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18 23:46 字数:4995
筠玉蹙眉:“你想说什么?”
凝玉看了眼远处的灯火,故作轻松的说:“我好像又要改嫁了,这次是太子殿下。”说完,叹了声:“不必奇怪,他是为了拉拢咱们家的势力才想迎娶我的。不过我看他主意都打定了,怕是不好推诿,哥,你有办法吗?”
“这……这……”筠玉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没有紧紧的锁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着,口中喃喃的说道:“难道是这样?是他一开始就有这个主意,还是形势所迫?”
“哎?”大哥怎么又开始断断续续说些奇怪的话了?
可筠玉似是全无感觉,仍旧喃喃自语:“这可不好办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殿下是开始忌惮咱们家了……真真难办。”
“喂!”凝玉急了:“你别自己嘀嘀咕咕的行不行?我和你商量事情,不想听你卖关子。”
“哎呀,一句话说不清楚,等晚上咱们慢慢细聊。”筠玉道:“我去找你,黑暗中有人捂住你的嘴巴,你千万别挣扎。”见妹妹欲言又止,便笑着安慰:“不急这一时,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好吧。”
她最不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人,偏偏自己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人,她没办法,只得坐了会再去用饭。一家老小齐聚一桌,美味珍馐,珍奇果蔬样样都有。可显然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只顾着说话,都没动几筷子。
于是晚上筠玉来找凝玉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屋内吃点心。
“你要不要也来一块,梅酥,味道还可以。”
“你不是要做太子妃么,变成胖子,穿不上翟衣,看你怎么办。”揶揄归揶揄,他也拿了一块在手,咬了一下嘀咕:“可饿死我了,从昨天还是就是喝酒喝酒喝酒!没死在战场上倒要死在酒桌上了。”
“别浪费时间,快从头说来,你为什么问我那些奇怪的话。”
“哦……这个啊……”筠玉叹了声:“其实我和爹他老人家,已经有半年多没说过话了。”
“哎?”凝玉大惊,仔细想来,果然是从一进门到饭桌上,他们两人真的没说过半句话:“为什么?”
“事情其实很简单。父亲中了圈套被敌军围困。而敌军要我投降换取父亲的性命。”筠玉笑着说:“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凝玉已经猜到了让父子发生间隙的原因:“你没照办?”
“何止是没照办,我让全军缟素,自已也是披麻戴孝,向敌军发动了进攻……”全军缟素,那意思就是说就当父亲已经死了,不论他死活了。
“……”凝玉愕然,不知该如何和大哥继续交谈下去:“然后,然后呢?”
“父亲看到我这个样子,心说反正都是死,便带了几个亲信冒死突围。”
比敌军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儿子,不是父亲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儿子竟然不顾自己的死活,不能罅隙简直不可能。
筠玉捏着那梅酥,眼神怔怔发直:“……可是亲信们都死了,只有父亲一个人侥幸死里逃生,回到了营地,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继续作战,只是对我不再信任,而我,也不信任他。”
“这话怎么说?”
“如果一个军人被敌方围困,要自己的儿子投降,当他的儿子不选择投降而奋勇杀敌,逼的他无路可退杀出重围后,却被人发现所有和他陷入敌军重围的亲信都不在了,而之后,这个军人所在的部队很少打胜仗了,你怎么想?”
凝玉咽了下唾沫,恍然道:“他可能……做了……做了,叛徒。”须臾又提高强调,似乎在反驳自己:“怎么可能?爹怎么可能,完全是无理由的猜测!”
筠玉呵呵一笑:“没必要这么激动,兵不厌诈,诈降这种事太常见了。”
“你这怀疑没有理由,爹是谁啊?镇国公啊,那些随从的武艺能和他比肩吗?在途中被射死,只有爹自己逃出来也很正常吧。因为这次事件,不敢深入而屡屡战败,也不是不可能的呀。”凝玉连连摇头:“这种想法太荒谬了。”
“你冷静点!”筠玉道:“现在只是在分析而已。”
“没道理就是没道理。爹是镇国公,打赢了就是国家的功臣,蛮族是什么东西啊,归顺了他们,就为了多娶几个有纹身的小妾么?”
