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
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3 字数:4777
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低头从命。
分工之下,两个小太监出去传唤车马,两个留下来,帮助常融为苏文穿衣。
苏文颤得满面泪水,可是保命要紧,这次倒也没有大呼小叫的丢人。
帐内忙碌不停,容笑躲在帐外握紧了弓箭,暗道:“滥杀无辜终是不好,只有待马车上了路,再趁机偷袭。幸好这白羽箭乃军中最普通的箭矢,便是将来要查,又岂会查到霍去病的头上?”
拿定了主意,远远跟上那两个安排车马的小太监,趁他们拉出车马一边抱怨一边顶风前行,她将弓挎在肩头,自车后闪身钻到辕下,左手与两足灵巧地勾住辕底木棱,右手裹住裘衣弩箭,整个人如此这般紧贴车底,一晃一晃地随着马车又回到了常融的帐前。
常融听到马嘶,抢步前行,分开帐帘。
帮忙穿衣的两个小太监以肩抵住苏文两腋,将他架出帐,扶上了车。
车中早铺了数叠软被,以防颠簸。苏文好面子,趴在上面虽还是疼痛,却强忍着不在小太监们面前乱叫。
常融紧跟着也进了车厢,方便照顾,命安排车马的两个小太监坐在前方驾马。想了想,又吩咐剩下的两个内侍道:“大人回来若是问起我二人的行踪,你们便回禀苏内侍身子不好,我们回宫求医去了。因为事出紧急,来不及找大人求赐令牌。”
外面的两个小太监一听不用雪夜赶路,乐得心花怒放,哪有不答应的,忙喏喏退下。
容笑贴在车底,隔着一层木板和几层软被,听见苏文冷笑连连,想来他对常融瞻前顾后的态度很是不满。
常融对苏文的脾气出奇地好,听出他冷笑的涵义,却还是温言软语相向。
车马在雪中前行,木制的轱辘发出吱呀噪音,刺得容笑耳朵疼。
好几次,轱辘陷在雪中难以行进,容笑的后背几乎都贴在了雪面之上。
幸好常融带来了两个小太监,一个在上面驾车,另一个命略苦,须时不时跳下来
推车。
短暂的平路之后,一道全是下坡,马儿拉起车来稍微容易些,速度也比先前快了许多。
马蹄子和车轱辘溅起的雪沫子扑上容笑的头脸,她却只能闭紧眼睛,屏住呼吸,用大氅尽量包裹自己。
车内,苏文被颠簸得伤口剧痛,忍不住边□边大骂,全是对马夫的各种人身攻击。
车底,容马夫听得嘴角抽搐,暗暗发狠——豁牙子喷泉,容某人便让你嘴上快活这一时,看一会儿不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常融心疼苏文受苦,不住口地吩咐小太监,将马车驾得稳些。
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山脚的关卡之处。
容笑本来还有些担心,查验通行人马的兵士会将她从车底揪出来,谁料常融在宫里浸淫已久,官不大却颇有官威,几鞭子抽过去,便将把守关卡的兵士给打骂得退避三舍。
一车一马五人很顺利地上了官道。
道上雪薄,马车速度一快,眨眼便将太乙山给抛得遥远难辨。
容笑默数着路上经过的树干,料定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杀人劫道的好地脚。
于是瞅准机会,一个翻身,轻盈落地。
面对马车的行进方向,单腿跪于雪中,右手一扬白色大氅,翻弓下肩,抽箭搭弦,箭尖瞄准一条奔驰中的马腿,连串动作快如闪电!
“嗖——”
白色箭矢破空而去!
连绵不断的雪幕被凌厉的箭气撕裂断层!
利箭过,热血四溅,激射半空。
鹅毛大雪被染成殷红的花瓣融化沉降,转眼又被新的积雪覆盖。
疾奔的快马这时方才感觉受伤,咴咴痛叫中,马儿撩起蹶子,狂跳不止,将驶在滑地上的车轱辘拉得吱扭爆响。
车厢随着马儿的狂怒左摇右晃,没滑出十步便一下撞击在路边的树木之上。
巨大的反作用力将马车击回,马儿吃不住劲,一个侧身翻倒在官道中央。
两个小太监坐在外面,哪里把得住东西?直接被甩飞入林。
常融与苏文因被困在车厢里面,手无支撑,早被四面木板撞得头破血流神志不清。
别说身受重伤的苏文了,就是原本身强体健的常融也没能跑出来!
