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8 23:14      字数:4873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如果杜珵珵也出了意外,这些财产将由谁来继承,或许在杜成义心目中,杜珵珵永远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永远不会。
  当然,这份遗嘱是秘密进行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他的律师知道。
  杜珵珵看上去比原来更沉默了些,整个人气质都沉淀下来,过去张扬肆意灿若朝霞的笑容仿佛只是众人的一场错觉。
  更沉默的,还有杜衡。
  明明才十五六岁的少年,眼底幽深的如同漩涡一般,仿佛随时能将人溺毙其中,平静的有些异样。
  只是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气质仿佛比以往更和煦更温润了些,仿佛一块无害的美玉。
  他只说:“珵珵,你等我。”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全部报复回来,一个都不放过。
  杜珵珵只是笑,笑的眉眼弯如月,像是整片星空都聚集其中,既璀璨又荒芜。
  杜衡只觉得心脏都在颤动,一阵阵的冰冷从心脏透过皮肤直达大脑,让他无所适从。
  因为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在,当事人胡梦婷也脱离生命危险,才十周岁的杜若并没有受到法律的惩处,她的母亲王玲因涉嫌杀人被逮捕。
  杜奶奶骂的特别难听,什么不孝,什么为了个死去的女鬼连亲妈都不要,喊的附近人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事,但因最近来杜家采访的媒体非常多,大家也都知道这老太太是什么人,也都当热闹看,甚至有人还在网上发帖实时播报,最终在媒体的关注下,
  杜爷爷杜奶奶都被送回了小镇上,杜若也跟着被送回乡下,那毕竟是他父母,为了照顾他们的身体,杜成义还特意请了两个保姆,保姆单独从他这里领薪水,每个月,他只给他们六千元的生活费。
  小镇上的房子造的很豪华,如同度假别墅一般,论精致,比起城里的这栋别墅,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着小镇独有的静谧和安然,屋后小桥流水莺飞草长,是个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
  二老自己也有退休金,加在一起两人每月能拿八九千,加上他给的生活费,以这个小镇的消费水平来说,着实不低了,可即使如此,杜奶奶依然向左右邻居们哭诉儿子不孝,每天骂一顿杜珵珵和她死去的母亲,似乎成为了她的必修课,连带着杜若,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杜若又岂是好相与的,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弄清了杜奶奶藏钱的地方和杜奶奶银行卡的密码,并且不时地在二老面前给杜珵珵上眼药。
  杜爷爷属于绿色性格,在强势的杜奶奶面前,他基本不发表什么言论,杜奶奶现在没法和杜成义吵,就每天在他耳朵边唠叨,声音如同魔音穿耳,杜爷爷实在不胜其烦,每日一早去镇上的老年活动室里下下象棋,打打麻将,偶尔还和老太太们跳跳华尔兹,小日子也过的滋润,只是每天最怕的事情就是回家,他越是这样,杜奶奶火气就越大,完全一副更年期发作的症状,虽然她已经过了更年期了,杜爷爷觉得,她是更年期一直就没有走过。
  杜成义要送杜珵珵去陈家,不过陈家人并没有允许,他们并不想见杜成义,只是派了司机过来接。
  杜成义将能给杜珵珵带上的东西都给她装上了,司机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却是为难地说:“部长说,所有东西陈家会给表小姐准备,我只要把人接过去就可以了。”
  说是部长,实际上老爷子已经退休了,不过他儿子,也就是杜珵珵的舅舅也已经坐上这个位置,只是不在本市而已。
  杜成义闻言大怒,可面对岳父一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忍辱负重,担心杜珵珵受委屈,不仅给了她自己的信用卡副卡,还给她专门办了张银行卡,里面光是可提取现金就有五十万,每月还会单独给她打一笔生活费。
  原本是想多给一些的,但担心给太多对她反而不好,她才十二岁,有自己照看着,用钱的地方也不多。
  或许是从小被娇养着不缺钱的缘故,这些东西对杜珵珵来说只是一张卡一个数据而已,有父亲给她的生活费,已经够她花了。
  她把卡递还给父亲,“爸爸,这些钱我也用不到,不如你帮存着,做做理财也行。”
  杜成义失笑,又把卡给她塞回去,怅然道:“拿着吧,假如要用到呢?以后这整个家都是你的,爸爸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
