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夺过包袱，一打开，吓的双眼圆瞪。
  那是个人头，头顶是秃的，但两鬓却是小辫子，加上那络腮胡子和死不瞑目的眼睛，非常吓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想……估计是我杀的……”
  “难不成是蒙古的……某个王爷的人头？”的确据说他溃军的时候，正遭遇敌军在厮杀。
  “所以我们要把他收好。”烨岚把人头放好，一点不慌，仿佛那就块石头。任凝玉胆子大，也不想能和一个人头淡定相处，不禁道：“你啊你，穿着一身戎装铠甲，拎着一个人头，你觉得咱们能平安返京吗？”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伪装！”
  “好啊。”他眼睛一亮：“装成夫妇，反正你是我的王妃。”
  凝玉却不摇摇头：“不，不，装成兄妹更好！”
  第六十八章
  “为什么？咱们本来不就是夫妻吗？还是你自己说的。”烨岚摆出事实。
  凝玉眯起眼睛微笑：“你想啊，像咱们这样的惹眼人物，不知多少人盯着，如果称作夫妻，一方的身份被戳穿，另一方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不如假作兄妹，做做掩护。嗯……你有妹妹吗？”说完，瞧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无奈的撇嘴：“反正你记不起了，算了，你就叫做曾止源吧。”
  “曾止源是谁？”他皱着眉头说：“你的兄弟吗？”
  “是。”凝玉道：“你呢，既然记不得多许多东西了，很多问题就不要问了。”
  “正因为我不记得，我才要问啊。”他耸肩：“兴许就想起来了。”
  “……”凝玉只觉得头疼。前途凶险，带着一位失去记忆的王爷，如何能平安返京呢。还有真正的止源，追着段慧珍也不知跑哪里去了。烨岚见她愁眉苦脸，走过去，把手搭在她额头上，试温度：“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忽然靠近，让她措手不及，马上后退一步，慌乱的说：“不许随随便便的！你快去问问穆克有没有中原人的衣服，把你这身戎装换下来。”
  “好吧……”他把手里装着人头的包袱给她：“那你先帮我拿这个。”说着一丢，把那包袱扔到凝玉怀里，恶心的她直皱眉。现在时值严冬，天寒地冻，携带首级至少不会烂掉。
  凝玉放眼白蒙蒙的雪地，一瞬间怅然的叹气。很快烨岚一并走来，烨岚换了身中原人的广袖深衣，垂着眸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带着几分书生气。
  她不禁在心里说，真是人靠衣装，换了身衣服感觉都变了。
  烨岚正了正衣服：“穆克说他们有的时候去关内换东西，偶尔会换中原人的衣服，所以留着几件。”
  “你给人家报酬了吗？”凝玉才记起自己的真正目的：“你若是没钱，就把那个步摇给他算了。”人家好吃好喝养着你，总不能什么都不报答吧。“
  烨岚一听，本能的捂住那步摇：”不可能！“那是他的珍宝，是在大漠中这么多年赖以慰藉自己的信物。”那是我的东西，现在我和你在一起，那东西不重要了。“
  烨岚哪里肯听，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反正是和咱们交好的小族，等我回京十倍还他就是了！“说罢，扬起马鞭便奔驰而出。凝玉一跺脚，也翻身上马：”你等等我！“待追上烨岚的马匹，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比以前更任性了，在军中这几年你也没怎么磨砺！“
  烨岚不答话，拿马鞭指着前方：”离最近的馆驿还有一天路，咱们赶一赶。只要不碰到大风雪，今晚争取入宿那里！“
  凝玉看着前方，一提缰绳：”好啊，就怕你手生了，未必赶得上我！“
  几年不见，她还是那个样子，烨岚勾唇一笑：”想比试？好啊！“说着策马而出。凝玉自然不肯服输，两人驰骋在茫茫雪地里像两尾无拘无束的白狐。
  ——
  适逢乱世，王法废弛，强盗横行。城邦交界之间的道理上，竟然有三五一伙的匪盗，埋伏在路边，看到单身的行人或者人数少的客商便肆意劫掠。这一日，天下大雪，烨岚和凝玉的马匹疾驰在乡道上，准备找一户人家落脚。
  雪越下越大，凝玉的眼睛几乎睁不开，突然间，腰上一紧，待她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烨岚搂在了怀中，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原本骑的马竟然踩中了一个陷阱，后腿陷进坑中拔不出来，发出悲凉的嘶鸣。
