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节
作者:漂亮格子      更新:2021-02-18 23:50      字数:5068
  安缇诺雅抬起头,银蓝色的眼睛因为树荫里泄下来的阳光而眯了起来。“谢谢。”
  “没什么。”仙道彰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锁托高一点打量。
  抬起的动作拉动了挂着锁的铁链,长久没有移动过的链条在穿了孔的石制栏杆中滑动,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咯——”声。
  “诶,还有一个。”泽北荣志有些惊讶地往右手那侧的栏杆走去,从被拉出来的铁链上,拿起一个小巧得多,但更为锈迹斑斑的小锁。
  上面的字迹什么的,都已经褪了色。少年用拇指用力摩擦掉附着在上面的尘垢,辨认着残存的痕迹:“dai  si……”读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耳根浮起了一点红色。
  安缇诺雅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接过那把锁,将没有读完的部分念了出来:“……我喜欢你,mi……na……co……”
  最后的名字部分,笔迹有不少被锈蚀掉,很仔细才能分辨出“美奈子”这样的字样来。
  注意到,当少女将最末的名字念出来时,泽北荣志脸上瞬间浮起的红云,仙道彰有些玩味地支起一只手臂托住下巴,勾起嘴角轻轻笑起来:“泽北君,也认识一个叫美奈子的女孩子吗?”
  “说,说什么呢!”过于紧张而突然结巴起来的泽北荣志慌张地转移话题:“那个……仙道手上的锁还有什么别的吗?”
  “唔……”仙道彰将手上的锁翻了过来,眉毛轻轻地向上一扬,嘴唇微微开合,念着上面的字,却没有读出声,末了,只是微笑着抬起头来:“好像,一下子有种遇到了不错的事的感觉。”
  锁的背面,浅浅地刻着“永远在一起”这样的字样。因为是刻在金属表面上,笔画显得有些散乱,看上去就像是顽童拿了粉笔在墙上胡乱描画的童稚字体。
  非常……美好的愿望。
  “在想什么?”仙道彰所独有的,那种透明,却又带着清晰质感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好像一颗石子,落进了带着香樟气息的水中,敲起一圈一圈,慢慢扩散的波纹。
  “在想……是很美好的愿望。”
  “呵……我也这么觉得。”
  “……只不过,对人类来说,却是没法办到的吧。”
  “咦?”
  身高的缘故,从上面望下去,透过少女浅色的睫毛,能看到那双神情淡漠却倨傲的眼睛里,极为罕见地,浮起了一丝忧伤。
  就像是安静的夜晚,月亮穿过云絮透射下来的,静谧但忧愁的光芒。
  “办不到的意思……是什么呢?”
  “就是字面上说的这样。”
  “是说,无论如何,也都会分离的意思吗?”
  “……没错。”
  也许是因为,分开的原因,有无数个。而在一起的理由,却始终都只有几种吧。
  过去认识的人。过去告别的人。现在认识的人。将会告别的人。还未认识的人……
  就算习惯了,偶尔,也会觉得难过。
  “也许,的确是这样子的。不过呢……”漫不经心的笑容收了起来,换成了比较严肃的表情:“即使是无法再次相遇的人,也是可以用回忆,来填补的。”
  “所以呢……”仙道彰将手臂支在腿上,弯下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为了也许不能再见面而难过的话,努力制造即使无法再相遇,也不会遗憾的回忆,是不是更好呢?”
  他抬起手,像是对待邻居家的小妹妹那样,轻轻地拍了拍身前少女的头:“要知道,回忆这种东西啊,是可以用心创造的哟。”
  仙道彰直起身子,向还对着那把小锁出神的泽北荣志招招手:“泽北君,来照相吧!”
  “我记得你说过不拍人物的啊……再说,决赛的时候你难道还带了相机来吗?”
  “偶尔的破例,也不是不可以的。至于相机……”仙道彰将挂在栏杆上的球袋拎起来,在边上掏了掏,笑着朝两人晃了晃手机:“就用这个吧。”
  将三个人的手机存储卡都拍了精光。
  怪模怪样的,一本正经的。单人的,合照的。甚至还有和那两把锁的合影。
  “你看。”仙道彰将手机屏幕上,那张泽北荣志坐在香樟树枝上,探身下来,作了个歪嘴斜眼的怪样的照片拉到最上:“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泽北君了……”
  “喂!说什么呢!”
