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3      字数:4791
  悖急涑裳瓢屠玻堪 蟆⒋蟆⒋蟆?br />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慢慢接道:“大什么?”
  “大、大人!”
  噗通、噗通、噗通——
  棚外传来众人接二连三下跪的声响。
  容笑抿抿唇,丢掉铁叉,忍不住扒在门缝那向外偷窥,果见霍去病站在马场中央。
  天气晴好,晨光四射。
  霍去病一身黑裘,俊眉轻挑,盯住一个跪着的兵士,悠然问道:“本侍中昨夜听说那马夫对人无理,灌了个兵士一嘴马粪,
  那个被无辜荼毒的兵士可是你么?”
  那人未料到侍中会有如此关切的一问,而且听他口气似乎对这马夫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登时愁云尽散,笑逐颜开道:“启禀大人,遭他毒手的,正是属下!还望大人为小的做主哇!”
  霍去病沉着点头,慨然道:“如此说来,你真是委曲求全的典范!本侍中生平最是欣赏你这样忍辱负重的人,可惜,唉……”
  那人听见侍中大人的重重叹息,忍不住拍马屁:“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属下虽是新兵,说不定也可为大人分忧!”
  旁边一同跪着的几个人忍不住齐齐撇嘴,暗暗腹诽这个马屁精,转念却又暗悔自己怎的没能顺杆爬上,像他一般及时取得大人的欢心。
  霍去病慢慢踱步至马厩的阑干外,拍拍落霜的头,忧心忡忡道:“这些坐骑皆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被送至太乙山的骏马良驹,那个马夫手脚粗笨,不懂照料,害这些骏马吃尽了苦头!本侍中早就想寻一位懂马而又极能干的兵士,对其委以重任,谁知……唉,上山两年,竟一无所获!”
  言下之意,颇为惋惜。
  那人跪在地上,眼珠一转,暗自寻思——
  委以重任?
  那便是说,大人要找个人来好好管教这马夫了!
  磨磨牙,心中暗骂,臭马夫,敢灌我马粪,你也就休怪我无情了!
  转完念头,再不犹豫,朗声道:“大人,属下家中有良马数十匹,是以,小的自幼便极为精通养马驯马之术,不知属下可否为大人分忧解劳?”
  霍去病沉吟一霎,低下头,看着他双目,柔声询问:“此事甚是艰难,你当真心甘情愿为我分忧?须知,此乃军中要务,不可儿戏!你若当真应承了本侍中,可不能反悔!”
  那人见一贯傲慢无比的侍中对自己的态度格外亲切,乐得差点蹦起来,忙不迭点头道:“小人自是心甘情愿为大人分忧解难,怎会反悔?若是反悔,小人甘愿军法从事!”
  霍去病欣然点头,负手而立,朗声宣布:“好!既如此,本侍中现下便擢升你为太乙宿卫……”
  那人喜出望外,连连叩头拜谢。
  刚入营,便擢升为宿卫,这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过几天便是月休之日,回了家,将此信报给高堂知道,整整一族人都会与有荣焉!
  旁边跪着的一干人等听闻此令,不由得暗暗垂泪唏嘘——
  看,马屁拍晚一步,活生生的宿卫之职就这样从指缝溜
  走了!
  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自己真真是心酸命苦……
  霍去病扫一眼众人,恳切续道:“我话还没说完——即时擢升你为宿卫,看管这九百匹骏马!”
  那人习惯性叩头拜谢,磕头如小鸡啄米,谢了一会儿,突感奇怪,不由得仰起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询问道:“大人,说错了吧?不是管教马夫么?”
  霍去病和煦一笑,轻轻摇头:“你也说了,这马夫除了床上的功夫好些,百无一用,留他在此,只会祸害军马!太乙宿卫,从此时此刻起,这九百匹良驹便都交给你了,切切不可怠慢啊!否则出了任何纰漏,唔,你自己说的——军法从事!”
  跪着的闲杂人等听得冷风嗖嗖,各个打着寒颤默不作声,暗暗拍着胸脯庆幸,还好还好,被擢升为宿卫的是那个小子而非自己。
  唉,原来拍马屁也是有极高风险的,尤其是拍霍侍中的马屁!
  日后还是能不拍就不拍吧……
  “玄……玄马夫,你如此无用,还不快些现身,随本侍中前往主帐领罚么?”
