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寻找山吹 更新:2021-02-18 23:46 字数:4903
离开尼普兰,再谈这个已无意义。”
“我明白了。”
毕安达将蓬萨格领地的产权证书和契约、贝壳屋的钥匙和那个一直没有送出的珍重珠饰针放进一个香木盒子。“比亚德,麻烦你将这个送给彼拉迪亚女王。”
“你的气色很差!”比亚德吃惊地望着他。
毕安达站起来。“我支持不住了,想去躺一会儿。”
彼拉迪亚无法去为他送行。她把自己关在密室中痛哭。不过就算她去,也无法和他告别。毕安达被抬上大船时昏迷不醒。他昔日的朋友,迪埃蒙,还有马尔亚克王子忧虑地目送他和死去的绮思蒙娜随船离去,消失在尼普尔河远处的地平线上。
就这样分别,生死茫茫,天各一方。惟有梦魂萦牵。彼拉迪亚的心碎了。泪光中,她仿佛见他回过头来,忧郁的脸上泛起一丝充满激情的笑容,幽幽的黑眼睛闪射出星辰的光芒。她迎接他的目光,因为那眼神分明再次向他证明永恒不变的爱和深情。
她陡然明白了,一跃而起,策马疾驰在沿河大道上。但他已经不在那里。贝壳屋还在,但他永远地走了。尼普尔河上不是没有船只,但他已经走了,视野中一片空荡,她的心也一样空荡。她一直追到落日时分,终于相信她永远见不到他了。
迪埃蒙返回费平军训营之前,告诉彼拉迪亚女王:毕安达在归途中多次遇袭,身受重伤。迪埃蒙强烈要求尼普兰政府调查事件真相。彼拉迪亚很震惊,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于是,彼拉迪亚召见第七防卫军团的司令佛利伦伯爵,命令他尽快查明事件。
佛利伦不赞同。他说:“这个案件可能牵扯面很广很深……有谋杀动机的人很多啊。行刺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痕迹。我觉得查下去,不利于王国安定。反正人已死了,查下去也不能使他复活。您是尼普兰的女王,毕安达只是一个建筑师,您应关心大局,不应让人看出您关心他甚于权力和统治基础。”
“你是说我不该查这件案?我的臣民被害,我为了所谓的安定,漠视不理?”彼拉迪亚愤怒地说。
尼普兰28年4月27日,彼拉迪亚收到来自密亚扎的信和一卷诗集。
尊敬的尼普兰女王陛下,
我不能不通知您,我的儿子,尼亚伐纳…坎塔利,即海上的毕安达永远离开了我。在这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忍不住想问:您认为谁应该为他的死负责?这孩子天性纯朴善良,不伤害任何东西,却总是受伤害!我不知道我是否该屈服于命运。他是我从神那里偷来的珍宝,现在神将他收回去了。是的,在我心目中,整个世界不如他的一根头发值钱。
还有绮思蒙娜,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就知道她也是我的孩子。但她却不能看见父亲。
我将他们焚化后的余烬撒入无际的大海。经过漫长的分别,他们终于回到另一位母亲的怀中。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如果您愿意,请往尼普尔河中放一束菊花——因为他也是你的亲戚——他的真名叫丰塔内特…维萨利…蓬萨格…卡西尼弥亚。我也要去了。一个人只能死一回,我却面临第二次,这一次我无可逃脱。 ——嘉贝雷尔…维萨利…卡西尼弥亚啊,毕安达死了!静静的尼普尔河里,再也不会有一个神话般的情人,从水中升起。遥远的密亚扎,白色的大理石宫殿也一样空荡。他在湛蓝的大海中,和白色浪花一样化为永恒。一切都变成灰色。彼拉迪亚在夜色中徘徊到黎明。毕安达经过的地方都有异样的光彩。只怕他留下的足迹,随时被风雨拂去!彼拉迪亚寻觅毕安达的踪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她再一次地失去了他……空虚如潮。思念如潮。她将一大束鲜花扔进河里。“安息吧!”
