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传说。
  风花雪月的美丽。
  长长久久的愿望，幸福的祈祷和一生的守望。
  无非这些罢了。
  “你还真是懂得这些罗曼蒂克的东西啊。”鸣人低低的说道，打了个呵欠。
  “啊。”我应道，“你英文不错，有进步。”
  “喂喂，你什么意思啊，好歹我现在也算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啊，这点儿英文算什么！”鸣人来了点儿精神，盯着我，“不许嘲笑我！”
  “不嘲笑你。”我温柔的说，微微笑了。
  鸣人傻傻的盯着我。
  “好看么？”
  “好看。”
  “帅么？”
  “帅。”
  “有多帅？”
  “比狗尾巴草好一点……吧。哈哈！”他顺手从身边的草地上胡乱的抓了抓，真的抓到了一根狗尾巴草。长长的，白白的，草尖儿泛着微微的紫色。是狗尾巴草的种子。
  “还不算太差。”我说。
  “……”
  甜蜜的安静，温柔的温暖的风。鸣人靠在我身上，非常慵懒而自得的眯了眯眼睛。
  “那你说说看，我帅么？”
  “……你很可爱。”
  ｜“我爸爸帅么？”
  “帅。”
  “我跟我爸爸长得像么？”
  “像。”
  “有多像？”
  “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我帅么？”
  “……你很可爱。”
  “鼬，你夸我一句会死啊！！”
  “不会。”
  我说。
  温柔的。
  九
  古寺里忽然传来了清妙的钟的声音，悠远，渺茫，结束了热闹而充满风情的夏夜庆典。正是半夜，抬眼四处望去，只余下空茫茫的静寂的黑暗和点点的星子的光。
  长庚星的面目最是清晰，已经缓缓地移向了东方的天空。
  半夜，半夜。草丛里传来了清晰可闻的虫鸣声，树上也有一些奇怪的鸟儿相互应和打招呼似的来回几声清脆悦耳的叫声，很有些熟悉。仿佛许多年前的一个无名的午夜里，我独自一人从黑暗中走回去，兴奋，恐惧，还有无边的飘渺的来自远古的歌声。
  鸣人有些困倦了，不停地打着呵欠，我让他放心的睡去，然而他总是不肯，仍旧絮絮叨叨的说着，讲述着经年不见的未知的生活的故事和传奇。
  是的，传奇。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部说不完的经典的传奇，于自己，于自己所在乎的人们，于在乎自己的人们，生活就是一个传奇。
  平淡的，但是幸福。
  鸣人还是不断地述说着，声音却渐渐地低下去，低下去，终至于无声。只余下浅浅的叹息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那么浅淡的，那么单薄。细微的星光下，鸣人的脸苍白而透明，宛若夜晚的湖水一般，泛着淡淡的白光。脸颊的猫须胎记也变得纤细而不可见。
  他苍白而俊美。
  我没说，他其实很帅，很帅。
  明天会到来么？明天当然会到来。我想，也不用想。明天已经到来了，不是么？
  我抬头仰望着天空。
  鸣人安静的窝在我的怀中。世间的一切此刻都是静谧的，和谐的，宁静而美好。
  蟋蟀唱起了不眠的歌，远处荷塘里的青蛙鼓起了腮帮子，夜猫儿睁着亮的惊人的眼睛锐利的巡视着山林，大自然陷入了夜的节奏。
  要回去么？我想。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明天呢？明天已经到了。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明天已经到了，已经是明天了。就要天明了，所以也该是时候回去，该回去了。
  但是我仍坐着不动。怀中鸣人温暖的体温紧紧贴着我，他睡得很熟。
  四年的时光流水一般远去了，我们终于长大。长大其实很辛苦，承担的也更多，更容易觉得疲惫。但是小时候的梦终于实现，盼望长大的愿望终于成为真实，我们无法不为此觉得欣慰，尽管经历了一个痛苦的成长历程。
  痛苦的成长，辛苦，充实，却是人生的磨砺，成长的必须。
  我不曾参与过鸣人的过去，我在他的生命里出现的其实已经太迟，并不曾关心过他那个有些斑驳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而是轻易地来到了他的身边，摘取了他的幸福。
  我拥有了他，我拥抱了全世界。
  然而他竟也是喜欢我的，我感谢全世界，感谢这个暂且和平的人间。
  宇智波？木叶？东京？都去吧，远远地去吧，从我的世界里静悄悄的流逝出去，成为我的回忆，成为我的过去。
  现在是新生。
  曾经有一天，迪达拉问我：“你相信外星生命的存在么？”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但是我知道自己心里的回答：“地球和生命的存在已经是宇宙少有，弥足珍贵了，为什么还要期盼外星生命的出现？”
  地球并不是寂寞的，人间也不是。人类有着自己的朋友，妖怪有着自己的伙伴。看不见的和看得见的，一样有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即使真的寂寞如人间的最初。
  鸣人是唯一的，鸣人的出现已经弥足珍贵。他不会寂寞了，我想。他不会再觉得辛苦了，我想。我将会为了他撑起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想。耳边是浅浅的呼吸声，身边是暖暖的体温，温暖的，教人不忍离去。
  唯一的一颗大星。启明星挂在东方的天空，已经看不到其他的星子了。
  是明天了么？我抬头看了看。是明天了，已经是明天了。
  夜尽，天明。
  明天，是个晴天。
  十
  厨房里微微有些凌乱，但是凌乱当中却有着奇异的秩序。叠起来的碟子，叠起来的碗，干干净净的，散发着冰亮的光。
  蔬菜，卤肉，葱姜蒜，切好的土豆丝，火腿……锅里煮着稠而浓香的粥。油锅里的鸡蛋已经散发出了香味。
  将一切准备停当，摆上桌子以后，我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鸣人在宽大的床上打着滚，嘴里发出不明的笑。
  “已经醒了么？”我斜靠在门边问，带着愉快的笑意。
  鸣人拿开了挡着眼睛的手，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只是一瞬间，他恢复了常态，脸上舒展开来，显得很愉快。他没有起来，就着平躺的姿势看着我。
  “啊，醒了。”
  “睡得好么？”
