴里滑了出来,拖出来一道晶莹的口水悬在半空,又啪嗒一声掉在小胸脯上,被烛火映得亮晶晶的。
霍去病端详孩子半晌,犹然而生一股异样的感觉,觉得那小娃娃的一举一动都牵着自己的心,既想去摸,又怕使的力气太大,不小心碰坏了他。
还在进退两难,夏侯忽然走到身后,探头探脑讥笑道:“怎么了,小子,看见自己的儿子就欢喜得傻了?”
霍去病被人说中心事,脸一红,却难掩骄傲的本性,嘴硬道:“欢喜什么?全是口水,太脏了……”
哪知小娃娃好像能听懂大人讲的话,发觉老爹似乎很是嫌弃自己,立刻扁扁嘴哇哇大哭起来,抽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一张漂亮的小脸拧得像个小老头,一下子全是皱纹。
容笑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了这个孩子,怎会不心疼?
于是横眉立眼,用手肘一拄某老爹的肚子,护短道:“混蛋,你嫌谁脏?”
年轻的老爹不知儿子聪明至斯,深感懊悔,忙接过那个粉嫩嫩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别哭啦,爹说错话向你赔礼了,还不成么?”
小娃娃躺在老爹的怀中果然立刻停了哭声,睁大眼睛扁着一张小嘴儿抽噎着瞧人,只是黑眼珠上还汪着两大颗欲落不落的泪珠,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证明自己方才有多伤心。
霍去病越瞧越是心疼,搂着孩子舍不得撒手,低下头亲亲孩子的小脸,吻干他面颊上的泪痕。
小婴儿好像被他亲得有些痒,扭着身子咯咯笑个不停,两只小胖脚丫也在他脖颈里乱蹬。
》 见他父子两个厮混成一团,容笑不知怎的有些吃醋,一会儿觉得是最爱自己的男人被个臭小孩给勾搭跑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个臭男人给诱拐了。
忍了又忍,终于想通,这么不着调的想法,定然是传说中的产后忧郁症。
拍拍胸口,自我安慰道,容笑别怕,你不是个变态,你这只是病态。
突然想起一事,双掌一击,失声叫道:“啊,儿子还没名字呢!”
霍去病抱着孩子嘿嘿一笑:“我在长安时早就想好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叫霍嬗!”
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娃娃呆呆地看着他,都等着他的解释。
霍去病抿唇一乐,摊开容笑的手掌,用手指在上面划出一个“嬗”字:“形气转续,变化而嬗。世间事,无永恒之不变,唯变永恒。故以嬗为名,希望这个孩子将来不要因循守旧,可以将眼界放得远些。不过,既然是儿子,又是我冠军侯的骨肉,就再
☆、135陇上横吹霜色刀: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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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二男二女外加一个新生婴儿一匹汗血宝马,分别开了三个房间一个草棚住下。
次日凌晨,大家在厅堂齐聚用膳,老板娘青头肿面地端东端西,店主将功补过,从外面打探了消息回来报告——
城门口贴出了告示;即日起,严查出入人等。
据守门的兵士们说;上头有命,定要将昨夜闯关闹事的一伙山贼就地正法。
冠军侯闻言微微一笑;随手丢给店主一枚饼金,当做跑腿的赏钱。
店主夫妇的眼睛睁得比落霜的还大,一个两个带着梦游的表情回了后厨。
其余三人若有所思;纷纷将视线停留在霍去病身上。
冠军侯用食指挑挑容笑怀抱中儿子的小嫩手,笑吟吟道:“他们所说的‘山贼’,定是昨日随我潜入寿春来寻容斥候的十名汉兵。既在搜捕盘查,那就是说他们安然无恙。昨夜临别前,本侯已和赵破奴约好了,今日天黑之时在城外十里的张家村会合。你们快些吃,我们稍后动身。”
夏侯扒拉完陶碗中的最后一根青菜,放下碗筷,趁人不备,给徒儿丢个眼色,然后自己伸个懒腰站起来说要出去如厕。
容笑会意,把儿子塞进他爹的怀里,努努嘴:“我回房整理行李,你看好嬗儿,但是不许再欺负他让他哭!”
