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1-02-18 23:46      字数:4830
  索洛尔握紧拳头,指甲刻入掌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一片清明。在出征之前,他预计过所有的可能性,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毫不意外。
  费兰将官们气愤填膺。“打回去,夺回属于你的宝座!我们还有四万最坚强的大军!谈到威望,无人可及索洛尔…安斯洛兰大公殿下!”
  索洛尔坚决反对这个没有胜算的主意。“你们已经离家多年,为圣战疲惫不堪……而且你们的家人都在费兰……”
  索洛尔派人往帝京送信。向林那德皇帝表明,他无意夺取本来属于他的皇位,只要求让将士们回家休息。至于他本人,只希望能见密西亚一面,从此便远远离开。
  索洛尔率军继续朝费兰行进。当他们抵达边境时,面对他们的是十万帝国士兵。培尔康特元帅带来林那德皇帝的答复。“只要您发誓忠于费兰皇帝,永不谋反叛逆,这十万帝国军队由您驱遣。您可以去寻找自已的新天地,而费兰永远作您的坚实后盾;反之,费兰有实力诛灭一切叛乱。”
  索洛尔强忍怒火,发誓效忠新皇帝。培尔康特元帅便说:“这样,我在效忠费兰的前提下,效忠索洛尔大公殿下!”十万大军的诸将领也纷纷表示效忠。
  索洛尔当场解散他的圣战军队。“诸位辛苦了,为了捍卫圣主,你们曾浴血奋战,英勇地存活下来。现在,你们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之后,再听皇帝陛下的调遣。你们不会成为费兰皇室内部争斗的牺牲品。如果有人仍愿意追随我,我会很感激,日后有机会定当回报。”
  大约有两成士兵愿意追随索洛尔大公,另外五成表示愿意在日后返回会合。
  一辆饰金马车缓缓驶向索洛尔国王的帐篷。索洛尔的心怦然而动,充满分不满是欢欣还是痛苦的感觉。他快步迎上去,会见久违的爱人。密西亚美丽如昔,见到从前的未婚夫不禁流下痛苦辛酸的泪水。“请原谅,我没能信守誓言。”
  “你活下来了,谢谢你。”索洛尔望着昔日的未婚妻,说不出更多话。他明白密西亚的苦衷。他们很相像,清醒,理性,永远在无可奈何中寻求当时最好的解决方案。
  “伽兰德,过来见见费兰帝国的皇后。”索洛尔努力地平静地说。
  伽兰德端着两杯酒进来,以完美的姿态向密西亚皇后行礼。
  “这是我在西方收养的孤儿。”索洛尔告诉密西亚。
  不出索洛尔所料,密西亚赞叹地看着伽兰德,不带一点惊异或疑惑的神情——她从来不怀疑索洛尔的想法和行为,轻轻抚措伽兰德浅金色的头发,“嗯,真是个好孩子……伽兰德,你要忠于索洛尔大公,因为你可以永远信赖他。”
  一股暖流从她秀美的指尖传入伽兰德的身体,他快活得颤栗不已,恍惚中觉得那是母亲的手。
  密西亚摘下颈中的蓝宝石项链,给伽兰德戴上。那色泽,和伽兰德的眼睛很相似。密西亚微微一笑,“就当作是母亲送给你的礼物。”
  伽兰德满怀激动,但他谨遵礼仪地退下。
  索洛尔送密西亚登上马车。他们默默地对望了片刻,终于分手。“再见了,过去的时光!”
