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91
  的仁善之举!”
  “陛下好口才!”容笑听得脸色苍白,却忍不住击掌而笑,“明明是阴谋诡计,偏偏讲得大义凛然,真真让人拜服不已!”
  刘彻未料到她竟会如此犀利刻骨,眸色不由变得极为阴沉。
  过了半晌,才不悦震袖:“不识好歹!你不去做,自有他人……”
  容笑手一抬,突然截住他:“不就是去趟淮南么,又有何难?陛下到底要奴婢做什么,不必转弯抹角,尽请直言罢!”
  这番轮到汉武帝惊讶,定睛细瞧,她的神情不似作伪,不禁轻蔑冷哼:“你怎的突然又同意了?”
  容笑嘴一咧,露出一排雪白贝齿,笑得森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奴婢费尽苦心,女扮男装,潜入期门,接近冠军侯,所为何事?如陛下所想,无非是贪图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原本因为出身低下,奴婢几乎绝了做冠军侯夫人的心,但此刻有陛下的金口玉言,奴婢的愿望眼见就可实现,岂能为了区区几个外人,就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富贵?”
  汉武帝似乎大感意外,眉心紧蹙,渐渐露出不屑神情:“朕险些被你先前的话给蒙骗过去,还真以为你是个奇女子……如此,甚好,也免了朕再费唇舌!”
  负手走向闭合的木窗,背对容笑,他授命道:“后日,便是迁太子迎娶修成君独女金婵回淮南的日子,你便同他们一起去吧!”
  容笑迟疑发问:“奴婢要用什么身份去?去做什么?要去多久?”
  举首望月,刘彻微笑,声音轻柔,似风飘渺:“用什么身份,就要看迁太子的意思了。你回来得是早还是晚,还不是取决于你自己么!至于做什么……淮南远离京都,难免会有些与京都不同的新鲜玩意,你将其一一转告给朕,不就是了?若是实在没什么新鲜的,你便自己帮他们想个有趣些的玩意吧!人人皆说淮南极美,朕也想去逛一逛,只是那里不比长安周边,朕若想去,总得有人相邀才行啊!”
  容笑垂首而跪,默然不语。
  此话说得很通透了。
  分明是要她成为汉室安插在淮南的眼线,将淮南王密谋造反之细节报告回来。
  就算淮南确无反意,她也须挑拨藩王与太子对汉室不满,然
  后制造口实把柄。
  如此一来,汉室日后挥戈出征,讨伐淮南,可谓出师有名。
  刚想回话,莫名其妙的,有个更大胆的假设突然袭入脑海,令她打个寒颤,骇然张眼——
  三年前,她入了期门,刘迁对她另眼相待,她却同霍去病定情,武帝是否那时就备下了这步棋?
  若这是真的,那么从一开始,霍去病也好,她也好,一举一动其实早在汉武帝的计算筹谋里,他只是顺水推舟,一步步让二人陷入今夜境地!
  他有意放任他们三人,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两牵制!
  如此说来,她同韩嫣生得略有相像,这点才是武帝计算之外的因素,而他也险些因此而失了神智,将他筹谋了三年的计划毁之一旦!
  若她这番揣测不虚,那刘彻的心机岂是“深沉'二字可比,等待机会一等就是三年的耐性岂是“可怕”二字可以形容?
  难道……
  这才是整件事情由始至终的真相?