  这时七八个手持钢刀的强盗从一旁的草丛中跳出来，指着两人道：”把钱和马都给大爷留下！还有女人！“
  凝玉瞥了眼那几个强盗，一见便知是乌合之众：”真麻烦，我们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这时强盗们不乐意了，骂道：”你们他娘的太目中无人了，老子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说罢，举刀便砍。
  凝玉心说了一句真是找死！果然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再睁眼的时候，发现为首砍来的强盗，早已身首异处。
  烨岚无聊的哼道：”滚吧。“”……这……“
  剩下的几个强盗见骑马的男子一瞬间就干掉自己的老大，知道碰上高人了，趁此机会哇哇大叫这都四下奔命去了。凝玉见人都跑了：”算他们走运！“说完，去拽坑中的马匹，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把马牵出来。
  凝玉觉得别扭，虽然知道他在大漠这几年免不了砍砍杀杀，但是看到他真的杀人不眨眼，仍旧觉得心口发堵。”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武功可没忘……“
  他一挑眉：”我还没想，便手起刀落了，大概是遇到危险的本能。怎么，假如真如你所说，你会觉得我在大漠这几年真的是站岗放哨吃干饭的吧。“
  凝玉尴尬的笑道：”当然不是这么想的。“然后在刚才被杀掉的匪首身上摸索出一袋碎银子，揣进了自己怀里。心说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打劫？
  两人没有因这个小插曲而耽误时间，奔上马飞驰到了附近一户人家，烨岚给了银子，那户人家便笑着收留了两人落脚。可惜只能腾出一个房间，凝玉抱着村民的干爽衣裳，进了屋子，才发现这一切。烨岚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宽衣解带，脱掉被融化的雪打湿的衣裳，开始更换干净的衣服。”喂，你注意些啊！“凝玉把手里的衣服甩到他身上：”我到底是女人，不是你军中的随从！“
  烨岚被她打的措手不及，须臾道：”我忘记了，还当是在军中，许多年没顾及过女人的事儿了，一时竟没在意。“
  凝玉气哄哄的指着门外：”你先出去，我换衣服。“烨岚尴尬的微咳了声：”是。“与她擦肩而过，她忽然觉得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多疑点，立即拽住他：”你不是失忆了么？你怎么会知道多年没顾及过女人这件事？“
  烨岚心里叫苦，她怎么时时刻刻都在怀疑自己？但表面上淡定的说：”当然了，难道随军还有女人吗？虽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但就现在，我觉得我的性子是不会做出在军中召军级这种事的。“
  凝玉见他眼底澄澈，似不像是撒谎，半信半疑的说：”哦，我还当你想起过往的事情来了呢。“
  等烨岚出去了，凝玉换好农妇的衣衫才出去见他。烨岚等着农户的暖酒，见她来了，笑着招手：”喝口热酒暖暖身。“凝玉坐下后，说道：”住一夜，明天继续赶路。“
  这时农户端来酒水，笑呵呵的说：”大雪封路，这是自家藏的为数不多的酒，二位别嫌弃。“
  烨岚自己斟了半杯饮看向凝玉，她点了点头，他便也给她斟了半杯。
  失忆也有失忆的好处，就是两人相处没那么多规矩，反倒自在了很多。要不然就凭在宫中的繁文缛节，自己不跪下给他斟酒就不错了，哪能轮到他服侍自己？想到这里，心情好多了，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两位，是从关外来回中原吗？“农户小声问：”这里靠近前线，多的是做生意的蛮子和烧杀掠抢的强盗，像你们这样单独旅行的客人可不多。“
  烨岚道：”我们本来想和关外的几个散居的部族做生意，结果遇到了强盗，血本无归，只有我们两个逃了回来，现在只想归家。“”那你们是……夫妻？“
  凝玉立即道：”不，他是我兄长。“
  那农户哦了一声，搔了搔头：”这样啊，既然是兄妹，那可麻烦了，我家只有一间空房了，还以为你们是夫妻住一间屋子正好。“
  烨岚马上说：”没关系，我们兄妹走南闯北，风餐露宿的日子都过了，有间屋子就成。“那农户释然笑道：”那就好，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心里就安稳了。“