“你还真说错了。那帮蛮族的高级将领说的都是汉化,用的武器一点不比咱们的差,正因为低估了敌人,在前期才吃瘪。”筠玉冷静的说:“而且,我可没说过,爹投降的人是蛮族。”
“啊?”
“敢跟朝廷叫阵,如果后面没人支持,他们不敢这么做。”
“所以。”
筠玉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舞阳公主的封地也在西南,这个你知道吧。”
“难道说。”
“没错,我怀疑爹如果叛变了,那么叛变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女主。满族的起兵不过是她支持下的小试牛刀,看看朝廷的战斗力,她大概没想到朝廷这么没用,而爹或许也是认为的。”筠玉怅然道:“在围困的时候,他见了这位女主或者她的亲信,得到了某种许诺,加上死亡的威胁,便决定叛变,还劝我投降,而我不听从召唤,他们便让爹假意重新回到军中。”
听哥哥越说越离谱了,她忙摆手:“爹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叛变,我和娘亲和多少族人都在这里呢。”她在这一瞬间懂了:“所以……爹,不是叛变而只能说选择了另外一个主人,这个主人也是皇族内部的人,便不是叛国。”“你还记得独孤奕枫这个人吗?”筠玉道:“你第一个未婚夫,可是爹为你挑选的,他对他可是青睐有加。而他就在公主的封地。”
第七十七章
凝玉一时无法从这样的猜想中缓过神来,随着哥哥筠玉的分析,她似乎越来越逼近真相了。。
“你是说,父亲他……”
筠玉轻笑一声,挑了挑灯芯,看着跳跃的火烛说:“在你要丢掉性命的时候,有人劝你投降,而这个所谓投降的人,也是位皇子,还是自己尊敬支持的皇子,你会怎么决断?当然,或许那不叫投降,叫易主而已。”
“……我明白了……”她捂住嘴巴,皮肤上因为紧张起了一层小疙瘩:“你都知道了,太子不可能不知道,他要娶我做太子妃,不仅是为了拉拢曾家也是在试探曾家?如果我们不同意的话,那么……那么……”
“这就是我要说的。”筠玉目光冷冽:“太子或许知道父亲已想投奔璟王了,璟王和京城的太子之间早晚有一战。到时候你会选择谁?”
凝玉的心提起来:“你呢,你选择谁?”
“我?”筠玉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选择正朔。”
凝玉心说就知道哥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虽然看起来叛逆,但其实骨子里是最看正统血缘的。她枕着胳膊,侧着头看筠玉:“爹……爹他老人家接到过东宫的诏令吗?比如说让他上疏为我退婚。”
筠玉摇头:“自从那次围困战役以来,我许久没和他说过话了,他也处处提防着我。哈,人家都说上阵父子兵,这场阵仗下来,我们父子反倒离心离德了。怎么,你听人说,太子示意父亲这样做吗?”
凝玉一字一顿的说:“这次太子亲口说的,说父亲一回京师就会为我退婚。”
她先头有两个大:“真是,到底太子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啊?我要被他逼疯了,自那次说过话之后,这么多天来,再没召见过我。他是不是变想法了,还是没有?另外他的正妻太子妃还没死,就打算另娶了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须臾怅然笑道:“正妻没死又如何,他若是想她死,她就得死。”
筠玉捏了妹妹脸蛋一下:“喂,你脑子是有多混乱,一直嘀嘀咕咕的,说话没个条理。”
“哥,你说我要不要去问父亲这件事?”
“哪件?”
“你到底在听没有啊?当然是我说的,太子示意爹为我退婚的事。”
筠玉一撇嘴:“我先问你,你自己想不想退婚?”
“当然不想。”
“哦——”筠玉摆出一副似乎懂了的笑容,戳了她一下:“你钟情嵘王。他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雾散了。”
“当然不是。”凝玉赶忙辩解:“我,我是比起太子,当然还是嵘王好一些。太子那种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亲近你,是为了明天杀了你。不觉得很恐怖吗?利用你的时候榨干你所有的价值,没用处了,就当做破烂的一丢。哥,您真的想效忠这样的君主?”