  ☆、110黄沙战血映天赤:诱饵
  作者有话要说:【第110章  诱饵】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怯怯地闪进暴室;细微的尘粒在光柱中飞舞。
  光芒刺眼,容笑举手遮脸。
  手背雪白剔透,合不拢的指缝被光打出胭脂色,像数道凌厉的血箭,将陡然发亮的碧空割成碎片。
  偏头眯眼,她听见庭院里响起足音。
  来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是霍去病。
  锁被打开,太监常融站在门口;陪着笑脸鞠躬问好:“玄……容斥候,陛下宣你入殿觐见;请随小的前往。”
  容笑暗道,来得真快。
  点点头,简单整理下发髻衣衫;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跟在常内侍身后走了出去。
  庭院里栽种的花草浸了一夜的露水,鲜活芬芳。
  画眉鸟在林梢婉转吟唱,百啭千声,悠然自在。
  吸一口气,容笑站在随风轻舞的烟纱深处,静静凝视四周的景致,用指尖轻触一下小腹,唇角隐现笑涡。
  常融慑于冠军侯的淫~威,不敢催她,只在前方默然躬身,待她再次迈步跟上,脑中紧绷的一根弦才松弛下来。
  一行人途经永巷,灰白色的高墙从狭路两侧当空压下,令人心生惧意,不敢抬头去观。
  腐臭的气味从飞檐彼端飘出,容笑眉头紧皱,被熏得险些吐出来。
  远处的永巷尽头,有两个年岁大的杂役宫婢手执大帚清扫路面,边扫边交头接耳。
  声音细小,奈何逃不过容笑的耳朵。
  “姐姐,你昨夜也听见了么?那哭声好生凄惨,害得我捂着耳朵一夜难眠。不知这回又是哪个美人没了……说起这永巷里关住的女子,各个如花似玉,都是陛下千方百计从各地搜罗得来的,哪一个不曾被陛下宠到天上?可是转眼的功夫,就从云端跌到泥里!你说,陛下如何就狠得下心,把人丢进这里活活等死?如此看来,像你我姐妹这样,进宫多年,却从未有机会得慕天颜的,反倒能活得安稳些。”
  “唉,妹妹,我告诉你个秘密,但你千万别说给旁人听!姐姐初见那些女子,总觉得哪里奇怪,后来仔细想了又想,才惊觉过来——她们虽千娇百媚各有不同,但眼睛都好生相似……”
  “唔,姐姐,听你一说,我也这样觉得了。”
  “对吧?若我没猜错,她们得宠是因为那双眼睛,失宠只怕也是因为那双眼睛!”
  “姐姐何出此言?”
  “妹妹,你进宫比我晚了几年,有些事,你不清楚。当年先皇驾崩,陛下年少登
  基,日夜陪在他身边备受宠爱的,既不是先前的陈皇后,也不是现在的卫后,更加不是新近受宠的王夫人,而是陛下自幼的挚交。说起那个人的形神样貌,啧啧啧,当真是天下难寻第二个!尤其是那双眼,姐姐虽只在十八年前见过他一次,可直到今天也还是忘不掉!跟他比起来,如今宫里的美人可就不值一瞧了!”
  “哈哈,姐姐,你讲话归讲话,脸却为何突然红了?”
  “嘘,那边有人过来了,别说话,快干活!”
  少顷,常融等一行人脚步匆匆,由远及近,经过两个宫娥身边。
  二人执帚俯首,肃然而立,只在人群即将离远时,才好奇抬头,偷偷觑了一霎。
  “啊——”其中一个宫娥乍然看清了容笑的相貌,大骇惊呼,身体一倾,手臂忙撑住宫墙,掌中的扫帚却砸在了地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怎么了?”常融听见吵嚷,顿住脚步,不悦回头。
  “禀常内侍,姐姐她一时手滑而已。”另一个宫娥机灵,忙抢着应答,又悄悄用手肘碰了姐妹一下。
  看见容笑递过来的警告眼神,年纪稍大的宫婢惨白着脸,抿紧唇,状若无事,眼睛却盯住容笑湛亮的双瞳,眨也不眨。渐渐的,有盈盈水汽自眸底浮起,不知想起何事,竟似悲怆难抑。
  常融急于回去复命,顾不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厉声吩咐二人仔细清扫,便带人离去。
  又走了两盏茶时分,众人抵达前殿。
  常融在台阶下定住身形,转头讪讪笑道:“对不住,容斥候,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小的不得不按规矩行事。”
  容笑冷眼斜乜,傲然伸出双手,漫不经心道:“锁吧。”
  常融大喜,点头哈腰致谢:“多谢容斥候体谅。”说着,手一招,让一直守在殿前的两个小太监走近。
  那两个内侍手中捧着短枷脚镣,走上前来,仔细锁好容笑的手脚。
  不耐烦看这些人,容笑抬头仰望巍峨的宫殿。
  此刻朝阳喷薄而出,宫殿高挑入空的飞檐托起一片云彩,霞光万丈,鎏金焕紫。
  晨色瑰丽,映上白玉般的石阶雕栏,将分立两侧的兵士那一身身玄甲染得浮光掠影,光华耀目。
  她越看越是恍惚,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容斥候,走吧。”
  被人唤回神智,容笑拖着枷锁拾阶而上,每走一步,沉重的铁镣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出意外的,大殿内早聚齐了文武百官,
  分列两侧,恭谨跪拜。
  只是,仍然没有霍去病的身影。
  她不禁喜忧参半。
  按照常融的示意,她不再前行,直接跪在大殿门口。
  从这里遥遥望去,端坐龙椅之上的刘彻身着冕服,墨浓如夜,冕旒上的玉珠随着动作扶摇不定,遮去帝王的喜怒哀乐。
  见到容笑奉命而来,武帝恍若未觉,含笑瞅着殿上一人,继续方才未完的话:“迁弟,你才来长安没有几个月,就又要回淮南了,朕本想留你在长安多住数月,却又怕朕的外甥女怪责,说朕误了她成婚的吉日,要把她给活活拖成老姑娘,哈哈!”
