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
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73
不过,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哪有这么巧的事,霍去病刚向长辈表明心迹,他的母亲就病倒了。
聪慧如他,怎会不疑?
但是旁人早知他孝心极重,故此,不怕他不去……
少不得,这个主意必是极熟悉霍去病的人想出来的,不是卫后姐弟,就是刘彻!
抬起头,远眺那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男人,见他神色漠然,仿佛真的对一切都毫不知情。
众目睽睽下,容笑木然跪直身体,仍如行尸走肉,不言不语。
“常融,你还呆站着作甚?还不
快些将她拉出去行刑?”帝王声音威严,不容人抗拒。
“喏!”
常融满头冷汗,无可奈何地走近身前,低声道:“容斥候,真是对不住了,小的要对您无礼,您千万莫怪莫怪。”
说着,一把抓住容笑手臂,将她拽起,揪着向殿外走去!
走了两步,容笑闭起眼,眼帘上被殿外的强光晃得通红一片。
“且慢——”殿内突然有人朗声道,“陛下,我有话说!”
☆、111黄沙战血映天赤:较量
容笑正被太监常融拉扯;拖将而出,殿内突然有个声音相拦:“陛下,此女身犯乱军,皆是臣弟的罪责,迁再不敢瞒,只好据实以禀!”
“哦?”
刘彻讶然发问;一扭头,循声看去;额顶冕旒上的白色玉珠随着动作乍然相击,其声清越;在静谧得有几分诡异的大殿内不停回荡。
文武百官跪坐殿内两侧,惊见此事峰回路转,各个屏声息气;等着看帝王如何处置这个他一向宠溺的堂弟。
汉武帝默了一默,手臂半举发令:“常融,你将人带回来,押到朕的近前。”
害怕霍去病事后报复,常融本来就不敢押容笑出去受刑,此时听帝王改令,巴不得赶紧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出去,连忙遵令行事。
沉重的脚镣刮砸在玉砖上,刺耳的摩擦声让众臣听得皱眉歪嘴,恨不得立刻捂上耳朵。
来到君座正下方,常融帮助容笑跪好,这才悄然闪到殿内角落,偷偷抹了一把额汗。
容笑明知刘迁就在自己右侧两步远的地方,鼻尖都已闻得到他身上特有的熏衣香,眼角都能扫到衣袂那抹鲜艳的红色,却不敢偏头去看,两只手攥紧短枷上的锁链,连指骨都开始泛白。
隔着不住摇晃的冕旒珠帘,无人能够看清皇帝的表情:“迁弟,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要顽皮!”
奇葩刘迁似乎对旁人毫不在意,一双眼只是灼灼然望住武帝,开口笑道:“陛下,臣弟这次的确不成体统,但事出有因,还请陛下容臣弟细细道来——您可知,此女不是旁人,乃是我淮南后宫中的宫婢。”
众臣被他惊得倒抽一口冷气,都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只有一个铿镪顿挫的声音在回响:“迁幼时曾遭刺客偷袭,险些丧命,母后垂泪,父王亦是忧心不已,遂寻天下名师教迁护身之术。此女身为宫婢,素日里随侍迁之左右,照顾饮食作息,谁料其竟颇有习武的天分。日复一日下来,她在一侧旁观,竟也习得几下拳脚,即使面对三五壮汉,仍可勉力支撑一时。”
武帝听到此处,微微点头,鼓励刘迁说下去。
容笑未料到奇葩竟于短短时间内编出这样的瞎话,一霎那,自己就“被宫婢”了,不由得也有几分好奇,于是静静俯首聆听。
奇葩的语声突转激愤:“三年前,匈奴袭边,我汉郡无数百姓受苦。消息传来,淮南境内谁不感同身受,切齿痛恨匈奴贼寇?人人摩拳擦掌,都要上阵
杀敌,为我大汉千千万屈死的子民报仇雪恨!此女自幼脾气耿直,立时便要赶赴长安,随军上阵。迁再三阻之不得,心想,此人虽是女子,却比许多男儿都来得热血忠君,真让我这个堂堂淮南太子汗颜,教我怎么忍心再去打击她的志气?遂瞒着父王母后,偷偷来到长安,将此女安排至期门军内,望其来日可多斩敌寇,为陛下分忧!”
容笑低着头听着瞎话,暗暗撇嘴,但顿悟了他这番话的厉害后,不由得不赞服刘迁的急智。
这一下,她就不再是个为一己私利而蒙骗汉军的女骗子,而成了个保家卫国的女战士,形象立刻高大起来,大得这宫殿都快装不下她了!
