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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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6 23:27 字数:4753
湖州学政是什么人?慧妃之父,议政首臣之子!
无论牵涉到哪一方,都会是青史留名的事情,而后宫显然要麻烦许多,尹朔则更顺理成章些。
齐朗与谢清接到尹朔的贴子是十二月初八的早上,到议政厅之后,谢清避开旁人问齐朗:“这就是你说的——更糟的局面?”
“你认为呢?”齐朗失笑,“这已是最糟的局面了!三司……”齐朗忍不住摇头,他本以为,有都察司在其中,三司会有所顾忌,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言官对扬名的热切之心,更准确地说,情况再失控,此时都与他无伤,因此,齐朗与谢清一样,都存了三分旁观之心。
尹朔同样知道这是最糟的局面,他请齐朗与谢清过府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尹府的格局稍显紧凑,进门没走几步便入了花厅,主客安坐。
尹朔知道齐朗与谢清都是天之骄子,除了清茶一杯,什么都没有准备,齐朗与谢清也安之若素,品着茶等尹朔先开口。
“某请二位来的意思,不用某再说明了吧?”尹朔低着头,语气很平静。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倒也不是真的想为难这个前辈,稍稍沉吟了一会儿,齐朗便搁下茶盏,淡淡地说:“尹相还是说明的好!我等是晚辈,若是一时思虑不周,想差了,就辜负您的一番心意了!”
尹朔微微皱眉,看见谢清也笑着颌首附和,脸色更变了一些,但是,他只是无声地冷笑一声:“二位晚辈?老夫真是不敢当了!”
“尹相,您请我们来,总不会是来说这些的吧?”谢清不等齐朗开口便直言以对,他与尹朔之间早已只剩下最表面的和睦,此刻自然没有多少委婉的语气与他周旋。
尹朔被他的话一堵,脸色数变,最后却只是轻轻放下手的茶盏,不带半点语气地说:“老夫这两日深觉年迈,已不堪重任,有致仕之意!”
此语一出,齐朗并无太大的感觉,谢清倒是在心中叹息了一番——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看似最好的选择,但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齐朗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尹相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只是陛下那里,不知能否通过?”
对齐朗的回答,尹朔轻轻微笑了一下,看向谢清:“谢相的意思呢?”
谢清扬眉:“这会儿,还需要我的意思吗?”
“需要!”尹朔答得肯定,冷冷地盯着谢清。
他需要谢清的意思,至于是什么意思,彼此就心知肚明了。
谢清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我明日会正式上表!”尹朔冷言,“但是,我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齐朗却摇头:“尹相,您高估我与随阳了!”此时不比他致仕前,阳玄颢亲政后,三司人员调动频繁,除了三司主官未曾轻动,其它几乎是全部换了一通,他们二人自然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指使如臂了。
“这是代价!”尹朔此时却不理会了,“更何况,我相信二位‘晚辈’的本事!”
谈完,尹朔毫不失礼地送两人出门,齐朗与谢清本是同车而来,自然又同车而去。
“怎么看?”车是谢府的,齐朗先上车,谢清后入,一入车,便兴致盎然地问齐朗,随后才坐下。
齐朗敲了一下车身,自有齐府从人上前询问:“少爷?”
“拿我的贴子,请太学监正过府!”言罢,齐朗从袖中取一张名贴从车窗交给从人,从人接过贴子便行礼离开。
谢清扬眉微笑:“你不想入宫?”
齐朗无奈地摇头,却不言语。
“好吧!我走一趟慈和宫!”谢清倚在靠垫上,无所谓地说了这么一句,却依旧追问,“你怎么看?可信吗?”
“你相信?”齐朗反问,见谢清坦率地摇头,笑意便更深了:“尹相只在乎你最后点的那下头而已!他只想保慧妃的平安,所以,他别无选择!至于可信?尚算可信吧!”
谢清点头认可他的意见,微笑着道:“他自辞最好,不肯也无妨!对吗?”
齐朗点头轻笑:“倒是我们能否控制住情势,才是比较麻烦的问题!”说着不由摇头叹息。
“陛下对言官素来优容!”谢清明白难处,“那些人可都是胆大包天的性子,不服约束,的确麻烦!你可有想法?”
