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3      字数:4819
  说着,微微启唇,伸出细嫩舌尖,轻轻舔一下手中残刃沾染的血痕——
  刀尖闪着寒光,数滴鲜血淋漓而下,她舌尖微颤,轻轻一勾,便将殷红的血尽数卷入口中。
  众人中只有李广利面对她。
  烛影明灭中,他清晰看见她黑眸眸底泛出一丝暗红,脸颊白皙剔透得不似凡人,样貌突然美得妖异。
  他吓得失魂大叫,下裳随即变成濡湿一片,只是头发被人揪住,想躲也躲不开。
  容笑以血指掩上唇角,附耳轻笑:“哎呦,怎么吓尿了?真想见见你弟弟妹妹被吓尿的样子,是不是也如你这般秀色可餐!”
  说毕,用还沾着鲜血的舌尖舔舔唇角,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
  “不、不要!你放过我弟妹,他们都还小!”李广利的意志被彻底摧毁。
  转过身来,他放下双手,脸上刀刻见骨,半张脸仍是倾城之色,另半张脸却不见人形。
  哀恳着抱住容笑的腿,他泪流满面:“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家人!”
  容笑伸出手,以食指挑起他下颌,笑得媚眼如丝,贴近他耳朵,轻声道:“现在是你不放过我啊,李乙员!我一难过就克制不住自己,你明不明白?”
  “明白,我明白!”李广利跪在地上,不住向容笑叩头,“我说,我什么都说!”
  作者有话要说:老尉今夜喝多了,才爬上来。骚离啊。
  这周在“你看不见我榜”,更新字数要求周更一万,哎呀,好大压力呀。
  ☆、040天子按剑思北方:百花
  第四十章 百花
  李广利痛哭流涕,跪伏在地,哽咽难语,平白辜负了一副唱戏的好嗓子。
  “昨日仆射大人赐酒,汲偃等人喝醉,日落后在膳堂外围住小的,说小的生就一副男宠形貌,以此下贱之躯,不配入这期门之地。
  小的不服,口角两句,谁知那些人不听辩解,将小的推倒,还狠狠踩上我双手,竟将小的左手尾指生生踩断……”
  说罢,颤巍巍举起青肿的左手来,给众人观看。
  众人这才惊觉,他左手小指果然有异,两个指节似直似屈,竟是无法灵活操控。
  “那你为何不禀告仆射大人为你主持公道,又为何迟迟不寻军医为你诊治?”李敢心急,不由开口质疑。
  反手抹干半面泪痕,李广利嘿嘿冷笑。
  再抬首仰望蓬顶暗纹,原本清亮的瞳仁中书满悲凉,另半张脸上鲜血淋漓,看着实在可怖。
  “我李家祖祖辈辈都是贫贱乐师,汲家是朝中栋梁,其他郎员也皆出身大员良家,非富即贵。
  自古以来,掌权便可横行,无钱便是下贱。
  试问,在这世上,对我这样的庶民来说,何来公道可言?
  广利再蠢,也还明白这个道理,难道飞将军的三公子竟不明白?
  至于说到诊治,哈哈……”
  狂笑两声,方续道:
  “广利不才,却也略通医术。
  入营时,为防万一,我自带了一些药物,所以倒还真是不劳军医大人费心。
  手指被断,我心知肚明,便是伤指再续,终究是弹不了琴了。
  不过,我既入期门,本也没想再像爹爹和弟弟一般,去做个任人肆意凌~辱亵玩的乐师!
  是以,我虽气急,却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只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命苦,与人无尤。
  谁知……”
  妩媚双眼一冷,斜睨容甲员:
  “谁知天离酒后无意间泄露,原来与淮南太子苟且的其实另有其人——
  而且,不是别个,正是你容笑!”
  举手一指,指尖都因为愤怒而轻颤不已。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靶场之上,你引我留神太子,原是蓄意陷害!”
  容笑微微动唇,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到底保持了沉默。
  李广利瞧她不语,突地甜甜一笑,半面仙姿媚态嫣然,半面修罗血肉模糊。
  “达官贵人欺侮我,我无力反抗,我认命!
  r》  可你容甲员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过是个攀附飞将军一家的庶民!
  这口气叫我如何咽得下?