  霍去病突然扬着下巴,趾高气昂拍着栏杆叫嚷。
  容笑躲在草料棚内,将外面这一幕幕看在眼里,早笑得软了身子,此时听见霍去病装腔作势,更是乐不可支。
  用手拍拍笑得发酸的面颊,这才板着脸、举着铁叉走了出去。
  也不说话,瞪着眼睛,将铁叉向那位新任的宿卫大人手中一递,满脸的苦大仇深,好似为自己饭碗被夺而愤恨不已。
  宿卫大人原本心里有些小小哀怨,此时见仇敌如此愤怒痛苦,顿感胸臆舒畅。
  一把接过铁叉扛在肩上,昂着头走入草料棚。
  姿势千分潇洒,背影万分倜傥。
  容笑被众人注目,想乐而不敢乐。
  只好一路低着头,跟在霍去病后面,一瘸一拐地前往坡上主帐。
  天离守在帐外一夜未合眼,此时见她终于安好归来,两眼立刻变得通红,热泪随之滚滚而落,讲起话来也抽抽噎噎的好似受了极大委屈。
  容笑心内感动,拍拍他的肩,却不知该讲些什么才好。
  霍去病进了帐,向几案的方向行去——
  那个大沙盘还置于墨案之上。
  行至中途,突然顿住脚步,又退了寸许,弯下腰,自烫出灼痕的厚毡上拾起一个小小的木头骑兵,紧紧攥在掌心。
  脱下黑裘,只着单衣,端
  坐于墨案之后,他将手里的小小骑兵稳稳地放在沙盘上的至高点。
  沙盘上山脉连绵,河流蜿蜒,青谷幽深。
  两军对阵,厮杀无声。
  伫立在峻岭之巅,一个小小的骑兵——
  横刀立马。
  俾睨天下。
  ☆、076弯弓辞月破天骄:辜负
  第七十六章辜负
  太乙山上;人人皆知——
  霍侍中的品味高得匪夷所思。
  正所谓,领导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所以这次大人钦点个又脏又臭还烂屁股的马夫做他的随身近侍,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主帐内,容笑苦着脸,趴在香喷喷的缎被上;语音凄凉:“侍中大人,我还要这样趴多久啊?肚皮都压麻了!”
  隔着木质的墨绢屏风;霍去病边在沙盘上操演阵法,边在竹简上记录心得;指间一杆紫毫挥洒自如,犹带墨香的笔迹如铁画银钩。
  听见容笑的抱怨,他抿抿唇;强忍着笑道:“嗯,知道了。记完这卷,就过去帮你揉肚皮。”
  容马夫闻言,咣当一声,以头抢地,暗叫:“揉你个头啊揉!万一失手不小心揉错了部位,稍稍偏上那么一点点,摸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我岂非真相败露,身首两处?”
  一个冷颤打出来,忙摆手摇头,干笑婉拒:“啊——被子这么厚,怎么会麻?哈哈哈哈,方才都是我的错觉!大人您军务要紧,不必在意小的胡言乱语!”
  霍去病本来不觉怎样,此时听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立时起了疑心。
  手中笔一顿,稳稳搁在砚上,正要起身到屏风后面瞧个究竟,就听见帐外天离的声音响起:“大人,李雁小姐上山来了,此刻正向这边行走。”
  怔了怔,他下意识回头瞄了一眼,却只能瞅到四平八稳的屏风。
  屏风后面的人无声无息,好似完全没听到天离的请示。
  想了又想,他淡然道:“既来了,就请她入帐一叙。”
  天离应喏。
  过不多时,帐帘一挑,李雁果然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的小跟班侍婢舒儿,舒儿手中拎着个精致的食篮。
  二人面向霍去病深施一礼,跪坐在几案之前,李雁这才细声细气地开了口:“去病哥哥,昨夜雪大,街面上难以寻到新鲜的食材,幸好我府中下人早上出去行猎颇有斩获,雁儿便做了您最喜欢的肉羹……今日天气寒凉,去病哥哥万勿操劳,以免累坏了身子……”
  说到后来,声音越放越低,内里包涵的情意如此之浓,就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她一张俏脸红得桃羞杏让,看起来越发妩媚动人,就连瞎子也要动心。
  侍婢舒儿一贯会看眼色,此刻见小姐扭捏作态,暗暗忍笑低头,快手把食篮打开,将其中的赤胎黑盏连碗带盖的递
  将上来。
  霍去病亲手揭开碗盖扫了一眼,只见那肉羹做得色香味俱全,果真好手艺,登时浮起礼貌的笑容,称谢道:“有劳姑娘费心!冰天雪地的,路甚难走,姑娘居然亲自过来一趟,愚兄实感受之有愧!”