  杜珵珵想了想,将卡收起来。
  原本在家的时候她就想搬出去学校住,现在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念头更加强烈。
  外公家在萧州区,萧州区原来叫萧州市,是一个县级市,后来划到H市里,成为H市的一个行政开发区,虽然是区,但它的行政级别还是和市一样,区长是副厅级的,它和H市的关系就像大陆和台湾,属于市辖区。
  萧州区在还是县级市的时候,杜珵珵的外公曾任过萧州市市长,退休后享受正厅级待遇。
  从杜珵珵家到外公家,开车只要一个多小时。
  第四十四章
  这是杜珵珵现有的记忆当中,第一次来外公家,虽然她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外公也在这个城市,一个多小时的路,在她一直的印象里,遥远的犹如隔着天堑。
  外公的家并不如她家豪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陈旧和严谨。形容一个住宅用严谨这个词,或许很怪,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爬满绿色藤类植物的院墙,身姿笔直犹如白杨的保安,一样是绿化住宅区,杜珵珵的家给人的感觉像是风景区建立的现代化别墅,外公的家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些年头的小庄园。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司机的后面,背着书包,面上镇定的有些冷静,实际上放在口袋中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掌心沁出汗来。
  在法院作出离开家,来到外公家的决定的时候,看着闹腾腾的奶奶,头疼的想要逃避的她,当时真是感到有几分轻松的,可此刻她只想逃,站在这座陌生的建筑面前,她是那样深刻地感受到,这里对她而言,是个陌生的场所。
  她想回家。
  司机打开铁门,入眼就是青瓷盆的各种盆栽,还有院墙墙角种植的大片藤状物,藤状物上结了一颗颗小红辣椒一样的东西,一颗一颗点缀在墨绿色的藤条上,晶莹剔透,宛如茱萸。
  她跟在司机后面,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翻看报纸的外公,和端着果盘出来的外婆。
  外婆看到她很浅地笑了一下,“来啦?过来吃点水果,你外公很早就在等你了。”语气熟稔的像在一起生活了好久的人。
  外公从报纸间将头抬起来,目光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扫了眼身边的沙发:“书包放下来,坐吧。”
  外婆拍了外公肩膀一下,“那么严肃做什么?别吓着孩子。”又对杜珵珵说:“你外公老早就在等你了,你的房间还是他亲自盯着人布置的,你坐着吃些水果,一会儿去你房间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的,就和我说。”
  这时仿佛是从厨房的方向走出来以为四十多岁保姆一样的女人,手中端着一杯刚刚榨好的果汁。见到杜珵珵就露出含蓄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书包,将果汁递到她手中:“这位是珵珵吧,你外婆知道你要来,一直在念叨你呢。喝杯果汁解解渴,”
  杜珵珵接过果汁,轻声说:“谢谢。”又对外公和外婆露出笑容,声音清脆:“外公好,外婆好!”她
  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刘海都梳了上去,只余一些细碎微卷的绒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身穿着白色T恤,套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运动外套,下面是休闲裤和运动鞋,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目光沉静,从容自若。
  外公看着她恍惚了好一会儿,似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轻嗯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杜珵珵忽然觉得,外公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冷漠,这让她陡然放松下来。
  她将书包放在沙发上,走到外公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小口抿了果汁,头伸到外公那边,看着他手中的报纸:“交互数字公司承诺整改并配合调查。”
  杜珵珵对这些并不懂,也不感兴趣,读完就仰头对外公灿烂地笑了一下,她记得爸爸公司好像就有做这一块,看来外公对爸爸也不是不关心啊。