  得知清晨考校骑术,太子偏偏又是教习,我心里悲苦,一夜难眠,总觉应该想个法子将你与太子的关系昭示众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当真不是要杀你。
  原指望你骑马时,毒针发作,马儿癫狂,将你抛下。
  听闻太子生性放纵,我想,若他当真对你有意,定会不顾旁人议论,对你百般怜惜——
  这样一来,汲偃等人对我的指责也就不攻自破矣。
  可是,唉,人算不如天算,我未料到,太子昨夜还请你饮酒作乐,今日竟对你不理不睬,视若路人!”
  容笑记起当时情形确是如此,忍不住回头,望向刘迁。
  奇葩对上她目光,尴尬地舒舒破袖,装作全然未听到这句话。
  待李敢、司马迁等人的好奇眼神溜过,方才转头狠狠瞪了瞪苏非。
  苏非微微侧过身去躲避太子视线,好一副无辜懵懂状。
  李尚轻咳两声,垂下眼皮,也是无知无觉样。
  奇葩气闷心酸,深感遭人陷害,顶不住容笑眼神,低下头,用手指不停缠绕破烂袖口,玩得不亦乐乎。
  李广利见容笑与太子眉来眼去,心下怒火腾起,大声续道:
  “本以为此仇报不得了,谁料老天有眼,竟让那金婵小姐与你遇上。
  听她说要抽你面,毁你容,我心下不忍,却也……
  莫名其妙的有几分窃喜。
  然而,事情一波三折,以霍去病为首,十二队三十四位郎员竟齐齐请罚,愿为你分鞭,我……
  我什么事情都忍得,唯有这容貌一事,我忍不得,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万万不会主动为你受罚。
  原本此事与我无干,那些郎员却偏偏都埋怨到我的头上。
  哼哼,这些蠢材,只知被人利用,真是不知所谓!”
  “重(怎)么与你无关?原本就是你惹的祸!”天离听到此处,按耐不住怒吼起来。
  李广利一愣,旋即又是一笑。
  “你说是,便是吧。
  仇没报,倒给自己惹一身骚。
  我自然忿忿不平。
  这才心生毒计,决定下那百花散!”
  别人还未觉出什么,胖子苏非倏然惊叫:“什么,你说百花散?”
  李广利偏头望向苏非,眸底闪出热烈的光,有种知
  音难觅,才华终于被人赏识的雀跃。
  “哦,小的忘了,苏大人乃是淮南第一门客,就连天下奇书《淮南鸿烈》中的《药篇》都是由大人主笔编纂!
  您阅遍天下医书,想必听闻了这百花散的妙处,是么?”
  众人不明所以,齐齐看向苏非。
  胖子面上一贯的嬉笑之色尽收,敛容沉思半晌,方道:“你当真厉害,居然想得出这个法子,此计果然甚妙,也果然狠毒。”
  众人听他说得凝重,不免心皆一沉,屏息聆听。
  帐内沉寂压抑,烛花突然爆开,惊得各人心皆一抖,胖子却呆怔怔望住帐篷一角,再无声息。
  刘迁有些不耐烦,追问起来:“苏非,你说话可否不要如此玄奥?本殿可不想你变成第二个李广利!”
  苏非思忖半晌,突然跪下,郑重请命:“殿下,此物阴毒诡异,若再不为霍去病施针,怕是毒性转眼便要蔓延至心脉,那时便是寻来解药,也是回天乏力!臣回忆良久,终于记起一个法子,可暂时保他性命无忧。”
  刘迁一惊,顿时首肯:“既是如此,你快快施针!”
  老军医很有眼色,忙打开药箱,将芒针小匣递了过去。
  容笑心急抄起烛台,奔至霍去病身边跪下,为胖子照出光亮。
  李敢不动声色,拎着半截军刀,走到李广利身侧站定,显是怕他趁乱再动手脚,将他严密看管在眼皮底下。
  李广利阴阴一笑,瞧好戏似的,瞧胖子猛地撕开霍去病衣襟,在他光洁的胸膛上走针如飞,连插芒针数十枚。
  不过须臾功夫,苏非已然满额汗珠,重新细细检视一遍,这才右手搭上少年脉搏,同时以左手食指指背查探病人鼻息。
  确定芒针的确奏效,他抽回手,擦把汗,转身禀告:“太子,你有所不知,这百花散是上古时期发现的不传之秘,取自雪山顶峰独有的奇异花草。每月内服少许,可令男子保持肌肤细腻,少年体态不变。”
  众人听到此处,心道,难怪李广利年届二十,面容却比十六七岁女子更娇柔,原来是因服用此药。
  太子刘迁沉吟发问:“既是如此妙药,为何是不传之秘?”
