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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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 更新:2021-02-18 23:27 字数:4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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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是四品官员,在顺天府的大牢里,他享受着单间有床有桌带粪桶的待遇,还有文官在牢中不带枷锁的特权,日子过得相当的惬意,尽管这惬意是相对于其他人犯来说的。豪成红肿着眼泡子来看望他的时候,一下子打破了凌啸的惬意生活。
被他活活用拳头擂死的纨绔,并不是他以为的扯大旗的街头泼皮。这个叫图育的死者根本不需要扯他人的大旗,他自己的旗就够大了――当今首辅索额图的嫡孙、太子爷的表弟、三等公阿尔吉善的幼子。
凌啸傻眼了。如果不是豪成在场,凌啸几乎忍不住立即越狱的冲动。老子太背了,随便打死一个泼皮,竟是权倾朝野的索党的心肝宝贝!豪成也是绝望地望着凌啸悲痛不已,在来之前,他可是身负荆棘跪在索府门前三天三夜,可是索府的人根本不甩他。凌啸倒是冷静下来,他不想豪成这么绝望伤心,嘿嘿一笑转换了话题。
“有叶城在旁守护着,卢氏嫂子生产应该没事吧?容若大哥的小孩是小千斤还是大胖小子?”当日见容若不许自己守护,凌啸只得托付了叶城这个太医了,希望他能帮容若的妻子平安躲过历史上的一尸两命。
豪成却会错了意,以为弟弟问的是容若有没有帮他在外活动。“容若大哥喜添贵子。”豪成瞟了牢房外的牢头一眼,压低声音道:“他把守护明珠一事拜托给刘铁成,已于前天早上同武丹一起出发,快马赶往西宁驾前给你求情去了!”
毅然丢下弱妻婴儿,千里奔走为友乞命!凌啸眼睛湿润了,人生得一如此朋友,夫复何求?
豪成眼泪巴巴地走了,其实凌啸并不清楚,豪成就在大牢门口安营扎寨,一边等候着几个朋友去打探门路,一边陪伴着这世界上的唯一亲人。总之在凌啸看来,豪成是离开了监牢,他开始忧愁自己的未来了。
四月半的皎皎月光下,并不是只有凌啸在忧愁,顺天府尹卫既齐也在忧愁自己的未来。
在汉人出身的大清官员里,他卫既齐已经是相当有成就的了,从山西老家出来,为官多年凭的就是一个清廉刚正,可是顺天府尹这个官职却是所有清正官员的噩梦所在,正三品在这京城里竞算不得什么,往往一个看似平常的案子,背后却牵连着朝政的殊死搏斗,在为人原则和现实的生死利益之间,常常需要他付出刀尖上跳舞般的小心。眼下这大理寺少卿凌啸打死图育一案,恐怕是对他卫既齐最大的考验了。
卫既齐白天应付完了三等公阿尔吉善的威胁,黄昏又端茶送走了戴铎,接踵而至的毓庆宫总管何柱儿,又向他宣明了太子爷的均旨。加上昨晚就已经上过门的雅格布,这位顺天府尹十分地烦恼,看来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啊。
凌啸能得到太子爷和索相家人的怨恨,这很正常,谁叫他打死了京城中无人敢惹的索家心肝宝贝。但是引来四贝勒和八贝勒的插手,就很出卫既齐的意料了。这叫凌啸的年轻官员究竟是何方神圣?