  那天夜里,伽兰德听见索洛尔强行抑制的哭声。“父亲!”他扑上去,抱住索洛尔,也禁不住哭出声。
  次日,索洛尔大公宣布挥师东南,直取尼普兰半岛北部的平原。最终目标当然是整个尼普兰半岛。这个想法以前就有,现在他别无选择。
  第二章
  尼普兰半岛上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城邦和领地,共同的语言文化和宗教使尼普兰半岛保持某种意义上的统一。
  尼普兰人信奉密尔森教。这是一种圣火为崇拜物的宗教,圣火象征惟一的主宰——爱如。密尔森教在尼普兰半岛有着强大的势力和影响,并拥有一支卓越的武装部队圣殿骑士团。虽然平时尼普兰各城邦关系紧张,但一有外敌入侵,各城邦公国都能迅速地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卡西尼弥亚家族统治的波亚王国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国家,也是密尔森教会核心势力的首府。长期以来,波亚王国在战乱时起着盟主地位,因为卡西尼米亚王族历史悠久(几乎和吉泽尔士皇族同样久远),和尼普兰半岛的各个统治者家族都有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
  但卡西尼弥亚王室一直拒绝和费兰帝室联姻。六年前,普林西帕皇帝的次子林那德…克雷斯大公向波亚国王维基斯年仅十一岁的独生女儿彼拉德公主求婚。但波亚国王早已计划将王位传给他的侄子嘉贝雷尔…维萨利王子,不想招一个费兰皇子为婿,引狼入室。密尔森教会也不赞成波亚和费兰帝国联姻。因此,波亚大公以女儿年纪尚幼为由婉拒了费兰大公的求婚。两年后,林那德大公再次求婚,同样遭到拒绝了。
  可是嘉贝雷尔王子十五岁便发愿加入圣殿骑士团——意味着终生独身,摆脱世俗生活。维基斯国王气极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立彼拉德公主为继承人。
  当索洛尔大公挥师南下,去攫取他想要的土地和新娘时,维基斯国王已经去逝,留下年仅十七岁的彼拉德女王。索洛尔大公占领了北部平原,向波亚王国进军。
  在此之前,索洛尔派博利斯为使者,向密尔森教主伽尼拉大祭司长承诺保留其宗教权利,于是密尔森教会为避免实力受损,没有和波亚王国联手抗敌。军事实力衰弱的波亚王国自然抵挡不住费兰大军的侵略。嘉贝雷尔…维萨利王子以个人的名义离开圣殿骑士团,去帮助他的堂妹抵抗费兰人的侵略。最后,波亚军队战败,嘉贝雷尔王子也战死了。
  那天傍晚,索洛尔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尼普利亚城,然后进入尼普亚宫。当他走到囚禁彼拉迪亚女王的宫室时,亲切地对一直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的男孩说:“伽兰德,你就留在这里等我。”然后,他径直走进去。费兰的大将和侍从们心照不宣地暖昧地轻声笑着,伽兰德却注视着将他和父亲分隔的门,满怀不安和恐惧。
  不多时,凭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听觉,伽兰德听见里面传来女性惊惧而愤怒的尖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看其他侍从,他们都若无其事地低声聊天。挣扎的声响、织物撕破的声音过后,一声尖锐的惨叫如此刺心,伽兰德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尖尖的耳朵。呻吟、哭泣和难以形容的古怪声响继续钻进他的耳朵,直到低沉下去没有声息。
  索洛尔大公平静地走出来,对他的臣属宣布:“彼拉德女王刚刚成为我的妻子。正式的结婚仪式将在七天后举行。”费兰人欢呼起来,索洛尔却面无表情。他强行占有波亚女王,当然不是出于爱情,甚至不是出于欲望,而只是攫取尼普兰的一个环节。甚至尼普兰人的贞操观念也成为他的手段——只要彼拉德不会自杀或者不能自杀,自然而然地就是他的妻子。
  伽兰德没有如往常那样加入欢呼。他的父亲——或者是名义上的父亲,高大英武俊美的索洛尔,为什么令他感到畏惧和疏远?他不敢直视索洛尔,生怕自己的眼睛透露内心的感受。他偷偷地望着慌慌张张跑来跑去的宫廷侍女,禁不住地全身颤抖。不知为什么,他很担心那位将要成为他的“母亲”的被俘女王……索洛尔敏锐地注意到伽兰德的不安,便走过来,弯下腰,几乎是充满爱怜地拿起他的小手,轻握在掌心。伽兰德感觉稍好了一点,但心头的阴影自是难以消除。
  索洛尔自立为波亚国王,但他并未剥夺彼拉德的王位。名义上的联合统治旨在借卡西尼弥亚家族在尼普兰的影响力,也想令侵略装饰得像名正言顺的联姻继承。索洛尔将这一年定为尼普兰元年,从这个年号可以看出他统一尼普兰半岛的决心。
