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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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6 23:26 字数:4758
“典书尚仪进来!”紫苏冷冷地唤人,立刻就有两名尚仪走进殿来,跪伏在地,等候吩咐。
紫苏指着书案边的奏章,道:“把谢相的奏章找出来!”终于有些缓和的语气让两名尚仪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应声做事。
手不由地抚上眉心,紫苏没有再看韩襄,闭着眼静静地思索——谢清的胆子太大了,虽然他是奉旨出巡的钦差大臣,可是毕竟是去巡视恩科的,他这样就撤了一百多官员,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
“说说看,随阳是为什么事撤了那些官员的?”有些无奈地坐下,紫苏语气无力地问韩襄,“是恩科舞弊吗?”若是如此,应该还说得过去。
“不是,所有被撤的官员都是曾经经手治河专款的,据说是因为恩科士子中有人答卷时揭发了此事。”韩襄平静地回答,具体情况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如此回答。
“是吗?”紫苏的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只是手依然揉着眉心,思忖着什么。
“太后娘娘,谢相的封奏。”两个典书尚仪中终于有一个找到了谢清的奏章,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将奏章递到紫苏面前,随即在紫苏的示意下退到殿外。
封奏是一品大臣才有的权力,这种奏章并非急奏与密报,只是在传递中,议政厅的人不能拆开,但也不必特别奏明,与一般奏章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紫苏也就没有看到,此时才看到上面的火漆。
随手拆开,紫苏稍稍看了一下,确认没有被拆看过,之后才仔细地看谢有的奏章。
事情与韩襄说得没有什么出入,只是更详细一些,不过也没有说紫苏想知道的答案,紫苏不禁头痛,知道还是要看密奏才行。
“你的意见呢?”搁下那份毫无建设性可言的奏章,紫苏看向站在一旁的韩襄。
韩襄一愣,随即回神,躬身行礼,回答紫苏:“臣查过吏部的记录,谢相撤掉的官员不少都是在任多年的,但是也有今年除官时,刚调任济州的官员。在任多年的与济州世族的关系自然是密切,若是冒然免职,可能会引起世族的不满,继任官员也不好做;新任官员到任所不过一月多几日,不便加罪,谢相此举着实不妥!”
紫苏点头,知道他所言不差,只是,她也清楚,谢清虽然狂傲,但是,若非事出有因,他不会如此处置,更确切地说,他手中应该有确凿的证据了。
注意到紫苏的神色,韩襄话锋一转,随即道:“可是,谢相是钦差,事涉户部,也的确是他的权责,而且,河道专款事关民生存亡,不可等闲视之,臣以为此时娘娘更应该准允谢相的请求。”
紫苏依旧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道:“就这些了?”
“是。”韩襄尽管忐忑,但是也没有别的意见了。
“你派人呈报齐相了吗?”紫苏想起来,追问了一句,韩襄点头,道:“收到谢相的公函,臣就派人急报齐相,随即赶来晋见。”
紫苏拿起奏章,起身走向书案,同时下令:“按谢相撤职的单子拟一份接替官员名单呈上来。按吏部的惯例来,不要调派官员,只是补缺,明白了吗?”
韩襄开始还没什么,听到最后不由面露难色,见紫苏坐到书案前看向自己,连忙答道:“不调派官员只补缺的话,恐怕良莠不齐,济州是商贸重地,经手专款之人必关键的职位,这样似乎不妥。”
紫苏却不在意地笑道:“不必着急,这事还要议议,你先想着,等齐相的回信到了,再定,拣选官员自是要谨慎,你按着平常的规矩办就行了。”
韩襄隐隐觉出点意思来,却不真切,只能应下:“是!臣遵旨!太后娘娘,臣告退。”
“嗯!”紫苏答应,见他面上仍有惶恐之色,便缓下口气,宽慰了两句:“你是聪明人,办事一向稳妥,谢相也是放心你,不必看得太重,照常来就行了。”
韩襄听紫苏重复了几遍的话都是“照常例来办”,心中就有底了,行了礼退出中和殿。
六部的官衙不在宫中,韩襄急着处理公务,自然是走得快,刚转过两座宫殿,迎面就遇上了尹朔,只能放缓步子,走近些便停下,让到道旁,躬身行礼,却见尹朔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韩大人怎么在这里?”尹朔算是明知故问。
韩襄心知肚明却只能陪着小心回答:“回尹相,下官有要务前来求见太后娘娘。”
尹朔不禁扬眉,知他应是有恃无恐,便恍然大悟似地道:“要务?对!吏部近来的要务是挺多的。”
这次轮到韩襄不解了,不过,他急着出宫,也就没问,只道:“是,下官正急着回吏部。”
尹朔颌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韩襄恭送他转过弯,才继续向宫门走去。
此时,在中和殿里,紫苏已经把谢清的奏章反复看了几遍,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情不复杂,只是一个叫林永南的寒族士子在答时论时说在去年的夏汛中,自己家乡水灾严重,却不是天灾,而是河堤质劣,还毫无顾忌地直书实名,而他的答卷偏巧被谢清抽到,证实之后,谢清当场将所有人免职,目前人还在济州。
紫苏觉得自己又想叹气了,自从看了这份奏章,她就一直在叹气,谢清这么做,新的三司长官该怎么做?
