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71
  。
  容笑垂眸怔忡,不言不语。
  式鸾当她是怕得狠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右掌,但觉那掌心冰冷一片,心下更感怜惜,只恨太子怎的一心顾及太子妃,竟还不赶来救人?
  “砰!”
  车外突发爆响,然后便是一人滚在地上的哀嚎,显然来人是将车夫给打到了马下。
  式鸾吓得浑身发抖,牙齿也跟着格格打架。
  正茫然,突听车外少年一字字厉喝:“出——来!”
  容笑手一抖,式鸾横下心,小声道:“美人,你藏在车内别动,奴婢这就出去看看。你在这里躲得一时是一时,太子一会儿定派人来!”说着就要撩帘出去。
  容笑一把抓住她,闭闭眼,脸色惨白,口吻平静:“不关你的事,他叫的是我,你在这儿等着。”
  式鸾还想反对,容笑的动作却迅捷如电,一眨眼就跃身出了车厢。
  宫女大惊失色,立刻也撩帘跳下马车,正见到那少年面沉似水,高高在上,一把抓住容笑手臂,将她飞扯上马!
  他强行夹住容笑身体,迫使她斜坐前方,自己则从身后紧抱女子的柳腰,口中厉叱,骏马愤怒飞奔远去。
  “啊——美人!来人,快来人啊,有匪徒强掳美人啊!”
  式鸾边追边回头惊惶大叫,只听身后马蹄笃笃,正是太子冷着面孔疾驰而来。
  “美人自有本殿照顾,你回车上,不得乱跑!”刘迁将马鞭凌空一劈,口中发令。
  式鸾心有不甘,却不敢不从,只好怏怏地回到马车旁,扶起了满嘴是血的车夫,寻块干净的丝绢,为他擦去脸上的鞭痕残血。
  容笑被人束缚在马上,只觉身体被人勒得死紧,有些透不过气来,忙开口央求:“停一下,我有些不舒服。”
  身后之人冷笑道:“你不舒服,难道本侯便舒服了么?不过两日两夜不见,本侯的
  夫人便险些成了藩王太子的美人家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胸腹处攒着口闷气,顾不上说话,容笑忍不住呕吐起来。
  两日两夜水米难落,吐出来的全是水。
  身后之人见她果真身子不妥,忙收紧缰绳,将马停住,又轻手轻脚扶她下马,边轻抚她后背,边责怪道:“怎么才两日不见,你就病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照顾不好自己!”
  容笑忙着弯腰作呕,根本顾不上同他讲话。
  二人正忙,突听马蹄声响,正是奇葩太子飞马狂奔而来。
  看见二人此时情状,刘迁板着脸道:“冠军侯,你不声不响便掳走本殿的美人,是何道理?”
  霍去病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昂首大笑数声,反驳道:“太子,容笑美则美矣,却不是你的!你还是别再痴心妄想,速速带着你的太子妃回去淮南罢!”
  容笑将腹内清水全吐了个干净,这才颤巍巍抬起身,瞧他二人一眼,简洁道:“太子,我有话要同冠军侯说,你可否在那棵树下等我一等?”
  刘迁咬牙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催鞭打马而去,果然将坐骑定在树下,自己翻身下马,负手背向这边,远眺斜阳飞鸟。
  “你这是何意?”霍去病紧眯双眸,神色阴沉:“还是要与他同行么?”
  容笑心口酸痛,不敢抬头看人,强作镇定道:“陛下谕旨,岂能违背?”
  少年冷笑摇头:“谕旨?这谕旨怕是你自己求来的吧?”
  容笑未料到他如此敏锐,被他一语戳中心事,心底歉意更浓,只好嗫嚅着嘴唇道:“此事实实是我对你不住,但我无论如何是要去淮南的。将来总有重逢的一日,到时候,我会……”
  霍去病怒意勃发,大喝道:“有话现在就说,何必等到将来?招呼都不打一个,说走就走,你将本侯看做什么?”
  容笑咬住唇,转眼便将下唇给咬出了血。
  大宛良驹极通人性,此刻见两位主人相处不融,心中难过,不禁昂首长嘶一声,顿顿前蹄,贴近容笑,用面颊去贴她的脸,好似在说:“主人你不理,难道连我也不理了么?”