容笑悠然起身,昂首站在原地。
一袭雪白轻裘被夜风卷起下摆,狂烈地舞在身后,无息无止。
她等了一刹,手指灵巧稳定,摸向箭筒,又抽两矢。
弓弦缓缓拉开如满月,双箭箭尖紧挨着彼此映
着雪光月色,直指前方,只待某两人一露头,便同时直取咽喉!
木轱辘横举半空,旋转的速度开始减慢。
车厢里渐渐有了纷乱的声息。
月光照得清楚,两条人影相扶着彼此,踉踉跄跄地自厢内钻了出来!
容笑双目湛亮,唇角勾着阴冷的弧度,弓弦微微转换角度……
“嗖——”
双箭齐射,只有一响!
两箭刺破寒风,微微分开,直奔二人头颅激射而出!
眼见常融苏文二人便要丧命于此,一个人影突然闪现,快如鬼魅!
那人双手轻描淡写地一捞,便将双箭齐齐收入掌中,直如探囊取物!
容笑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不等反应,那人反手便将双箭抛将过来——
空手投掷,速度声势竟比角弓射出的还要狠厉!
她大吃一惊,躲无可躲中就地一翻,堪堪避过要害,两肋却到底被箭尖划出血痕,鲜血溅在白裘之上,颇为触目惊心。
咬紧牙,她匆忙向道边树林急奔,还没跑出一步,那条鬼魅身影竟如跗骨之蛆般紧随而至,倏然一掌击上她后背!
胸腹间血脉翻涌如海,容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直喷射出去——
霎时,半边官道白雪融化,嫣红染地!
☆、071弯弓辞月破天骄:银毒
第七十一章银毒
被凌厉的掌风击伤后背;容笑忍不住一口鲜血冲喉而出,随即直挺挺地摔倒在路侧,眼前一黑,几乎就此失去神智。
瘫在彻骨冰寒的雪地上,全身剧痛,一下也动不得;只有十根手指蜷曲着握住残雪,在呜咽的北风中无力地颤抖。
身后响起簌簌的踏雪声;声音不大,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容笑睁大一双眼,深眸中全是惊疑。
月色清浅,雪雾弥漫;一双布鞋终于稳稳地定在了视野里。
鞋面肮脏,鞋帮残破,完全看不出本色,不知鞋的主人曾赶了多少路。
强忍住喉咙里的腥甜,聚起最后的余力,抬头去看,只见那人白衣飞舞,墨发垂腰,一张脸孔好似冰雕玉琢,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那人瞧容笑看他看得辛苦,遂很体贴地蹲下~身,用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这才柔声道:“好徒儿,为师有没有告诉过你,除非征战沙场,否则绝对不可伤害任何人的性命?你不但要伤,还一伤便是两人。你说,为师到底要如何罚你才好?”
容笑表情木然地看着夏侯始昌,用力抿紧唇角,一脉血迹却仍是不听话地涌了出来,沿着莹白如玉的下颚滑落,一滴滴砸在冰雪中,一会儿就将残雪融出个小小的凹陷。
两个小太监起先被马甩飞至枯林之中,此时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奔回官道,一瘸一拐地看着甚是可怜。
站在翻倒的马车前,常融惊见此变,呆怔怔地站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亏得趴在他肩头的苏文出声提醒:“虽看不出刺客是谁,但既已被人阻住,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其余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忙抬着重伤在身的苏文,慌慌张张地向未央宫方向跑去,连那匹倒霉的马儿都顾不上。
看着常苏二人远去的背影,容笑大恨。
这两个奸人不除,将来早晚成为祸胎,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该死的夏侯始昌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来捣乱,难道那二人真是命不该绝?
夏侯不知她的心思,伸出灵巧的手指慢慢帮她梳理乱发,脸上的笑容却阴鹜诡谲:“怎么,还在为师的面前装哑巴么?以为这样装可怜,为师就会放过你?你瞧这是什么?”说着,手指一翻,凭空捏出三枚细长的银针。
长长的细针被雪光映出近乎蓝色的幽光,看得容笑心一凛。
夏侯他想做什么?
“好徒儿,你只知
血妖怕光,却不知血妖亦怕银!今夜,为师就让你尝尝这银的滋味,也免得你总将为师的话当做耳旁风!”