  苏非皱眉解释:“医书上说,若想保持少年体态,男子须自十五六岁时开始服用此药,但永远保持年少形状,实乃违背天理之事,故此,服药之人必早夭不寿!若一下子服食过量,此药深入骨髓,便会化为毒药,在数月内取人性命。所以,服用此药
  之人,唯有上古时期的娈童男宠。臣本以为此药早已绝迹,谁知竟有人还在食用,而且……”
  用眼剜一下李广利,这才续道:“李广利明知此物有害,却仍不停服食,其心之阴狠,当真可怕!”
  容笑心一颤,额上渗出冷汗,焦灼道:“也就是说,霍去病方才误食了大量的百花散?可这既是慢性毒药,他怎会一下子便昏厥过去?”
  苏非不说话,慢慢走到案几附近,捡起跌落在席上的小瓷瓶,打开瓶盖嗅了嗅,这才摇头叹气道:“果然如此。百花散若有麝香做引,立时便会化为剧毒,不出四个时辰,即可致人死命,我说得可对?”
  最后一句却是在问李广利。
  李乙员以手捂住面上伤口,鲜血经指缝兀自滚落,他却像毫无痛感似的妩媚一笑。
  “苏大人果然学识广博!
  不错,那正是麝香的妙用了。
  名贵的金创药中多含麝香,故此,我才不便去寻军医诊治手伤,只能自备伤药。
  今日傍晚,天离与我在膳堂相遇。
  我提起霍去病与容笑未来进食,天离果然上当,好心向膳堂索要饭食,要送来寝帐。
  走在路上时,我趁天离不备,绊他一跤——
  食篮盖子掉落,我假意帮他稳住食篮,趁机在汤碗中洒下百花散!”
  匈奴少年听懂大叫:“原来你是故意绊我!”
  司马迁向天离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天离憋气憋得两眼是泪,一脸愧疚地看向容笑。
  却见容笑表情森然,冷冷地盯住李广利,全没向自己这边看上一眼,心下越发难过。
  李广利见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讲得越发绘声绘色。
  “我原本以为,羊骨汤膻味浓重,此药无色无味,混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可是,不知为何,容甲员竟嗅得出任何人都无法辨出的花香!
  当时我险些被你骇死啊,容甲员!
  还以为你是药中高手,立时便要揭发我的伎俩!”
  容笑不作声,只是阴冷地看着他双眸。
  得意叹息后,李广利眼中射出恶毒的光。
  如此光可以化身为箭,容笑早已被射得千疮百孔。
  “可惜啊容笑,愚蠢如你,还是将此汤喝了下去。
  不但自己喝,竟还喂了霍队首大半碗。
  我当时欣喜万分,盼望着你早些将李家的金创药涂在脚踝上。
  哪料到你自己不用,竟
  殷勤给队首上药。
  我慌了神,立刻阻止,队首也婉拒,你偏不听,硬是给队首包扎伤势!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此毒其实全是你容笑亲手下的!
  与我李广利何干?”
  ☆、041天子按剑思北方:仆射
  第四十一章仆射
  烛焰轻摇,容笑屈膝跪在霍去病身侧。
  身影纤细,映在寝帐侧壁,忽长忽短。
  一张脸孔毫无血色,白得妖异。
  眼睫轻抬,眸底深邃,沉着霍去病无知无觉的身影。
  右手僵硬地抓着半截寒刀,薄薄的锋刃上有殷红的血珠一滴滴坠落席上,不知是李广利方才的残血,还是她已将自己的手心割裂。
  耳中不停回响苏非的一句话:“服药之人必早夭不寿!”
  早夭不寿!
  史书上说霍去病早逝,难道……
  竟是因为这百花散?竟是因为自己亲手喂下的毒汤?
  若是自己没有来到汉朝,霍去病就不会有此劫难。
  如何才能回到过去,让自己死在那场龙卷风中?
  右手越攥越紧,热血串串滑落,随即在霍去病的衣襟上积成一滩。
  “放屁!容甲员一判(片)好心,才给队首喂汤上药,你搜(休)得胡言,老(扰)人心智!”
  天离见李广利存心诱导容笑自责内疚,又是担心,又是激愤,忍不住大骂出口。
  随后意识到仆射还在场,忙跪下请罪道:“大人,天离鲁莽,请大人责罚!”
  张仆射眉间锋锐乍起,冷着双眼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