顿一顿声,待众人听懂其意之后,刘迁笑容满面,眉飞色舞:“幸好此女不是全无用处,三年后,得遇机缘,在冠军侯麾下效力,更侥幸杀了匈奴第一勇士休屠王!如此看来,我大汉不止男儿英武果敢,就连女子也是一般无二!试问,那匈奴人如何能够再逞淫~威?汉庭彻底剿灭敌寇的日子不远矣!我大汉君王一向以仁义治天下,老天自然护佑,百姓更加爱戴,正是君威慑天下、四海齐归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边说,边恭敬叩首。
众大臣听到此句,争先恐后,齐捧臭脚,异口同声,叩首大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击掌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如此一来,此女非但不是犯人,反而成了我大汉子民的表率了!”
奇葩刘迁抬起头微笑颌首:“最少,也可功过相抵吧!”
容笑心一松,暗道,大局已定,可以行事了。
武帝刘彻正要开口,突听下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此言差矣!”
众人听这声音熟悉,不必去看,也知那是何人。
武帝收敛笑容,肃然道:“主爵都尉,你此话何解?”
听到皇帝报出的官职,容笑浑身一凛,暗暗叫苦:“不好,此事有变!”
主爵都尉,位列九卿,她没亲眼见过,可她对此人慕名已久。
这位朝中重臣不是别人,正是汲偃汲宿卫的父亲,汲黯!
汲黯忠耿之名,天下谁人不知?但凡有他不赞成的,必直言相抗,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例外。
此时若遭他抨击,怕是连汉武帝也会感到棘手难办。
不自觉仰首去看武帝,却见他冕旒珠帘动也不动,好似成竹在胸,于是心下略安。
汲黯一展官袍,起身出列,面向武帝,跪在殿内中
心线上,手执玉笏,慨然作答:“启禀陛下,军法之所以能起到约束军队的效用,乃是因为严格执行的缘故。春秋时,楚国兵多将广,吴王阖闾有心进攻楚国,却无十足的把握,所以深感踌躇。后经伍子胥引荐,面见孙武,演练兵法。吴王见了孙武所呈之策,击节赞赏,却忧虑吴国人少兵微,即使得了神策,也是毫无益处。孙武却道,别说是普通的士兵了,即使是妇人,我也照样能将之训练成精兵……”
汉武帝听到此处,猛然伸手阻止:“汲偃,这个故事我们人人皆知,你不必再讲下去!”
汲偃倏地冷笑反驳:“不然!陛下,故事人人皆知,其后的道理却不是人人皆懂!孙武为练兵,敢斩不听从军令的吴王宠姬,还一斩就是两个,吴王阖闾岂非心痛难当?然而,后宫百名美女,原本嘻嘻哈哈,全拿兵法演练不当回事,见了宠姬被斩,这才骇然听令,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中矩,无敢出声!水里火里,军令所指之处,无敢不去!吴王阖闾失去两名爱姬,却得到百名训练有素的兵士!而后,更以三万兵士大败六十万楚军,攻入楚都,成为天下的霸主!”
未央宫前殿,万丈金光斜射而入,文武百官肃然端坐。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朗朗殿内,更是震在每个人的心头:“这,就是军法的威力!古时春秋尚明这个道理,难道我大汉将士竟糊涂至斯,枉读了一肚子兵法不成?有令不遵,人人引为榜样,各个夹带女眷入营,不等匈奴人打过来,我军已然散乱成沙!边关百姓就靠这样的军队守护么?他们日夜辛苦劳作才得到的粮食马匹,嘿嘿,就是供给这样的兵士么?我汉军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子民!若论微臣意见——此女乱军,罪无可恕,不可不斩!臣要说的话皆已讲完,陛下,请您自行定夺吧!”
说罢,起身扬袍,走回原来的位置,昂着头跪坐队伍之中。
未央宫前殿静谧一片。
外面有画眉鸟清越的啼鸣传入,殿内却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刘迁顾不上掩饰情绪,脸颊没了血色,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容笑跪伏的瘦弱身躯,修长的手指在绯色宽袍内紧紧蜷起。
容笑似乎感知到他的惊痛,终于跪伏着偏过脸来,深深地瞧了他一眼。
淮南太子眸色暗沉,咬着牙道:“陛下……”
汉武帝墨服微起波澜,举起手阻住堂弟,沉声道:“主爵都尉所言,甚是有理!其他大臣,可有其他意见?”