  外公先是看着她的笑脸发愣,突然间老脸间沉了下来,把 报纸一收,冷冷地哼了一声,杜珵珵噗嗤笑了。外公看她的目光却更加复杂,也更加柔和。
  外婆看着她也有些发愣,眼圈都红了,拍着她的肩,“走,去你房间看看。”
  “哎。”她十分干脆地站起身, 身上完全没有前些天律在法院时的那种悲伤和痛苦,仿佛一切都过去了,烟消云散。
  这个房子真的很陈旧了,即使外表看上去红砖灰瓦,仿佛五六十年代的公馆。地板、楼梯、扶手全部都是实木的,脚在踩上木质的楼梯上楼时,甚至发现楼梯有一块木头已经翘了起来,脚踩在上面会发出老木松一样的咯吱声,这和她原来住的那个现代化豪宅完全不同,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缓了呼吸,放轻了脚步,心头的喧嚣也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在这里,你大声说句话都会吵了这里的宁静。
  她的房间在三楼,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清新的百合香,她视线微微一转,就在窗边的红木书桌上看到一束插在瓷瓶中的百合花,花显然是新换的,盛开了两朵,其它还打着花苞,在阳光的照耀下,洁白的花瓣透明如玉。
  显然布置房间的人极为用心。
  书桌上还摆放着一盆她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前面插着几本书,在往左看,一面巨大的红木书架上密密实实地放满了书籍。
  外婆见她的目光投在书架上,上前去慢慢抽出一本书打开,对她笑道:“这些都是你母亲当年看过的书,还有读书时候的书籍,你外公舍不得丢,全部都保存着。”
  她走到书桌旁的一把红木太师椅旁,手扶在太师椅的手柄上,太师椅背的中间是一块实木板,上面雕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两边如同对联一样用草书雕刻着苍劲有力的字。
  她视线转向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外婆,问:“这原是一套?”
  “是一套。”外婆的笑容很是怀念,“当初早早就打好的,原是留着给你妈妈陪嫁用的。”
  那个年代结婚,还是讲究这些的,可是终究都没有用上。
  外婆笑着笑着,眼圈就又红了。
  杜珵珵又顺着书架看到书架边上一个格子里放着一张红衣长裙女孩的照片,女孩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扎着马尾,双手交叠在身前,站在林荫小道上,背后树木葱绿,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照片中的女子生的实在是美丽,即使是现在看,也不禁要赞叹一声。
  “这是你妈妈二十岁的时候拍的照片。” 外婆的手中轻轻摩挲了下照片中的脸,又转看向她,仿佛又看到当年照片中的人。
  杜珵珵和照片中的年轻女子相比,就如同小了一号,脸上是未退去的婴儿肥,长眉星眼。
  她心里微微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外婆:“这原是妈妈的房间?”
  外婆一愣,遂摸着她的头轻轻笑说:“是啊,这原来是你妈妈的房间。”外婆的笑容渐渐有些苦涩,“你妈妈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后来,就这么一直空置了,这么多年,你外公也不肯换。”
  杜珵珵不知道她说的不肯换是不肯换房子住,还是不肯把这个房间换掉。 这么多年,房间还维持这么好,里面母亲的东西都保留着,可见当初外公外婆对母亲的感情有多深,也难怪母亲死后,外公会恨父亲,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这么多年都不曾联系,如果不是她这次被家暴让媒体报道出来,让外公看到,他还是不愿出现在她和父亲面前吧。
  外公始终觉得,是父亲拐走了他们的女儿,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第四十五章
  之后外婆又带她看了衣帽间和洗手间,洗手间似乎是知道她要过来后新置的,推开和壁橱一样的门,里面就是,衣帽间同样隐藏在壁橱里面。
  外婆出去之后,就剩她一个人坐在床上。
  床也是红木的, 显然也是母亲陪嫁中的一套,可惜这些都留在了这里,外公外婆的一片心意完全没有用上。
  前段时间流行过一部电视剧,即使她没有怎么看过,也听过名字,叫《裸婚》。听说父亲和母亲结婚那会儿还一无所有,只有对母亲的一腔热忱,母亲也就这样跟了父亲,两手空空从头奋斗,小时候听父亲说,他们原本想等到事业有成了,再去见外公外婆,想来那个时候外公外婆看到他们过的好,便不再反对,谁知这一天从此遥遥无期,一场意外夺走了母亲的生命,也让外公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辈们的恩怨,她无法去评论,却不知为何,小小年纪的她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