太子要凌啸死,还要死的硬翘翘,八爷要凌啸活,还要活的很滋润,这不是都在为难我这顺天府尹吗?这凌啸虽说是明党受牵连的官员,但是皇上亲旨一下,就相当于为他打了层保票,现在他位居国家恤刑平反机关的副长官,已是朝廷中高级官员了,岂是我这顺天府尹能够说有罪就有罪的。而明珠一天不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就算还没有一个明党中人为凌啸说上一句话,但卫既齐也不敢把凌啸的纳兰背景小视。今日我卫既齐可谓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啊。
卫既齐将几方的势力翻来覆去地计量,仍是左右为难,想起这三年来在任上的艰辛,暗暗下定了辞官归田的心思。这一次就先拖着吧,拖到皇上回朝,到时就很可能会来个三司会审,那时不论结果如何,自己的责任就会小得很多了。
卫既齐的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天遂人愿。京中最大的就是正在监国的太子,而这案子又不是康熙未授权的军国大事,卫既齐才拖了七八天,太子就直接下令三司会审了。刑部、都察院加上大理寺紧张地忙碌起来,各有司经过一番交流和碰撞,决定将第一次会审时间定在四月三十日。
几天来,各方的势力在不断的试探和交易,虽然还没有达成什么协议,但是参与会审的几个官员都形成了共识,水看上去好深啊!如果要在第一次会审上做出判决的话,几位主审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凌啸却已经做好了准备,越狱的准备。
按照现代的法律系统,凌啸有罪,防卫过当的故意杀人罪,一般不会判死刑,但是七八年的牢狱之灾是少不了的。但是在这古代,根本不熟悉大清律例的凌啸,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他只晓得一点,自己绝对不可以坐牢和流放,否则,以索党的权倾朝野,不是被人在牢中暗害,就是在流放地明杀。
天天在牢中苦练身手的凌啸,终于把气功迸发出来的力量提升到六百斤上下,看着自己脚下被徒手拗断的桌腿,就知道自己如果把握住机会的话,一定有可能在上堂途中逃走了。凌啸长叹一声,看来当格尔楞的儿子,并不是好事,终究要子承父命,一样地亡命天涯了。
和凌啸同样感叹的人是康熙,只不过他感叹的是自己这万乘之君,说不定也会亡命天涯呢。
他早已远离西宁行宫,进入到了茫茫大漠,几个月的艰辛围困,几路大军齐头并进,包围圈一点点地缩小,终于把葛尔丹的叛军围困在方圆不足三百里的昭莫多地域里。形势对大清极为有利,击败葛尔丹已经是时间问题了。面临胜利,康熙愈发期待胜利的早日来临了,并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实在放心不下北京城里状况了。
皇太后发来密信,由武丹亲自赶路送往漠北的军中。容若看到康熙看完密信后的脸色,就晓得不是为凌啸求情的时候。
其实容若也明白,太子一党虽然很想在公堂上置凌啸于死地,但是因为四贝勒和八贝勒的插手,恐怕多半不会得逞。大阿哥和自己的父亲经营多年,手下门人精英无数,如今大阿哥兵败失踪,阿玛又系于牢狱,这些明争暗斗的青年阿哥们,谁的眼里不是望着明党的这些党羽,希望能通过凌啸一案收服他们。
有所区别的是,老八期望通过为凌啸出头,让明党的诸位看到他礼贤下士、包容宽厚的容量。而老四则想一箭双雕,一方面给明党党羽们看看,他愿意给他们的人出头;更重要的一面,他要求秉公办理,则是奔着康熙的心而去,表现自己以国法为重的刚正心性。二人一比较,八贝勒无形中就落了下乘。
武丹还没有向康熙汇报监视凌啸的事情,所以康熙对凌啸的案子一无所知,他哪里会向容若一样去分析四儿子和八儿子的优与劣,现在二儿子才是最让他伤心的。
皇太后的信件里,隐约透露出了京师的危势。一月前,在榆林为大军筹措粮草的索额图,向康熙请命回直隶京畿征粮。考虑到军中缺粮的现实,加上征粮一事非威望之人难以完成,康熙答应了索额图所请。问题是索额图回京之后,粮草一事却进展缓慢,康熙本就有些烦疑,今日皇太后却道索相日理万机,频频接见官员。康熙看了信,悚然而惊,狐疑不已,难道他索额图竞想主持废立,让自己当那唐明皇一般的流亡太上皇?
狐疑的人最喜欢寻找蛛丝马迹。康熙想起二十九年第一次征伐葛尔丹时,自己偶感风寒,以为命不久矣,便将太子召到军前,这儿子见到自己,却面有喜色。这件事康熙当时颇不痛快,曾当面责问,太子也是灵性之人,从容回答道:“儿臣见父皇似有好转,当然喜不自禁。”这回答也说得过去,康熙虽没计较,可这事情像根针一样,深深地横在心里深处。如今皇太后示警,康熙又对自己的儿子怀疑起来。
当两位新进的上书房大臣佟国维和张廷玉进来御帐请安时,康熙斩钉截铁地命令,“后日清晨,全军进击,务要灭其军,斩酋首,毕其功于一役!”