  容笑被它摩挲得心中悲苦万分,不由用手轻拍它的脖颈,着意安抚。
  霍去病冷眼旁观她们两个良久,终于又哑着嗓子开口:“就连一匹马儿都因为你要离开而难过,莫非你就不懂我的心情?”
  容笑的喉咙里好似有刀在割,疼得说不出话来。
  太
  阳终是一分分落了下去,天边的晚霞只余最后一抹暗紫,映在容笑的金额链上,闪着幽幽的光,衬得她越发楚楚动人。
  紫色的裙裾被晚风吹出百褶,她衣袂翩然,垂首站在茵茵芳草之上,好似随时要飞回天上。
  霍去病看得心中惶惑,猛然一把攥紧她的纤掌:“玄儿,跟我回去!”
  容笑终于拿定了主意,抬起头。
  眼内已无波澜。
  “对不住,太迟了。那夜你说第二日会来暴室接我,可你没来,留我一人面对狂风暴雨,我对你好生失望。”
  “你……”霍去病呆怔,“竟是为了这个怪我?那夜我送你去了暴室,原本打算在宫外守护一夜,待第二天接你回家。谁料平阳送来家书,说是我娘身子突发急症,命我立即回府!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我怎能不去?若是假的,倒还好说;若万一不幸是真消息,我却不回,岂非大大的不孝?这么多年来,我娘为我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知!天底下,对我最重要的人便是你们两个!我娘的病情不是她能控制,而你一向果敢坚强,即使我不在身边,相信你也足以自保!因为这个道理,我才离开!”
  伸出手指,为她轻轻抹去唇上的血珠,他又柔声道:“傻玄儿,我离开你,不是抛弃你,而是因为信任你的能力,相信你应付得来。现下你好端端的,足可见我没信错!”
  容笑长睫低垂,眼珠一动不动,待他说完,才开口质疑:“那你娘到底病是没病?”
  霍去病怔了怔,才道:“我上阵杀敌,她日夜忧心,的确是病倒了,人也很是消瘦。但此事急不来,还须慢慢调养身子。见她性命无忧,我快马加鞭,连夜又赶了回来。到了今日,我已三个昼夜没合眼了……你从来不是这样小气的人,莫再纠结于此。我已告诉了娘,说我寻到了个天下独一无二的好姑娘给她做媳妇,她正等着瞧你呢!来,你随我上马,我这就带你回去见她!”说到最后,语声愈发恳切。
  容笑两眼酸胀,一个“好”字就在嘴边,险些脱口而出。
  霍去病突然松开她的手,弯下腰,捂住肋下,倒退一步,脸色也白得不寻常。
  “你怎么了?”看他额头冷汗涔涔,容笑大急,忙开口追问。
  霍去病连做几个深呼吸,似乎好了些,这才慢慢直起腰,强作笑容:“没什么,好像是几夜没睡的缘故,有些乏累。”
  容笑昂起头,看向越变越暗的天幕,硬生生逼回就要涌出来的泪水。
  百花散之毒
  ,开始发作了么?
  她怕得不敢细想,若是霍去病连五六年的命都没有,她将来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孩子一出世,连父母的模样都没记住,就要变成没爹没娘的孤儿吗?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天色已晚,我该随太子上路了!”
  转过身,容笑再不看他,莲步轻移。
  “容笑——”霍去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大声呼唤,“说了这么多,你终究还是要走?”
  容笑闭闭眼,想当机立断,可那脚步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远方又有纷杂的马蹄声传来,骑者是数十个玄甲汉兵。
  为首之人,容笑认得,那是从前玉门关的赵半仙,现在骠姚营的赵破奴。
  “侯爷!您的马太快,我们都追不上!大将军要我们来此,寻您回长安城!”
  霍去病对他的话恍然未觉,两只眼直勾勾地盯住容笑僵直的背影,一步步走近她,沙着嗓子道:“你说,到底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留下来?”
  赵破奴等汉兵已然得知了容笑女扮男装的消息。
  此刻见她要离开霍去病,另攀淮南藩王太子的高枝,心下不免都有些鄙夷。
  再看她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各个都觉得侯爷未免太委曲求全。
  容笑头也不回,轻声道:“昨日,我去李府去看李敢和李雁兄妹,他们知道我一直隐瞒女子的身份,险些连累李府老小性命,就有些生气,故此……没人肯出府来见我一面。这些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宝儿还在李府内寄人篱下……你、你能不能将宝儿领出来,亲自照顾他?”