他简直在添乱!
也许也要怪自己,没有及时通知他更换三司长官的事,可是,谁能想到,他去巡视恩科的钦差居然管起河道专款的事!虽然说他是负责户部的议政大臣,可是,撤地方官员的职也有点过分了!
济州!谢家的祖籍便是济州!换了别的州,谢清未必如此冲动,到底是世族出身,某些时候,下意识地便做了决定。
紫苏不禁摇头,想起数月前,永宁王在易州也是因为民田被占便将三郡刺史尽数撤免,事后才上奏,当时,朝中一片哗然,谢清还曾说:“连永宁王都如此不在意皇室与法度,世族当真是太过分了!”一转眼,他自己遇事还是同样的手段!
难怪历代皇帝都不忘削弱世族了!
紫苏苦笑,最后叹了口气,合上谢清奏章,不再想那些,毕竟眼前她必须处置的是三司。
谢清的事不早不晚,偏偏与三司长官更替撞到了同一天,若是吴靖成他们的处置稍有偏差,那些以清流自许的寒族官员只怕立刻就会发难。
谢清为什么要用封奏?——紫苏想起来就恼,若是密奏,她还可以暂时不提,现在,尹朔怎么不可能不问!
当是福至心灵,紫苏脑中闪过一个飞快的念头,定神细想之后,紫苏抬头拍上自己的额头,整个人都轻松下来,靠向椅背。
“随阳啊随阳,你可真是……”紫苏轻声低喃,最后的话音却仍未出口,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
“太后娘娘,尹相大人求见!”殿外的内官恭敬地禀报。
紫苏微微扬眉,敛去轻松的神色,淡漠地应声:“请他进来。”
看着殿门被推开又关上,带起一阵轻缓的风在殿内飘过,冷沁的焚香燃得更烈了些,紫苏感觉得到香氛在一瞬间的浓重,随即又恢复原本的淡薄。
待尹朔行过礼,紫苏一言不发地将谢清的奏章递过去,眼中犹有未褪的怒意。
第五章 云暗风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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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朔先是被紫苏眼中明显的怒意一惊,随即便镇定下来,上前两步接过紫苏手中的奏章,又退回原位,才打开奏章仔细地看起来,刚看一会儿,他也愣住了,回过神,悄悄看了一下紫苏,却见她取了别的奏章在看,只是举手投足间仍可看出未减的怒意。
是在为哪一个原因生气呢?——尹朔在心中深思。
“看完了?”紫苏忽然扬声,尹朔低头回答:“娘娘恕罪。”
紫苏摆手不言,将批好的奏章随手一放,重又取了一本开始批阅,尹朔也凝神继续看手上的奏章,等到看完,他又想了想,才合起奏章,恭敬地放回书案。
“尹相怎么想?”紫苏搁下朱毫,眼睛紧盯着尹朔的脸。
“谢相此举有欠考虑。”尹朔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
紫苏冷笑:“何止有欠考虑!尹相不必说得如此委婉。”
尹朔低头,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紫苏会为了那些有贪墨之嫌的官员而对谢清生气?怎么可能?而且还是如此彰显于外的怒气!