康熙明白,仓促进军可能无法保证毕其功于一役的,但是相对于京师里那九鼎之重,这里的仗,完不完胜,实在是无足轻重的!想到要有些预防的措施,康熙吩咐张廷玉拟旨:“着范时绎调顺天府尹,穆子咰调九门提督,狼谭调丰台提督,统帅京西三营。上述原职官员交吏部叙用。”张廷玉运笔如飞,瞬间就要将草拟的旨意交康熙审阅,不料康熙又说话了。
想起圆明园的护军参领托合齐是太子的亲信门人,而可以镇住托合齐的护军统领正随驾在此,康熙毅然道:“着凌啸晋护军营参领。”
容若和武丹对视一眼,目瞪口呆。
武丹更是郁闷,皇上你安排侦知处监视了一个多月,还没听我的汇报,就下了圣旨,我们岂不是白忙了这么久?
卷二 不问苍生问鬼神 第四十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康熙随即起草了一份给予皇太后的回书,向她详细禀报了军事战况,字里行间洋溢着胜劵在握的自信,并和皇太后约好五月底前回京,一起到天坛向天地祖先祷告胜利。写完回书,康熙叫住了正要出去的佟张二人,“我大清以孝治天下,这封朕给皇太后的回书,明发天下。”
张廷玉玲珑的心思早猜到了康熙这么做的理由,却一躬身领旨出帐而去。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是他的宗旨。佟国维留在帐里很拍了康熙一通马屁,什么孝诚通天之类的,直到康熙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了,见他还没有称赞到自己明发天下的点子上,有些郁闷地让佟国维跪安出去。
“武丹,差事如何?”
容若一见康熙问武丹的差事,就觉得自己不适合在此地留下,赶忙要跪安,康熙和颜地一挥手拦住了他。“小纳兰,你是你,明珠是明珠,扯不到一块。且留下,待会我们对诗玩,朕还有些西征诗作要你润色一二呢!”见此,容若只得留下,眼里满是感动,康熙也踱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吩咐武丹汇报。
“回皇上话,奴才已经将明珠安排在天牢里,上至典狱,下至狱卒,全由可信侍卫担当。后来奉旨转交给容若接受护卫。”武丹说完押送明珠的事情,正待将监视考察凌啸的情况讲出,康熙却转头问起了容若,“小纳兰,你不在京中照看你阿玛,跑来大漠作什么?”
容若也不惧怕,他和康熙既是亲戚、主仆、还是朋友,当下将凌啸的事情细细讲来。康熙听了,面无表情,心下却是欢喜。无论凌啸有没有陷入明珠一党,都和索额图一党势不两立了,这样的人掌控护军营,这支军队就绝对不会倒向索额图了。那个图育,不过是一个恶贯满盈的花花大少罢了,自己是看在太子和索额图的面子上,才屡屡容忍了他的胡作非为,这下凌啸可是为民除害了。
依照大清律,凌啸的行为的确犯了法,有越权之嫌,擅杀之罪。康熙站起身来,缓缓在宽敞的御帐里来回踱步。他倒不是在考虑凌啸的罪责问题,在康熙的心目里,依法治国固然是一种原则,但皇帝就是法,更是在此原则上的超级原则。只要自己这天子说他没罪,就算他奸杀了郡主,凌辱了亲王,也一样没罪。康熙考虑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持何种的态度,对于稳定京师形势最有利。
康熙在大漠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凌啸也是左右为难。因为他看到了豪成。
今天是三司会审的第一次过堂,凌啸已经做好了越狱的准备,他甚至偷偷地用两个手指硬生生地在监室的栅栏上,拔出了一根大铁钉,以此作为自己的武器。但是当凌啸走出大牢的时候,他见到了豪成。
满脸胡子拉碴的豪成腋下夹着一床被窝,在监牢的大门口看着凌啸,泪流满面,嘶着声在高声喊着自己的弟弟,看得出他有多么的伤心和绝望,以及帮不上忙的自责。如果说凌啸是不自私的人,当他面对可能的死亡威胁,想要越狱逃亡的时候,为豪成考虑的却很少。如果说凌啸是个自私的人,但当他看到豪成无助地绝望悲伤,凌啸又完全忘记了逃跑的想法。人就是这样的复杂,凌啸也不晓得自己能否抛下这个哥哥,在这样的犹豫里,成群的顺天府士兵和刑部衙役都围了上来。凌啸错过了逃走的最佳时机。
三司会审的大堂上很是肃穆,因为人人都很严肃。凌啸简单地扫了几眼主审和观审的人,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靠!这次可能好不了了。来的可都是高级人物啊。会审的三人凌啸认识两个,这都得益于太和门认人的经历。刑部侍郎王鸿绪居中坐在主审案后,一脸地和颜悦色,一看就是老狐狸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