众人静默不语。
态度
非常明确。
武帝刘彻高高在上,隔着莹白的玉珠串,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跪伏在下面的容笑,吸口气,缓缓道:“如此,朕便只好依从众爱卿的意见了。”
殿门大敞,微风拂入,一切都是生机勃勃。
年轻的君王端坐高位,抬眼目视远方碧空浮云,眸底沉静,朗声道:“众人听旨——淮南宫婢玄奴,欺瞒女身,诈入期门,罪犯乱军!虽有斩杀匈奴休屠王的功绩,然而功过无法相抵,死罪难免!但其终究有功于我大汉,故赐其白绫,赏其全尸!淮南太子从旁襄助,然究其原因,乃是心系天下子民,故责其回淮南闭门思过。如有再犯,朕再难宽宥!退朝!”
此令皆在百官意料之内,武帝声音一落,众人齐声高呼:“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淮南太子僵着背脊,没有跪拜谢恩,身子高出众人一块。
一袭火红的华服迤逦在雪白的玉砖之上,看起来好似雪地中的一缕鲜血,美丽却又触目惊心。
武帝起身,旁边随侍的宫婢内侍身形微动,准备迎驾退朝。
文武百官目视皇帝,就等君王一走,大家各自散去。
常融无奈上前,要再押解容笑赴往刑场。
正在此时,有人哈哈大笑。
众人被这突然爆发的诡异笑声给骇了一跳。
武帝脚步一顿,惊讶转身,看向发笑那人,冷声问道:“玄奴,你死到临前,还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通知】
这是今天第一更。
如大家所知,老尉乐极生悲,买了个桌子,自己却抡了锤子,笨笨地伤了爪子!!!
一个指头有三个指头粗,一敲键盘,就同时摁下两三个键……快帮我找错别字吧!!!!
下午继续趴键盘,然后肯定有第二更。
第三更么,我就不知道啥时候完成了。满肚子的故事,敲不出来,真捉急真捉急!!!!!!
☆、112黄沙战血映天赤:舌战
文武百官均随武帝将狐疑的视线投了过去;容笑于众目睽睽中收了笑,朗声道:“汲黯大人说得好,有法不遵,无以约束!然而,奴婢想提醒诸位大人,你们考量玄奴一事;却是引错了军法条例!”
汉武帝弯起唇角,回身坐下;似乎颇有兴致:“愿闻其详!”
容笑恭谨叩伏回禀:“军法规定不得夹带女眷,这自然是对的;但奴婢何曾是女眷来着?”
此句一出,众人皆蹙眉呆怔。
容笑跪直身躯,扬眉续道:“女眷者;兵士的母亲、妻妾、姐妹或是女儿。奴婢乃是上阵的兵士,杀敌剿寇,不曾落于人后!如何可用‘女眷’二字来界定奴婢?匈奴之恶,天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奴婢想问陛下一句——我大汉男儿是百姓,莫非,女子就不是百姓了么?男儿是陛下的子民,难道女子就不是?男儿曾被匈奴人欺凌虐待,女子就不曾?男儿对敌人有怒火杀意无限,女子就没有?”语罢,如水双瞳灼然盯住刘彻,似在等待回答。
玉珠激越相撞,武帝沉吟着道:“女子自然也是朕的子民,也是我大汉百姓……”
容笑猛然出声截断他:“好!那么,奴婢又想问——同为大汉子民,男儿可上阵杀敌,为何女子不可?”
不等武帝答复,身后早有个苍老的声音接道:“女子身虚体弱,肩不能抬,手不能担,连长戟都拿不动,如何上得战场弯弓射箭、骑马对敌?你可真是说笑了!”
容笑倏然站立,短枷脚镣上的铁索稀里哗啦响做一团。
转身面向开口之人,她唇角噙笑:“哦?汲大人,你是如此看?那么,玄奴亦是女子,如何斩杀了休屠王?”
汲黯冷哼一声,不屑道:“此事以讹传讹,老夫始终心存怀疑!都说你斩了休屠王,尸首何处,人头何处,凭证何处,有谁见过?哼哼,还不知是不是某些人为表军功而夸大其词呢!近些年来,陛下用人,四字可以蔽之——‘后来居上’。小小骑奴,现下做了大将军;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战而封侯。反观我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