“我刚被夺情起复,那些言官恨不得能弹劾得我自请再度丁忧!”齐朗没好气地说,那神情就差没质问谢清:“你不知道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吗?”
谢清连连拱手作揖,却也不是很认真,但是,仍应了下来:“三司我去试试看!”
稍一沉吟,谢清又道:“恐怕得走一趟永宁王府!”
齐朗连忙阻止:“你怎么想的?湖州的事被江槿拖了几天,这会儿,他避嫌还不来及,你何苦为难他?再说,永宁王妃根本不会理你!”
谢清晃了晃手指,笑道:“我不找江槿就是了,这两年,也就只有永宁王府对三司还有些影响,只一个‘夏’字,就能让那些人三思而后行!我要永宁王府摆个姿态总可以吧?”
齐朗点头,知道他所言不虚,两人又商量了会儿细节,便到了齐府,齐朗伸手按住谢清:“免了!你就安坐吧!不拘这点礼数!”
谢清本也无所谓,便坦然地看他下车进门,转头就吩咐从人回府。
齐朗刚进门,就见老管家正在不安踱步,便随口问了一句:“忠伯,怎么了?”
老管家这才发现他回来,张口欲言,又想起什么,便只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少爷!”说完随齐朗穿过走廊,进了后院,等齐朗到寝室换衣的进候,老管家才让仆人退下,自己服侍齐朗换衣,同时惶恐地说明事情:“少爷,夫人午前就入宫了,直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齐朗惊讶了一下,理衣襟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问道:“她为什么入宫,知道吗?”
“老仆不知!”老管家面有惭色。
齐朗摆手安抚了一下,皱着眉道:“宫中也没有消息传出?”
“没有!”
夏茵有一品诰命,却不是能够随意出入宫廷的人,只是,她一旦请见,一般也不会被拒,可是,从午前一直待到快要日落,就不合常理了。
老管家看着少爷一脸不豫,却没有任何动作,心中更没有底,正忐忑不安时,却见齐朗叹了口气,面色淡漠地走出房门,也不吩咐什么,径自往书房走去。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再出声,他再如何被尊敬也只是下人而已。
也叹了一口气,老管家无奈地摇头,慢慢离开,刚过二门,就见大门上的一个仆人匆匆跑来,一见他,连忙行了个礼,道:“管家,永宁王府打发人来说,夫人随王妃娘娘一块出宫,在王府聊久了,这会儿晚了,让咱们打发人去迎一下!”
老管家愣了一下,直到那人又请示一遍,才急忙跺脚:“还问什么,快打发人去准备!我去回少爷”说完,,又转身往书房跑去。
齐朗听老管家说完,不由冷笑:“我亲自去!”话中已经带上了薄怒,却不知这怒意是对谁的。
等齐朗离府,老管家才反应过,就算晚了,永宁王府总不会连送“齐夫人”回府的车轿、人手都没有,还打发人还跑这么一趟,只怕本意就是想让齐朗过去。
永宁王府难得打开正门,齐朗到王府时,正门却是开的,门前的侍卫神色很古怪地让开了正门前路,一路进去,竟是满府上下一片肃穆的阵势,让齐朗忍不住皱眉。
领路的下人一直低着头,将齐朗领到王府正堂——崇安殿前便停下,垂手立到一旁,齐朗讶然变色,一撩衣摆,进了崇安殿。
王府正堂是宫中正殿的建制,威仪肃穆,却鲜少使用,这么多年,除了王府的几件行大礼之事,齐朗只见过紫苏使用一次——紫苏掌权后,整肃夏家内部时,曾在这里行过一次家法。
记忆谈不上愉快,齐朗自然更为不安,进殿之后,果然看见,夏家的执事长老全部列席,王妃坐在首座,夏茵立于殿中。
“臣参见王妃娘娘!”齐朗不敢怠慢,正礼参拜,倩容伸手虚扶了一下,却只是冷笑:“景瀚来得正好!你的夫人口口声声自己已非夏氏族人!她是齐氏的主母,她的话可是齐家的意思?”
倩容难得如此正色,王妃威仪竟是丝毫不弱半分,齐朗再次皱眉,看向夏茵,夏茵只是低头,并不看他,齐朗眼神稍冷,语气更冷:“娘娘您可以代表永宁王殿下,世族中却只此一例,您很清楚的!”