  索洛尔愿意花一些时间巩固他的统治。他肃清了前波亚公国的贵族的势力,重新分封贵族名衔给他的忠臣猛将,形成费兰贵族的统治。在此期间,索洛尔继续让密尔森教会保留他们的势力和武装。
  林那德皇帝写信祝贺兄长在南方的成功,并赠予相当份量的一份贺礼,再次表明费兰支持索洛尔国王统一尼普兰的计划。
  伽兰德跟随索洛尔国王,学习政治和军事之道。索洛尔越来越钟爱这个忠诚勇敢、才智出众的异族少年,不久便正式收养伽兰德,并赐予伽兰德王子殿下的称号。然而一种不无恶意的谣言也上层社会悄悄传播——据说,无法从满怀怨恨和敌意的妻子那里得到安慰的索洛尔国王非常寂寞,将所有的爱都投在那个漂亮的异族男孩身上了。一份纯洁的感情被污蔑为□的欲望,索洛尔自是出离愤怒,但却不改初衷。
  除了索洛尔国王和达西亚伯爵,人人都对伽兰德王子敬而远之——人们觉得他属于一个妖邪的种族——这个强大得无人可敌而又美得令人惊悸的孩子,还是一个好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在人群中,伽兰德感到十分孤独。只有在索洛尔国王身边时,他才觉得安心。有一次参加王宫卫队的训练时,他戴上全面罩头盔,没有人瞪着他的脸并张口结舌,令他第一次感觉无比自在……从那以后,在公开露面时,伽兰德王子总是喜欢身着军服,戴全面罩的头盔。
  自从彼拉德女王被迫成为索洛尔国王的妻子之后,她便再也不说一句话。沉默宛如一道铁幕,隔断了她和周围的联系。国王和王后之间冷漠得像冰封……若非索洛尔渴望得到自己的儿子,他根本就不想跟妻子共寝。伽兰德不喜欢这样的隔阂,他渴望接近彼拉德女王,渴望她的……爱。
  每天清晨,伽兰德训练完毕之后,便到花园采摘刚刚盛开的鲜花,送到彼拉德女王的寝宫,并向她问安致意。彼拉德女王依然什么也不说,不过她对伽兰德王子的脸色并不那么冷淡……彼拉德也听说索洛尔多么钟爱这个捡来的儿子,以至于每天就寝前都会去伽兰德那里,跟他聊天,看着他入睡才返回自己的寝宫。
  大约半年后的一个清晨,伽兰德去送花时,突然听见过道的墙壁内有一种异样的脚步声——他悄悄地跟着走过去,隔着幕帏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从墙上暗道走出来。啊,那不是传说已经死去的嘉贝雷尔王子吗?伽兰德在王宫中见过他的画像……
  彼拉德女王看见嘉贝雷尔王子时悲喜交夹,扑进他怀里痛哭。凭着敏锐的听力,伽兰德听出嘉贝雷尔在劝王后跟他一起逃走。彼拉德女王仍在犹豫,嘉贝雷尔一急便将她拖向那个隐秘的入口。伽兰德便飞奔过去,推开嘉贝雷尔,挡在女王前面,动作敏捷得令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嘉贝雷尔愣住了。一看是来人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假思索地出剑想制服对方。伽兰德没有武器,在体力上也可能不及对方,但他动作敏捷轻盈,闪避之中频频直取对方破绽……嘉贝雷尔很快便穷于应付,最后伽兰德用花瓶击中嘉贝雷尔的手腕——利剑被打掉了。快速而杂乱的脚步声接近王后的寝宫……宫廷卫队被惊动了。
  彼拉德女王在一旁看得胆战惊心,情急之下,第一次叫出伽兰德的名字:“伽兰德!”
  伽兰德愣住了。嘉贝雷尔乘机一拳狠狠地击中伽兰德胸部。伽兰德痛得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之后发生的事,伽兰德只是听别人说起。他只记得醒来时看到索洛尔国王焦虑而落寞的脸。据说当时嘉贝雷尔王子被捉住了,彼拉德女王为她的堂兄求情。索洛尔国王径直问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私情。彼拉德女王矢口否认。于是,国王将一个沙漏倒置过来,给嘉贝雷尔逃走的时间。起先嘉贝雷尔不肯逃走,但不知索洛尔国王说了些什么话,令嘉贝雷尔失去了信心和勇气,拔足飞奔。此时沙漏中的沙子已流去了大半。当沙子漏完时,国王便下令追杀。嘉贝雷尔跑到河边,纵身跃入寒冷的河水。在他身后,是雨一般密集的利箭……
  伽兰德万分惆怅地走到尼普亚宫西北角,就在那里,在河边栈桥,彼拉德女王寒风中哭泣。伽兰德慢慢地走过去,低着头,内疚万分地说。“真对不起……您能原谅我吗?”
  彼拉德女王回过头来,满脸泪水却很坚定地说:“你不需要道歉,你有你的立场。”
  “您能原谅我吗?”伽兰德哭了,“您能原谅我吗?”
  伽兰德浸满泪水的蓝眼睛流露出令人心折且无法拒绝的诚意,和对温情近乎痛苦的渴盼,彼拉德女王冰封的心突然有了一丝裂缝……
  “不要这样问,伽兰德王子,我并没有责备你什么。”彼拉德女王走近他,低头亲了一下他洁白胜雪的额头。伽兰德激动得颤栗得象一片风中的叶子,一时忘情地扑进她怀中。“妈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多么希望有个妈妈……”
  这是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