彼拉迪亚彻夜阅读毕安达留下的诗篇,百感交集。
我的爱人,我该如何表白
这只有我自己明白的爱
我如何证明
这爱恒久不衰
事到如今,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我还能对你说什么
这不是我的错
不是我负情
离别时我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在不眠之夜我的心在流血
我的泪无处可流
爱的纪念碑无处安置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已经为你做了最大牺牲
奉献给你的不仅是赤诚的心
还有无可替代的生命
5月1日,佩利克和伽兰德一起回来了。看到伽兰德平安无事,彼拉迪亚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她不能再忍受接连失去她深爱的人……但佩利克的神情却从未如此陌生。彼拉迪亚突然想起毕安达的建议——离婚……
费兰帝国再度爆发大规模动乱。西部两个行省宣布脱离费兰帝国。迪埃蒙的表妹凯琳失去了她的家园,但逃离了战乱,到尼普兰来投奔迪埃蒙。
在洛沙皇帝的信中,彼拉迪亚只看到怨天尤人和不知所措……显然,洛沙不是那种适于做君主的人,骄狂有余而才智和魄力不足,却很遗憾地坐在皇位上……彼拉迪亚仔细考虑了很多事情。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渐渐地清晰起来……这个想法她还没有跟任何人讨论,因为她还不能确定是否可行。
那段时间,彼拉迪亚非常忙碌。令她惊异的是伽兰德没有来帮助她处理政务——伽兰德好象失踪似的极少露面。彼拉迪亚问伽兰德的侍从们,他们都说伽兰德王子身体欠安……彼拉迪亚想,是啊,他病好没多久,还是不要他累着。
第二十四章
5月中旬的一天,佩利克突然来到彼拉迪亚的办公室,要求单独谈话。他神情凝重,好象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想说什么呢?彼拉迪亚的心悬起来了。
“彼拉迪亚,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想结束我们的婚姻。”
离婚!这话好象攻城槌撞在彼拉迪亚胸口。她痛苦地回答:“我也考虑过离婚……但这不是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所以我不会同意!”
“彼拉迪亚……”
“我已经不想谈国家的利益、社会的影响和王室名誉了。想必你也考虑过。可是,你真的认为离婚可以解决你、我、伽兰德之间的问题吗?”
佩利克怔住了。原来彼拉迪亚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他干脆挑明了讲。“我已经跟他约定去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在我的有生之年,我看不到哪天我可以停止爱他。我们的命运已经系在一起了。我再也不能离开他!”
彼拉迪亚伤心地回答:“你以为隐居就可以不顾禁忌吗?这种不容于宗教世俗的恋情去到哪里都会遭人鄙视、唾弃甚至迫害啊!出于亲情和友谊,我能容忍你们在一起……别人呢?更重要的是,伽兰德能接受这个计划么?我想了很久,惟一的出路是让时间去治愈这种爱情这种近乎疯癫的疾病呢!好好想一想吧!你做得到的,在尽量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慢慢疏远他……”
佩利克不相信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彼拉迪亚心神不定,没有心情阅读书藉或是看文件。她心里牵挂着佩利克,又想着伽兰德。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她必须和伽兰德好好地谈一谈,让伽兰德解开心结。
夜深了,彼拉迪亚离开办公室,走向伽兰德的寝宫。从她的办公室,到伽兰德那里,有一条捷径,那是他们都惯于走的路线。
那条路穿过练剑室。她想起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清晨。那时她和伽兰德几乎天天在一起练剑。后来,结婚,生子,工作愈加忙碌,很少早起练剑了。倒是佩利克喜欢到这儿来,跟伽兰德一起对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越走越近,直到倾心相许?