  霍去病大喜道:“好,这个没问题。我知你最心疼那个孩子,以后你我二人共同照顾,总比李府强得多!”
  容笑摇摇头,缓缓道:“我只望侯爷能看在过去的情份上照顾他,并不是说我要留下来。”
  霍去病慢慢收了笑,用手狠掐肋下的痛楚之处:“还有别的条件?也罢,随便你说,我定然去做!”
  容笑狠下一颗心,猛然转身面对,冷冷道:“好吧,我便告诉你,怎样才能将我留下来——你现在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跪下来求我!”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听得都是呆怔……
  作者有话要说:【困,要睡觉去】
  ☆、116陇上横吹霜色刀:新婚
  作者有话要说:嗯,大家发现了吧,这是末卷的第一章。
  呼,最后一卷了,感谢大家一直支持到这里,鞠躬叩谢。
  容笑话音方落;驻马于小路上的百名汉兵早异口同声讨伐起来:“容斥候,你未免欺人太甚!”
  虽然对方改了女装,他们却因在定襄郡混熟了,一时改不了口,是以仍称军职。
  赵破奴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大叫道:“冠军侯;男儿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君王父母;怎可跪一个无情无义、水性杨花的女子?你不眠不休奔波劳累三日三夜,大将军担心你的身子;我们还是快快回转长安吧!”
  原本站在树下的刘迁听到骚动,按耐不住,牵马过来。
  正巧听见赵破奴讲“水性杨花”四字批语;怫然不悦,甩袖痛斥:“区区一个兵士,也敢出言顶撞本殿的人?你速速赔罪,否则本殿绝不善罢甘休!”
  容笑自与他相识以来,一直见太子笑语晏晏,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
  此时见他真心着恼,也有几分惊惧,忙开口劝道:“殿下,别同他一般见识。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太子妃见您迟迟不归,会担心的。”
  口中这样说,眼睛到底不由自主地溜了霍去病一下,但见他对自己凝神注目,眸色沉痛,汗湿衣领,牙关紧咬,知他毒发难忍,立时心如刀绞,再不敢多看,举步便走。
  走得慌了,没留神草地上有个浅坑,一脚踏进去,险些栽倒,幸得刘迁伸手相扶,这才平安无事,足上穿着的软缎鞋却甩了出去。正要探足去穿,刘迁一把伸手拦住,自己却弯腰去拾鞋子,又用手轻轻拍去她素袜上沾染的草沫,笑眯眯地替她将鞋子套好。
  霍去病孤身而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脸上全无血色。
  天边的霞光黯去,那两人远去的身形被黑暗一寸寸地淹没,再也看不见了,他还孤零零地站在荒野中,任马儿在耳边嘶鸣。
  赵破奴看他不言不语,如木雕泥塑,心中担忧,令一众汉兵等在原处,自己慢慢走近,单腿跪地,行个军礼,悲愤道:“侯爷,别难过了,这样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留在身边,早晚也是个祸害,此时去了更好!以侯爷之尊,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必这样伤心?”
  霍去病无意识地低头看他一眼,怔怔地笑了笑,轻声道:“不,我不伤心。他再怎样不济,好歹身无恶疾。她日后总算有人照顾疼爱,我该高兴才是。”
  说着,慢慢转过身,步伐踉跄,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来路折返。
  大宛良驹朝着容笑消失的方向长嘶顿足,却迟迟见不到有人回转,闷闷地低下头,打个响鼻,这才哒哒作响,尾随主人而去。
  冠军侯的这番话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听得赵
  破奴一头雾水。
  招招手,他示意众兵士策马跟上,自己却是步行,两眼不错地盯准霍去病,生怕他一个脾气上来,又去追人,徒然惹人耻笑。
  遥遥地跟在身后,只见夜风微拂,霍去病素色暗纹的便服衣襟在长长的碧草中翻卷不息,远远望去,好似一片飞羽,孤单地飘在月色里。
  一路行来,容笑晨吐频繁、食欲不振,每日里只缩身在青幔马车内闭目养神,除了随侍的宫女式鸾,几乎什么人都不见。
  刘迁每每要她出来散步、活动手脚,不要总拘束在狭小的马车内,都被她寻了借口婉拒了。
  金婵冷眼旁观,以为她这是故意示弱,不敢同自己争宠,于是心下偷乐,每夜同婢女采葑嘀嘀咕咕嘲讽一通,过得很是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