“……”筠玉道:“没有别的选择,你也没有。嵘王,太子,璟王之中,让我选择一个,我必然选择太子,其他两个人……呵呵,起兵谋反便是乱臣贼子。”他凑近妹妹,看着她眼底的不解神色:“而且我认为,许多感情是可以舍弃的,比如男女之情。不管你对嵘王的感情如何,你都要割舍。这世上没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在自己的生命和族人的性命面前,一切都无足轻重。爹被围困,劝我投降的时候,你一夜没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最后我选择了让自己和你们活下去。父亲大概觉得我是个想弑父的逆子,但是……呵,我觉得我是个顾全了家族清誉和族人性命的忠臣孝子。你成了太子妃,也是牺牲,但谁没在牺牲?”
“哥……”凝玉听懂了,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觉得哀凉:“是呀,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你我迄今为止的荣华富贵都是靠家族得到的,人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索取不想牺牲。没办法,谁叫咱们是曾家的人呢,没得选啊,呵呵。太子对父亲起疑了,没关系,我明天找他,向他挑明,让他上疏就是了,奏请皇帝为我退婚……成为太子妃,成为联系东宫和曾家的棋子。”
“嵘王会伤心欲绝吧。”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可我已经尽力了,我身不由己。他会理解的。”沉默了半晌,又笑道:“不理解也没办法……”
筠玉拍了下妹妹的肩膀:“好了,你休息罢。当你老了,再回忆这些……其实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的人还活着。”
“哈,好像说的你老过一样。”
“怎么没有?”筠玉说着,挑开发丝给她看:“受到围困的时候,我曾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白头发,现在好多了。”他淡淡的说:“真是段难熬的日子,不过我仍然不后悔那么选择。”
“我也是。”凝玉起身送大哥出门,关上房门后,呆怔的重复:“我重生为的就那是曾家,不是为了自己。”
各人的感受,统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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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瀚涛回家已有几日了,可还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稍有声响便会惊坐起来。这一日,不过是有下人摔碎了花瓶,他便蹭的一下摘下挂在身边的佩刀,如临大敌一般。确定是虚惊一场后,他浑身无力的坐在床上,看了眼身边的妻子,长叹一声,披衣去了书房。
在离家之前,他根本不喜欢舞文弄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只有这个时刻,他能不去想惨烈的战场情景,而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时一阵敲门声,打乱了他的笔触。
“谁啊?”
“爹,是我。”
是女儿凝玉的声音。曾瀚涛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轻咳了两声才道:“进来吧。”
女儿变了许多,出落的更漂亮了,只是,或许是常年离家的原因吧,他觉得女儿变的更冷漠了。
“有事?”他抬起头,看了眼她,又继续低头继续写字。
凝玉笑道:“难得看到爹写字呢。”站到父亲身边,一边看一边说:“爹爹在战场也练字吗,似乎写的比以前好多了。”曾瀚涛瞥了她眼:“是吗?你这精灵鬼,别没话找话了,有事便快说。”
“……爹,你昨天责骂了止源吧,其实和独孤烨诚起罅隙,不是他的原因,是郡王欺人太甚。而且,要是追究根本责任,还在我,那个女婢是我买回来送他的。”
的确,他自回府之后最近发生的事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被郡王打伤的止源,在他看来,因为一个女人而和别人殴斗,不管谁对谁错,都该受罚:“哼,你不必替他求情。他罪有应得。”
凝玉沉默了下,道:“可是真的不是止源的错,是独孤烨诚动手打人的,就连太子殿下都认为是他的错……”
听到太子两个字,曾瀚涛的毛笔久久不动,最后化成了一滩污墨:“太子?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入过宫,见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他吗?”
“是……”
曾瀚涛冷漠的问:“他见你,说过什么?”但是语气中满是疲惫。
凝玉低低的唤了声:“爹,太子是否暗示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