  “很好，很久都没这么棒了！鼬，谢谢你。啊，是你把我弄回来的？呃——你有开车么？”
  我点点头，不去揭发他的不好意思。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脸红了，浅浅的红，胭脂色。是我把他抱回到我的车上，开车回来的，当然。
  “赶紧起来吧，我做了早餐。你要是还困，吃完了再睡，今天是周日，可以放心的睡。”
  “我不困，昨天睡得不少。”
  鸣人从床上爬起来，我拿了自己的干净衣服递给他，让他去洗漱。
  我坐在客厅里耐心的等待着，手里拿了一叠报纸，胡乱的翻着，报道的故事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意思。影响到我的生活的大事件，更是没有。都是些遥远的或者切近的，无干系的琐事。花边新闻什么的，看着只觉得好笑，倒真是起了娱乐的作用。
  十几分钟后，鸣人从浴室里走出来。已经收拾好了。
  “早饭吃什么？”
  “稀饭，煎鸡蛋，几个小菜。”
  “我喜欢拉面。”
  “拉面没营养，早饭吃拉面也不舒服。”
  “我讨厌蔬菜。”
  “蔬菜有营养，夏天多吃些蔬菜，补水。”
  “……你怎么跟卡卡西老师一样的啰嗦啊！”
  “……”
  我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应该有很多。
  鸣人吃饭，挑挑拣拣的，蔬菜是决计不碰的，肉类也是挑着吃。我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是这样任性的。于是只得督促他，用些小计谋骗他吃下去。我望着他虽然健康但是消瘦的身体，发出叹息：这样也能安全的长大，我相信真的是奇迹。
  每个人的奇迹，生活独有的传奇。
  解决了早餐，差不多已经是十点。
  屋子里空调开着。外面一直很热。太阳似乎想要竭尽一切散发着蒸腾大地的力量，失却了刚升起时候的温柔，变得热情过头。从阳台往下望去，所有的生物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鼬，你整天都在屋子里呆着么？”
  “差不多吧——外面太热了，有事一般都是晚上出去。”
  “哦。”
  “没打电话回去，你同学会不会担心？”
  “没事，我不在学校的时候一般都是回家去，鹿丸知道的。”
  “奈良鹿丸？他怎么和你一个学校？”
  “为什么不能？他的成绩一直都和我差不多。我倒数第一，他倒数第二，所以就在一起了。”
  “……”
  “你屋子里有电脑么？我想上网玩一会儿。”
  我指了指书房，“你用台式的，笔记本我待会儿要用。”
  屋子里安静下来。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屋子里安静着，却明显不同了。屋子里，不只我一个。
  从来寂寞的屋子，此时进驻了另外一个人。
  世界也因此而不同了。我想。
  我眯起了眼睛。
  十一
  波风水门大人打了一个电话来，叫我去见他。原话当然不是这样。他说话婉转而客气，语言温柔，然而总结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正在办公室里，读着手里的卷宗。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意外。我知道，他并非总是超然的，他当然会密切注视着鸣人的一切。原因当然不用问，他是鸣人的父亲。
  现在的状况是鸣人要嫁人了，他的父亲正觉得不满，我必须得做好一切精神的和物质的准备。
  不由得想起了电影——拜见岳父大人。无尽的试探、刁难和考验，弄得双方儿女和父母筋疲力尽笑料百出，实在是精彩过头了。
  当然，波风水门大人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决计做不出那些有损形象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还未见面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我和鸣人的事情，只是我和鸣人的事情。责任和爱情一样的重要，我心里明明白白，分得清楚。
  然而心里却不免忐忑。这一次的见面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任何一种，这是要结结实实的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啊，好像真得要做些心理准备……
  我没有告知鸣人。约见的地点也不是木叶鸣人的家，而是东京城市里一家高级餐厅。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阵子的雨，将地面淋得湿透，给燥热的空气降了降温度，所以下班的时候，气温总算有点儿凉爽，不那么令人感到疲倦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些许，都是趁着天气凉快，出来透透气。整日在空调房里呆着，身体也会出毛病。
  出门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斑，他诡异的朝我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话，便坐上车走了。我直接无视了他。心里猜测他大约知道了什么。但是这有什么要紧，在他的面前，我没有秘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心中坦然，忽然自信起来。心终于平静。
  推开餐厅的门，我一眼就看到了波风水门，他仍旧带着笑容，态度和四年前并没有不同。我想，他的确是超然的，心却温柔。鸣人和他很相像，但鸣人跟他又很是不同。不同的人，相似的命运，最后的结局，该是怎样？
  “晚上好，鼬。”
  “晚上好，水门大人。”
  ……
  一扇奇怪的窗户打开了，开启了一场一生的对话。一个美丽的承诺，一个沉重的责任，一份悖德的爱情，延续了一生一世。
  我许下我的生生世世。
  但这只是平凡人的生活，普通人的爱情。
  既不伟大，也不壮烈，但是美好。
  他是鸣人的父亲，我想，他到底是鸣人的父亲。他的笑容温暖，他的语言动听，他的态度随和，他的眼神坚定。他的一切，是鸣人的生命之源。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