“臣说有欠考虑,是因为谢相应该先行上奏,再由朝廷派人前去处置,不过,这样一来,只怕会给那些官员消毁证据的时间,臣想,谢相也是如此考虑的吧!”尹朔平静地回答。
紫苏不禁皱眉,想了想才开口:“尹相的意思是,随阳的行为在情理之中?”
尹朔一笑置之,回答她:“谢相是右议政大臣,又主管户部、刑部,虽然此去江南只是为监察恩科春试,可是,河道专款一事本就在他的权责之内,河务也一直是他与齐相在负现,而且身为钦差,处置地方官员的权力也不是没有,只是,谢相此举难免授人以柄,毕竟,济州是谢家的祖籍之地。”
紫苏颌首,淡淡地道:“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就是如尹相所言,济州是谢氏的祖籍之地,只怕寒族的官员会另有想法。”话是这么说,紫苏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尹朔,如此迎合自己的意思倒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了。
尹朔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济州虽非繁荣之地,但是因为有会渠,也算是元宁少有的交通中枢,再加上南郡,日后必然更加繁华,可是,因为谢氏的关系,其他势力根本无法插足,若是可以借这件事将自己的人手安排进济州,也对自己有朝中有好处,尤其现在,因为三司的人事更换,自己在朝中的人脉必定大受损伤,若是可以将人安排进地方,也不失为一个笼络人心的好去处。
“依臣之见,暂且就不必提谢相的是非,只以清查河道专款为名另派钦差,毕竟治河款要比谢相的行为重要得多,会渠又是枢纽之地,不容有失,此事必须尽快处理,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尹相斟酌着建言。
紫苏点头,治河的确是最重要的事,可是,“另派钦差”?
“钦差的人选呢?”紫苏思忖地问道,心中考虑着朝中有哪些人可以做这件事。
尹朔想了想,回答:“人选,臣想倒不必只限一个人,户部、吏部、大理寺、刑部都要有人才好,或者就是德高望重又熟悉这些事的人去才有用。”
“嗯!那就再想想。”紫苏也不急着定,便同意了。
尹朔随即又道:“倒是这个林永南该如何处置,娘娘可有想法?”
“处置他?”紫苏不解。
“按照惯例,恩科大考时发生这种事,无论士子所言真伪如何,都为大不敬,只是问罪轻重不同,不知娘娘意思是如何?”尹朔直言。
“历来都是如此?”紫苏倒是不知道这种事。
“是的。”尹朔轻叹,“自成宗皇帝开始,恩科大考时直指问罪,全部以大不敬定罪,世祖皇帝的说法是‘不在其位,妄言其事,其情可悯,其心当诛。’只是刑罚不同,轻则褫夺功名,一生不得入仕,重则罪及满门,贬为贱民。”
紫苏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事以后再议。”
“是!”尹朔答应,随即奉上自己的奏章,恭敬地道:“臣方才才拟的奏章,请太后娘娘过目。”
紫苏看了一眼,伸手取过,打开慢慢地看着,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看完奏章,紫苏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尹朔,好一会儿,尹朔才想到不该如此与太后对视,匆忙低头,随即就听到紫苏淡漠的声间:“尹相,吏部是景瀚的权责,三司更换下的官员如何安排是吏部的事,你越权了。”
“太后娘娘,臣是议政首臣,齐相又不在京,臣过问此事并非越权,请娘娘明鉴。”尹朔从容地回答,他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昨晚才拟的奏章,今天就会用上。
见紫苏并不想同意,尹朔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太后娘娘,刘泽等人都是朝中有名的清流,非罪夺职,朝中上下都有议议,若是不尽快安排,只怕会引起朝野的非议,有损娘娘的令名。”
紫苏不置可否地沉默着,目光重新落在奏章上,半晌才道:“哀家会把尹相的意思告诉吏部的。”
尹朔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低头行礼,不再言语,紫苏想了想,道:“尹相,朝中对这次三司的人事安排有什么议论吗?”
尹朔一怔,随即回答:“旨意刚宣下,臣不知朝中有何议论。”
“哀家本以为尹相会来与哀家说这件事呢!”紫苏微笑,“没想到尹相并没有异议,哀家也就放心多了。”
尹朔一时听不出她话中是否有深意,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紫苏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