  殿内众臣识趣,捧腹大笑,又连声向那人道贺不止。
  一片欢声笑语中,却听个姑娘声如黄莺,娇嗔道:“陛——下,您怎可在群臣面前说这样的话?显得婵儿好像巴不得要嫁出去似的!婵儿不依!”
  那声音如此之嗲,容笑听得遍体恶寒,起了无数鸡皮疙瘩,恨不得立时变成聋子算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受不得这个,可有人受用得紧。
  “陛下,您此话的确不妥至极!哪里是金婵姑娘巴不得要嫁给我,分明是我等不及要娶金姑娘为妻才对!故此,不管陛下如何挽留,迁去意已决!”
  听见这熟悉的油腔滑调,容笑的心骤然紧缩。
  慌乱看去,只见一人绯衣胜血,发似黑玉,眼若朗星,唇角勾着抹满不在乎的笑,跪在群臣的前方。
  被众人灼然的视线盯住,他毫不紧张,彷如闲庭信步。
  “唔,迁弟去意已决,婵儿又一心恨嫁,朕也就不再棒打鸳鸯了!明日,朕还有要务处理,不能送行,便在这里道别吧!朕祝你夫妇二人期颐偕老,百子千孙。婵儿,日后你便是淮南太子妃了,不可再任性妄为。正所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要切记!”
  刘迁金婵二人并肩而拜,面带微笑,齐声道谢。
  “好了,现下私事道完,该处理政事了。婵儿,你先退下,迁弟暂且留下。”
  刘彻面色突显冷峻,金婵看得身子一凛,不敢任性撒娇,忙叩首倒退而出。
  轻移莲步,眼见着要离开大殿,金婵倏然顿住脚步。
  难以置信地偏过头来,见容笑披枷带锁,跪在门口,未来的淮南太子妃皱着眉头,怔了怔。
  从头打量到脚,脸上慢慢漾起笑意,显然是看见讨厌的人倒霉至斯,她心内得意至极。
  冷哼一声,金婵昂着脖子,
  高傲出殿。
  此番,心满意足矣。
  管它什么原因!
  容笑默然而跪,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一众大臣留神到金婵方才的表现,却不明容笑究竟是何身份,忍不住都在心底对容笑现身的原因猜测不断。
  “门口那个军囚,你们都看见了!”刘彻白皙的食指遥遥一点,“但你们不知,那其实是个女子!”
  众人听得一呆,刘迁虽故意不向容笑这边看,听了此句,却也忍不住向她溜了一眼,显是对她竟会暴露了身份而颇感诧异。
  “女子乱军,罪无可恕,当斩!但朕有好生之德,本想让此女说出背后指使之人,好放其一条性命,怎知此女牙关甚紧,拒不坦白!”刘彻声音冰冷,毫无怜悯之情。
  容笑低着头,不言不语,似是认罪伏法。
  “朕知道,帮助她入军之人,就在你们当中。若是有人向朕坦白,朕会考虑饶过这个女子一条性命。否则,朕别无他法,唯有按照军规行事,将其斩首示众!”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别人脸上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可是彼此面面相觑了半晌,仍然一无所获。
  汉武帝喟然长叹:“玄奴,朕给过你机会了!如今,却是你自寻死路!罢了,常融何在?”
  常内侍尖着嗓子应喏。
  “常融,你将这个女子押下去斩首,记住,要将人头提回来,给朕看!”刘彻不紧不慢地发出命令。
  常内侍有些怔忡,想到霍去病昨夜的表现,突感手足抽搐:“陛下,冠军侯他……”
  武帝一摆手,淡然道:“不必管他,前两天他的母亲突发急症,派人送信来长安,昨晚找他连夜回了平阳。”
  容笑听见此话,恍然大悟。
  怪不得始终见不到霍去病,原来是卫少儿生病,找儿子回家了。
  不过,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哪有这么巧的事,霍去病刚向长辈表明心迹,他的母亲就病倒了。
  聪慧如他,怎会不疑?
  但是旁人早知他孝心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