三点细芒倏然消失,容笑顿觉脖颈和双臂手腕突然腾起烈火,整个人明明被烧得大喊大叫,可是耳朵里除了自己细碎的□,竟什么声响也听不到。
看着她被痛楚折磨成绯红色的面颊,夏侯低低地笑了起来,手指将她覆在额前的发丝给别在耳后,“是不是说不出话来,两只手也完全动弹不得?这就是了。血妖畏银,若是使用得当,小小一根银针便可让血妖全身腐烂,化成脓血而亡。师父素日里那么疼你,舍不得看你白白送死,故此这三枚针并非纯银所制。你此时虽感疼痛难忍,全身无力,但是等到银针取出,并不会有其他的恶果。可是,乖徒儿,你要记住,下次再不听话,为师可是会换针的!”
容笑疼得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
咬着唇,哆嗦着身体,她一个字也吐不出,一个动作也做不得。
静静地欣赏一霎她的惨状,夏侯双眸突现警觉之色,紧接着沉声道:“有人来了!听这马蹄声……定是你相好的坐骑!有趣,有趣,你们又和好了么?为师走了几日,不想竟错过一场好戏。唔,今夜左右也是闲极无聊,不如借此良机,瞧个热闹好了。”
容马夫深知夏侯为人,此时听他讲得欢畅,心中顿时惊惧交加,头皮发麻。
以她之耳力,此时完全听不出有人骑马前来,但她从未低估过夏侯的本事,故此暗暗祈祷,希望来的人是谁都好,千万别是霍去病。
夏侯微挑嘴角,将她的不安清清楚楚地收进眼内。
头一侧,他笑眯眯地自袖口里掏出一枚乌溜溜的药丸,“喏,你瞧,这是为师为了杀妖,研制了数百年才最终得配的良药。此药妙用无穷,一旦服用下去,药效立刻游走血脉,任谁医术再高明,也决计无法将药逼出体外,即使是血妖也不例外——那是因为我特意在里面掺杂了些许纯银。哈哈,你说为师是否体贴得很?”
顿一顿,语声中突然充满了明显的歉意,“哦,对了,为师一时太过得意,忘了徒儿你被银针所制,暂时不能开口!真是无趣啊无趣,先前你自己装哑巴,我便无聊了两年,现下你却是想说也说不出口。唉,为师的命真苦,想找个能一起说说话的人,为何这么难?”
自顾自玩了会儿哀怨,总不见人捧场,终于悻悻然开口:“你不想听,我偏要讲,此毒的妙处,你还不知晓——不管是谁,只要中了此毒,全身会立刻瘙痒难耐,忍不住便去抓、去挠。
而此药的绝顶之处便在于,中毒者越是抓挠,体内的毒性越会加快随血四处游走,不出一个时辰,定会将自己的皮肉抓烂,露出森森白骨,最后血干而亡,人毒同毁。啧啧啧,这听起来多像殉情的痴男怨女啊!是以,为师给此药取了个极富诗情画意的名字,便叫做——难舍难分!为师此生最愉快的事,便是看见血妖服了‘难解难分’之后百般痛苦求饶的样子。哈哈哈哈,乖徒儿,若是你今夜中了此毒,为师定会心痛得紧啊,心痛得紧!”
容笑疼得额上青筋凸起,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越是猜不出,心里的惧意越是浓,浓到夏侯始昌一目了然。
“乖徒儿,你放心,为师的会给你消消气。这两年来,那个姓霍的臭小子对你百般凌虐,为师虽不曾说过什么,却也看得很是火大!你对他赤诚一片,他怎可如此待你!当年我虽挑拨了一下,却也未料到他嫉恨至斯,竟将你扔在臭烘烘的马棚里,一扔便是两年!哼哼,今夜若是他自愿服下此药……唔,倒也有趣!”
容笑的手指抽成两团,心中暗骂老妖好不要脸,不准别的血妖害人,自己却害人不浅。
当年若不是他谎称遭到自己强迫,霍去病未必便会那样震怒失控。
月光融雪而没,夏侯老妖侧耳倾听一下,身影蓦然快闪而逝。
容笑卧在雪中,完全没有力气控制身体,耳中突然响起笃笃的马蹄声。
她与落霜厮混了两年,对它的蹄音最是熟悉不过,此时听在耳内却是暗暗叫苦,只盼霍去病看不见她,径直骑马而过。
天不从人愿,霍去病举着火把,瞧清楚了官道上翻倒的马车,又听见容笑忍不住发出的细细□,自然要下马过来一探究竟。
待看清摔倒之人正是容笑时,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