  农家没有什么可招待他们两人的，端上来的都是秋天晒的干菜。凝玉经过这么多日的颠簸，不那么挑剔了，可仍旧吃的不多。烨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她来找自己，才受的苦，心里过意不去：”这样吧，我去给你打点野味回来吃。“”算了，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野物。“凝玉道：”明后天赶到大点的集市再说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他说。
  时值户外寒风呼啸，两人又不约而同的说：”好好休息，明天的路更难走。“说完，相视一笑，向卧房走去。
  一进屋，凝玉就搬了两个板凳并拢，对他笑眯眯的说：”委屈殿下今晚睡在这里吧。“
  烨岚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床铺，又看看简单的两个板凳：”你叫我睡在这里？“”你我未成亲……“她一咬牙：”要不然我睡在这里。您去床上睡。“
  烨岚哪能委屈她，无所谓的说：”就这样睡吧，返京之前苦日子还多着呢。“说完，当真脱下外衣当做被子盖在身上，侧卧在板凳上躺下了。过一会睁开眼睛看她：”你怎么还在？“
  凝玉暗想，如果皇族的人，知道她这样对待亲王，怕是给她治罪吧。
  农家的屋舍简陋，从窗户缝往屋内灌着冷风，加上柴薪烧的少，盖着一双薄裘，凝玉只觉得比在大雪中奔波的时候还冷。黑暗中，不禁看向烨岚，见他侧卧在两条板凳搭成的临时床铺上，紧闭双目，因为凉意，微微蜷着身子。
  她心下不忍，叹了口气：”殿下，您过来和我一起躺下睡吧。“
  烨岚闷声道：”那你刚才何必把我赶到这里来？“声音虽然不满，行动一点都不迟缓，她刚说完，他就坐起来抱着肩膀坐到床沿，一下子在她身边躺下了。泰然自若，理所应当。
  他的呼吸就响在她耳畔，她不禁后悔，这样的话，她很紧张根本睡不着，还不如让他那么冻着好了。因为紧张，她连翻身也不敢，只盼着他快些睡着，蒙混过这一夜。
  北风呼啸，打着窗栏噼啪作响，她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过了许久，终于放弃，轻叹一声。就是这弱不可闻的声响被他捕获了，侧身向她的问她：”睡不着？“凝玉一怔，低声说：”睡不着也得睡，明天还得赶路。咱们去大同，见到守城的总兵，他肯定认识你，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烨岚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心里暖暖的，这个女人为了找他，吃了这么苦，如果不是她来找他，他或许还在犹豫当中是不是立即赶回京城。他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她警觉的出声：”做什么？“”你难道不冷吗？“他说的无辜：”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冷成这样，造成了柳下惠。咱们两人相依取暖才能熬过今晚，不是么？“
  他说的不无道理，她现在冷的上下牙齿打颤，只想着取暖，至于别的事情顾不得那么多了。想到这里，便有着他揽过肩膀，靠近他的怀中。两人裹着被子，静默的过了一会，果然暖和了不少。”……我们怎么认识的？“他问。
  凝玉想了想道：”忘记了。“他不死心，继续问：”……在京师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好吗？“
  她记得他刚遇到她时候的态度，冷哼：”你自己不都怀疑，像我这种人，你怎么会看得上么，当然不好。您最好回去想想退婚这回事。反正我不是第一次被退婚，撑得住，别管我。“
  还真生气了……他笑，将她搂在怀里：”那你还来找我？“
  被他问住了。不知为什么，其实她大可不必来，在京城等着他的消息就行了，可就是静不下心来，飞来不可。”那有那么多为什么啊？睡觉睡觉！“她一拱身，离开他的怀抱，侧身对着他，心里慌乱一片。他却不依不饶，趴上她的肩头：”你为什么来找我？如果是放心不下我的话，直说就是了，何必害羞。“
  被戳中了心底事，她恼羞成怒，马上转头：”谁说——“两人本就离的近，他靠近她，近在咫尺，她却忽然转头，四片薄唇碰了个正着。烨岚一怔，随即便就势按住她，撬开她的小嘴，吞津挫舌，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