转头又吩咐,“式鸾,你昨天累了一夜,现在继续吃饭,不准跟来。”
霍去病愤愤然横她一眼却无可奈何,只好搂紧霍嬗柔声哄了起来,还不住用筷子尖东指西指厅内的摆设,试图教孩子说话。
漂亮娃娃此时套上了式鸾连夜做好的小衣裳,衬得粉雕玉琢的,浑身还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倚在爹爹怀里学得挺认真,依依呀呀不住口地乱叫,只可惜没一个字念对,逗得他爹吭哧吭哧笑弯了腰,手里的一双筷子掉了又掉。
式鸾没想到一向傲慢无礼的冠军侯会这样喜欢小孩,儿子在手就乐得嘴都歪了,一点也不懂得矜持为何物。
遂边侧身吃饭,边不屑偷瞄他爷俩。
越瞧那一大一小,越觉五官眉眼极像,虽然一个有牙一个没牙,但仔细辨别,根本就是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此一顿饭下来,对某男的敌意也就减了几分。
而后帮老板娘收拾碗筷时,又唉声叹气很是痛苦,深觉自己背叛了太子,不再是个忠仆。
式鸾和霍氏父子各忙各的,就没发现那师徒两个的鬼祟小动作。
却说夏侯走到后院,见无人留意
,一个纵身从窗口跃进容笑和霍去病的房间。
容笑阖拢房门,悄声问:“昨夜乱糟糟的,没机会跟师父讲话——您去了王宫那么久,可听见了什么消息?”
夏侯负手踱步,扬着一张俊脸,一头墨发长及腰间:“淮南探子来报,说长安已派出一队五千人的汉军急行,要捉拿太子回未央宫问罪。你可知那领军之人是谁?”
容笑纳闷师父何发此问,汉军中将领甚多,她怎知领军何人?莫非……此人,她亦熟识?
夏侯冷冷一笑:“那人和你,还有霍去病,曾同居一帐啊,容甲员!”
容笑怔了一怔,骇然低呼:“师父,你莫不是在说——李广利?怎么会?怎么会!”
李广利此人已几乎被她淡忘了四年,怎么也想不到他阴魂不散,又突然冒了出来。
夏侯唇带蔑笑:“怎么不会!他亲生弟弟李延年现下正受皇帝荣宠,随随便便给哥哥求个军职,又算得什么!此次前来淮南,李广利似乎料定了刘迁不敢反抗,故此轻装而来,日夜急行,并无辎重粮草随军,可见其志在必得的决心和对淮南王族的轻视。眼见不日便要抵达寿春了!”
容笑蹙眉沉思:“若真的只是捉拿太子,责其欺君之罪,陛下怎会派出五千人马之多?只派小队军使也就够了。除非,他想斩草除根,趁此灭去整个淮南国!”
夏侯有些吃惊:“五千人马想灭一国?这未免太儿戏了!更何况淮南王族占尽地利人和,李广利又从未领军打仗过,如何能胜?岂非前来白白送死!”
容笑望向窗外,眼神阴冷:“师父,你有所不知,我猜这正是陛下的险恶用心!我太了解他那个人了!汉室灭绝诸侯国的计划由来已久,所缺乏的,不过是个‘师出有名’罢了!此次李广利出使,从表面看来,是陛下对李延年那阉人宠幸垂青爱屋及乌,实则就是要李广利乃至这五千军士前来送死。若淮南王按兵不动,开城门献出太子刘迁,此事还则罢了;若他们起兵相抗,阻挡汉军,陛下定会以此为借口派重兵来袭,彻底诛灭淮南王族!而且,淮南之罪恐怕只是汉庭铲除诸侯国的契机,以我之见,陛下今年是不会出兵攻打匈奴的,去病怕是要空等一年了。”
夏侯如醍醐灌顶:“这么说来,刘安一族唯一的活路便是将刘迁捆绑送出?刘安号称是大汉最有智谋的贤王,他应该算得清这笔账。”
容笑忧心忡忡道:“淮南王有智谋懂心计不假,然而他不了解李广利其人。那个人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当
年在期门军中,太子为了我的事曾大大地羞辱过他,以他之为人,如何不恨?此次若是困住太子,他定会趾高气昂做出羞辱淮南王族之事!一个男人再有理智,若是见了心爱的儿子受人百般羞辱,也绝对不会冷静自持的!更何况王后荼与陵翁主皆是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