旋开暗门的时候,彼拉迪亚就后悔了。如果佩利克也在这里,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后悔也晚了!迎面袭来的是那样奇异的芬芳——都是她熟悉的气味……
伽兰德偎在佩利克怀中,散乱的秀发焕发着月亮的光华。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那摄人魂魄的美貌曾经象北方海上的冰山,现在却如阳光下融化的白雪。感觉到彼拉迪亚的目光,他睁开眼,羞愧地将滑到腰际的被子拉上,遮住他和佩利克□的身体。
彼拉迪亚想走开,却无力移开脚步,她靠着墙滑落,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伽兰德披上睡衣,飞奔到彼拉迪亚面前,泪如雨下,无声地哭泣。
“啊,伽兰德,你不要哭!”那一串串的泪珠滑落,在地上摔碎——就象彼拉迪亚的心,一直悬在那里,现在终于坠落了,破碎了。她不用担心了,她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伽兰德,不要伤心!我明白的……我不会责备你……”彼拉迪亚搂紧他,让他靠在她肩上哭泣,倾刻,她背上全湿了。伽兰德的痛苦,纠结在她的心中。她爱他,他们之间的情谊深植于整个生命中,她爱他仅次于尼普兰。她希望他幸福,但是他和佩利克的恋情却是毁灭性的。
伽兰德近乎卑躬屈膝地渴望她的谅解和宽恕。“彼拉迪亚,对不起!我会走开,远远地走开。你不要担心。”彼拉迪亚一直是他生活的支点,直到爱情点燃他的整个身心……他不能背叛彼拉迪亚,却也无法放弃佩利克。可他无法两者兼得。
彼拉迪亚摇摇头,“伽兰德,那可不行!你能忍受相思之苦吗?你能在抑郁和孤独中不发狂地活下去吗?我比你更了解你,否则,我们都不会那么为难。不要难过,我爱你仅次于尼普兰。伽兰德,先回去睡吧,不要吵醒佩利克,什么也别想,睡醒再说,好吗?”
彼拉迪亚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一下,站起身出门,顺手带上暗门。她早就原谅了他们,但她担心伽兰德。
伽兰德双手蒙面,无声地哭泣着。他丧魂失魄地穿上衣服,悄然出门。“快,准备马车,我要回凡森利尔!”克林纳见伽兰德满面泪痕,衣裳不整,心里猜到几分,立即召集其他十一名近侍和侍卫,陪伴伽兰德离开尼普亚宫……
在半路上,伽兰德突然转向去王室陵园。他独自跑进冰冷的墓室,跪在索洛尔国王和彼拉德女王墓前,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敢说,他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期望和爱!
那是怎样的羞愧,痛苦和悔恨啊!伽兰德狠狠地用头撞着墓碑,额头撞得鲜血淋漓。克林纳急了,将伽兰德拖出来,将他带回凡森利尔官邸。
伽兰德跑进自已的房间,跳上床,将自已藏在被子中。他祈求黑夜永续,不愿意看到太阳升起——他不敢面对明天。一切都不可挽回,一切都毁了:爱情,友谊,他们的生活。太阳终究要升起,他却丧失了明天。
当他跟佩利克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欲望都纯洁如雪,身心的放纵和欢悦再自然不过……可这一切暴露在彼拉迪亚面前时,却又变成背信弃义、鲜廉寡耻和□丑事……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想逃走——只是逃去无人知晓的异乡,还是一去不返的死亡疆域?
他不能安然度过没有佩利克的岁月,可彼拉迪亚的眼神又将他的心撕裂!所以,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永恒的幽暗之乡。
当他爱上佩利克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开始分崩离析,现在,彻底崩溃了。
彼拉迪亚头脑中一片混乱。强烈的痛苦缓和一些后,她才能开始思考。在撞破伽兰德和佩利克的私情之后,她无法和佩利克维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婚姻。
他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显然,接近他们的人可能都知道。一旦这份惊世骇俗的私情败露,费兰和尼普兰的王族都要蒙羞。
“我会走开,远远地走开。你不要担心。”伽兰德的声音仍在她耳际回响,令她心如刀割。结局会怎样呢?她在小书房里呆坐了一夜,仍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次日清晨,佩利克醒来后不见伽兰德,有些不安,但也不特别在意。他来到彼拉迪亚的办公室,再次提议离婚。“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会带伽兰德离开尼普兰。”
彼拉迪亚不无愠怒地瞪着佩利克。他们曾经相爱过,最终却心各有所系,不得不劳燕分飞。
“你想得真简单!显然你还是不了解伽兰德。最令我痛苦的事,不是你的背弃婚誓,而是你不负责任地带他尝试不正当也不正常的情爱,那是他的深渊!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承担全部责任!”
佩利克全身发冷,然而他得为他们的爱情作辩护。“情之所钟,没有什么不正常不正当的!相爱至深,身体交合也是自然而然的!昨天你给我的建议没有意义,时间不会冲淡这份情感,除了长久相伴,别无他法。”
彼拉迪亚绝望到了极点。她的直觉告诉她,悲剧已经发生了。“伽兰德在哪里?他还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