“好!”倩容的脸色稍稍缓和,“那么齐夫人一力退婚,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倩容一口一个“齐夫人”,如同刀割在心上,夏茵的脸色愈加苍白,不等齐朗回答,便径自出声:“是的!”
“放肆!”夏家的一位长老立刻斥责,“你的夫君在此,你怎么如此轻妄,夏氏女子中,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无礼的!”
齐朗淡淡地言道:“夏茵已归齐门,礼数欠缺皆是朗家教有失,不敢劳动诸位世叔伯!”
“哼!”齐朗既然如此,夏家人虽然不满,却也不好再言,那名长老也只是冷哼一声。
倩容也不想在此事纠缠,只是淡淡地道:“景瀚是给夏家存体面,我们也自会有交代。但是,景瀚,夏齐两家的婚约是否依旧?”
“自然!”齐朗正色回答,“齐家从未轻言毁诺,王妃娘娘是在置疑齐氏数百年的名誉吗?”
倩容轻拍手边的正枕,冷言:“在太后娘娘面前请求退婚可不是本宫!”
齐朗简直想拍额头了——他这个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啊!
“她倒是爱女心切,好像世子随时可能夭折一样!”倩容的语气更冷了,身为母亲,这一点更为令她愤怒。
齐朗的双手在广袖中交握,用力掐出一道指印,面上只是淡淡地道:“臣说了,齐氏从未轻言毁诺!无论夫人说了什么,齐氏的承诺都不会更改!齐书莞一定是您的儿媳!”
“有景瀚这句话,本宫便好向太后娘娘交代了!接下来是夏家的家务,景瀚请与夫人离开吧!”倩容缓了语气,尽力温和地说完这句话,眼中的冷意却没缓和多少。
主人都说是家务了,齐朗自然不会问,行过礼,拉着夏茵离开崇安殿,夏茵被他拉得踉跄了好几下,差点摔倒,稍稳住便着急想回头,刚要出声,便被齐朗捂住口,硬带出王府,等上了车,王府大门也轰地关上。
“我……”夏茵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齐朗一声冷斥:“够了!”
“你还想进一次崇安殿,是不是?”齐朗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这会儿想到家人?”被她的一声“可是”撩起了心中怒火,齐朗狠狠地拉过她的前襟,“我不知道你在慈和宫做了什么,就凭你在崇安殿抢白的两个字,你的父母就得担上失教的罪名!我的夫人,你是齐家人,王妃对你动不得家法!对他们如何,你也管不着!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让王妃将你的家人除籍,毁了你的兄长弟妹的前途,你才知道安分两个字的意思?”
夏茵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也幸好齐朗还知道这是马车,没敢放开声音,也因为那一丝尚存的理智,他的话语还留了些体面。
车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夏茵被他推开后,默默流泪,却也不敢出声,一直到进了家门,齐朗转身冷言:“我的事已经够多了!我的夫人,你能不能少惹点事!”根本不管身边还有下人在场,让一众下人全变了脸色。
“我还是你的夫人吗?”夏茵终于出声质问,周围的下人再不敢停留,全部退下。
齐朗走近夏茵,扣住她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若不是我的夫人,我今天何必把你带出王府!夏茵,你还想要什么?”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但是,你不能用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齐朗放开手,语气温柔,“我不会害莞儿!”
“不会害她?你难道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齐朗打断她的话,“世子如何我很清楚!所以,夏茵,你是在杞人忧天!”
夏茵瞪大了眼睛,但是,齐朗已经觉得说得够了,决定结束这次交谈,他淡淡道:“你不要自作聪明!你是齐家的主母,做好你的本份,不要惹事!否则,下一次,永宁王妃会让我有最充分的理由休妻!夏茵,你的家人会成为你的牺牲品的!”
夏茵看着齐朗离去的背影,脸色一片苍白,慈和宫中,那个满身金丝飞凤的女子一派温和地说过相似的话:“世族主母最忌自作聪明!夏茵,这一次,哀家请永宁王妃教你安分二字,下一次,就不会如此简单了!”说话时,那个女子的眼中凝着化不开的冰冷寒意。
第二十章 冠盖满京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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