  “……就算以后都见不到他,但对我们来说,也不会是空白的,不是吗?”
  安缇诺雅注视着屏幕,少年怪模怪样的笑脸无比灿烂,朝着镜头这边比出一个“V”的手势。
  “谢谢你,仙道君。”她柔声说。
  “嘛。”仙道彰恢复了懒洋洋的笑模样:“女孩子的话,还是这样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可爱。”还举着手机的手在按键上轻轻一揿。
  “咔嚓。”
  “很棒的表情哦。”他微微笑起来,收回手:“我可以用它作屏保吗?”
  安缇诺雅侧过脸,看着手机上,那个神情温柔的少女,稍微怔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当然。”
  VIP章节 139127 洞
  “我可以用它作屏保吗?”
  “……当然。”
  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一辆刚驶过去的银灰色的跑车突然急急刹住,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哧——”声,然后慢慢倒到三人身边。
  车窗摇了下来,戴着面罩的长发妖怪将头探出来,墨镜后的眼睛在两个背着球袋的运动服少年身上略一驻留:“要载你吗,左瞳?”
  “咦?”仙道彰显出有些意外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体育馆坡道下来的方向响起了呼唤他的声音,穿着淡绿色polo衫的中年人一边摆着手臂,一边快步朝这边走来。
  “看来都有事了,那么下次见吧!”泽北荣志挥挥手:“可以给我发简讯哦!”他转过身朝体育馆那头的电车站走了一段路,又回过身,将手搭在嘴边朝这边喊道:“我会寄明信片回来的!”
  公主冲他挥挥手,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望了正快步走过来的中年人一眼,偏过脸微微一笑:“那么,仙道君,学校见。”
  “啊……好吧。”仙道彰看了看驾驶座上的鸦,朝她摆摆手:“再见。”
  跑车飞快地行驶在车道上,银白色的手机在指掌间旋转,设置了幻灯片自动播放的相片在手机屏幕上一张一张闪过。
  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分出一点注意力,隐在墨镜深色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手机屏幕上的相片,而后落在银发少女的侧脸上。
  ——罕见的温柔表情。
  温柔而忧伤,沉静的眼睛里盛满了怀念。
  注视着那些照片的目光,似乎正透过它们,望着某个不确定的,遥远的地方。
  鸦轻轻咳了一声,打破车中这种他所不习惯的,陌生的静谧,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挂到风衣扣眼中:“你朋友?”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中正打着转的手机,安缇诺雅侧过头,思索了一会,然后非常缓慢但肯定地点了点头。
  鸦挑挑眉,收回视线,过了半天,才微微弯起唇角,夜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暗不定的光,近乎无声地低语:“呵……两个……人类啊……”
  方向盘微微一转,跑车流畅地换了个车道,在稍前一点的交流道下了高架。
  风从敞开的窗口灌进来,将他的长发吹得飘了起来,鸦微微敛眸,没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架在车窗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要不要去看看你爸爸最近在忙什么?”