  李雁垂下浓长的眼睫,羞涩道:“去病哥哥不必见外!”
  霍去病端详她一霎,突然笑道:“是啊,雁儿姑娘是敢兄的亲妹子,自然也便是我的亲妹子,愚兄果然是太过见外!”
  李雁未料他会如此说,心中咯噔一声,可姑娘的脸面放在那儿,又怎好继续追问?
  于是只能低眉顺目,装作听不懂,但满腹的委屈如何克制得住?
  尴尬地沉默须臾,眸底到底还是慢慢湿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模糊糊。
  侍婢舒儿被李府宠了多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见自家小姐低着头颤着唇却要强颜欢笑,忍不住一团火喷发,双眼瞪着霍去病道:“侍中大人,奴婢有句话想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的表现似乎早在霍去病的意料之中,他瞧舒儿一眼,从容点头:“但说无妨!”
  李雁素来知这婢女的脾气,暗叫不好,忙伸手攥住小丫头的衣袖,低声喝止:“舒儿,莫要放肆!”
  舒儿气鼓鼓地瞅了她家小姐一眼,一把甩掉对方的手,扭脸又直面霍去病:“大人,您上这太乙山两年,我家小姐便来看了您两年,从十五岁看到了十七岁!别家的姑娘到了十七岁,哪还有不出嫁的?我家小姐始终待字闺中,难道是因为无人求亲么?”
  霍去病沉吟着道:“听说,求亲之媒已将李府的大门挤坏了两扇!”
  舒儿的面孔立时气得通红,以掌拍地,她大声质问:“原来大人也不糊涂!那么,大人您可知我家小姐到底为何迟迟不嫁?”
  霍去病沉默着对上她愤怒的目光。
  舒儿冷笑一声:“看来大人也不是不清楚!那奴婢倒想多问一句——两年前,您不说我家小姐是您的亲妹子,现在才说,不觉有些晚么?”
  李雁夹在二人当中,只觉窘迫难当,恨不能地上立时裂个缝,自己钻进去才好!
  偏这该死的舒儿口无遮拦,将自己最后的一点遮羞布也给撕碎了,这叫自己日后如何再去面对霍去病?
  心中激愤太过,忍不住一个巴掌甩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
  舒儿呆愣愣地举起手,捂住自己被打得指印虚浮的左脸,颤着声道:“小姐,他负了你,你不去怪他,
  却来……却来打我?”
  李雁一时激动难耐,才会动手打人,刚打完就后了悔,忙拉住舒儿的衣袖,语声酸涩:“舒儿……我、我不是存心打你!只是我……我……”心里强压着的委屈感霎时翻江倒海,眼里存着的泪再也憋不回去,忙以双手捂面,起身奔出帐外。
  舒儿没料到自家一贯沉着稳重的小姐会当着别人的面落泪,愣神的功夫,李雁的背影早消失了。
  回头恨恨地瞪了霍去病一眼,舒儿边叫“小姐”,便追了出去。
  帐内诡异地沉默下来,只有那盏卖相极佳的肉糜还在腾着热气。
  白气袅袅,扶摇直上,绕过屏风,将浓郁的香气漫到彼端。
  过了良久,屏风后传来容笑幽幽的声音:“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招惹?”
  霍去病盯着碗中那越来越淡的热气,轻声道:“我从未招惹。”
  容笑掀开被子,霍然起身,声音中多了几分难抑的愤怒:“我知道你并未招惹,你只是纵容!可是你这纵容比那招惹还坏!她对你的情义,太乙山上人人皆知,你会不知?你既无心,为何不避嫌?非要牵扯拖累她两年,才一刀刺在人家心口!你可真是无情冷血到了极点!”
  帐内沉寂了半晌,容笑站在屏风后,气得浑身直哆嗦,正想两手一拍,离开帐篷,突见霍去病绕过屏风,走到自己面前。
  少年站定,一双眼清亮纯然,声音无比坚定:“容笑,你听着——从今以后,我霍去病宁负天下,绝不负你!只要能同你在一起,便是被所有人骂我无情冷血、逾规越矩,又有何妨?他日匈奴得灭,夙愿得偿,我便同你二人退隐田园,不问世事,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几十年,可好?”
  听到最后那句,容笑蓦然酸楚难当。
  面前的这个少年还不知道,他其实最多便只能再活五六年而已。
  哪里来的几十年逍遥时光?
  霍去病见她垂首不语,以为她怒气未消,于是上前一步,倏然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