  安缇诺雅歪了一下头,打量着他,过了一会,点头道:“好。”
  车子驶离市区,渐行偏远。
  在日本这样一个土地贫乏的国家,要想看到没有被利用起来的——尤其是并非像青木原那样的森林般区域的——土地,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尤其,这还是在东京近郊,仍然堪称寸土寸金的地段。
  但诡异地,这样一路驶来,视野中竟然看不到有人居住的模样。
  苍色的天际与大地的尽头相连,开阔的平原上有稀疏的树木矗立。浅色的雾霭自不知名的地方升起,在这片静谧仿似死地的土壤上飘飘袅袅。
  在跑车顶篷上方一点,大约二十米高的地方,一双幽暗的赤眸自虚空中张开,窥视着这辆突兀闯进的车子。
  坐在驾驶座上的鸦冷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收敛的妖力瞬间勃发出来,空中响起一声痛嚎,那双赤眼即刻黯淡下来。
  鸦厌恶地关上车窗:“从洞里出来的真是什么东西都有了。”
  当车子穿过某个特定的地方时,周围的空气像被搅动的水面般波动起来,随即,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巨大好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物。
  跑车帅气地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鸦打开车门走出来,目光四下一转,有些疑惑地轻“咦”了一声,看见同样走下车的公主正在打量眼前的建筑物与附近的停机坪,漫不经心地解释:“偶尔用来拍卖,或者是干些别的。”
  他站在原地,微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抬脚往“斗兽场”里走去。
  “斗兽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竞技台,但竞技台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相当古怪的,类似于海上油田的勘探平台样式的地方。
  巨大的支架围绕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支架四面悬挂着升降机,有几架正停靠在平台边缘。
  走到了这里,鸦原本微有凝重的表情反倒变成了不屑的轻笑:“……哼,不自量力……”他回头伸手抓住安缇诺雅,什么都没凭仗,就这样直直跳了下去。
  风声哗啦啦地在耳边擦过,四壁上每隔数米就镶嵌着圆而小的灯,几架升降机停在半空的地方,还有一架的缆绳被半中断开,晃晃悠悠地垂在空中。
  鸦的妖力鼓胀在四周,挡去高空坠落时气压会给人造成的不良影响,同时皱着眉鄙夷地说:“人类的身体太废了。”
  一丝笑意在安缇诺雅的眼睛里浮了上来,她眨了一下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眼睛,打了个响指,一阵微风在这个垂直的井道中突然产生,托着两人轻飘飘地往下落去。
  “咦?”鸦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随即哼了一声,松开手。
  井底遥遥绰绰的灯光迅速地接近,最后他们落在一个高台上。
  高台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像是广场一般的洞穴,正对着高台的那一边,有一个看上去幽深而曲折的洞口,几乎能用肉眼看清的黑色气息一丝丝从那飘散出来,还有一些像是来自极遥远的地方的,诡异的鸣叫声从那传出。
  许多人形——以及比起人形来要更为抽象的生物,在靠近洞口那边战斗着。其中一部分带着安缇诺雅十分熟悉的妖力的感觉,另一部分,身上则流动着一种近似于灵力,但又略有不同的力量。
  “……果然是灵界特攻队那群蠢货……”鸦眯眼望着那个方向,语气冰冷。
  靠近高台这边,户愚吕弟抬头看了看,低声对一身西装的长发男子说了句什么。
  左京往这边看了一眼,皱皱眉,点起一支烟,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六七个妖怪除了户愚吕弟外全都跃入战团,随后他转过身,不急不缓地往高台上走来。
  几个实力超等的高级妖怪的加入,立刻让战况发生了一面倒的情形。
  属于灵界特攻队的蓝发男子高声叫道:“左京!你疯了吗?你是人类!为什么要打通魔界通道?你想让整个人间界被妖怪们毁掉吗?”
  左京像是没听见似地继续踏着阶梯向上走去,右手轻轻一弹,一点火星晃晃悠悠地从高台半腰飘落。
  “魔界通道?”公主微微蹙眉,问道。
  鸦支着下巴,黑眸中闪着愉悦的光:“那边那个洞的尽头,就是人间界和魔界的缝隙了。那个缝隙本来只有——”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窄窄的距离:“这么一点点,只有最低级的妖怪才能通过那到人间界来。”
  “不过现在……”鸦轻轻笑了一声:“那个洞可就大得多了……就算普通的妖怪也能过到这边来。”
  他略微顿了顿,像是在等待对方说点什么,但安缇诺雅只是沉静地望着那个看上去极其幽深的洞口,一言不发。
  鸦摘下面罩,长长的黑发从发梢开始飞速染上金色,黑眸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身边的少女,轻轻地将手搭上她的肩膀。
  夏日的轻薄衣料下是极瘦削单薄的身体,冰凉的体温隔着薄薄的面料透上来,几乎不像是血管中涌动着温热鲜血的正常人类。
  鸦低低笑了起来,长长的金发无风自舞:“等洞足够大了,应该就会有不错的妖怪能到这个无聊的世界来了吧……人类的血肉对妖怪来说是相当难以抵御的美食呢……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