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3 节
作者:
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18 23:07 字数:4941
缝,而地底之下,似乎正有一只诡异的大手,正将那巍峨厚重的门楼一点点的拉扯下去,周遭的民舍轰然垮塌,瓦砾的破碎声,士兵们的惨叫声,还有那地面一点点开裂的森然之声,渐渐弥漫起来的血腥味和沙土味中,夏侯云曦的神识遭遇史无前例的侵袭。
同时觉得心如死灰的还有萧玉楼,罡风烈烈的广袤原野之上,她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毫无目的地的狂奔着,在她身后,是数千骑杀气凌人的楚地士兵,她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那当先一人手中的黄金大弓正对准着桓筝的背脊。
“你截了楚地的消息。”
“你瞒着楚太子和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留在了昂州。”
桓筝的话沉重又漠然,两柱香之前,萧玉楼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几瞬,在万俟宸发怒的时候,她的人已经来报,可等她意识到事情败露并且万俟宸对西凉没有丝毫的姑息之意之时,楚地的人已经将她围了住。
她将桓筝当做了人质。
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懂得,作为她这个位置的人,她不需要亲人不需要朋友,她需要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能让她随手拿来用的棋子,此时此刻她很好的实践了这么一句话,桓筝对夏侯云曦有多重要没有人能比万俟宸更清楚,虽然萧玉楼怀疑万俟宸可能并不想看到桓筝安然无恙,可他到底因为桓筝而放走了她。
可是她身后的马蹄声提醒萧玉楼,万俟宸并不想真的放走她。
“我说过,不要和她为敌。”
桓筝坐在她身后如此说,然而萧玉楼此时已经没有和他说理的心情,她沉默,带着一身不容置疑的骄傲贵气,可下一刻,桓筝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指节纤长,带着暖暖的温热,他下手准确,卡在她咽喉寸骨之上,只要轻轻地一捏,死对她来说就很容易。
萧玉楼一点儿都不怕,她说,“昂州二十万活人,我只想带走你。”
生死一线,萧玉楼的头脑竟然十分清楚,她知道这句话最能让身后之人动摇,果不其然,他的手没能使出力气,萧玉楼眼底一亮,片刻之后再却没有分毫情绪,身后之人的手缓缓放下去,她的心也一点点的变得冷硬,能用自己的真心当做筹码的人从来都是胜者!
不过她向来喜欢全身而退,可这一次她赢得并不舒服。
“你走不了了。”
桓筝的声音死气沉沉,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前后左右的夜色之中走出来杀气横行的楚军,她再次被包围了。
她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可是下一刻,背后蓄势待发的黄金大弓终于射出一箭来,桓筝坐在她的背后,当那弓弦震动的刹那,萧玉楼竟然下意识的屈肘向后捣去,力气之大很是让没有防备的桓筝吃疼,然后,当那金色的长剑钉在马股之上时,桓筝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萧玉楼为自己的愚蠢苦笑,刚才万俟宸为了桓筝放走她,这时又怎么会再下杀手呢,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马股之上中箭,那箭矢带着万钧之势,马儿没有吃疼,而是整个身子如同遇到了一股子强大的推力一般双腿一软向前跌去,萧玉楼身形随着马身向前扑去,她手脚利落的向前一滚,再站起来的时候周身已经团团被护住。
万俟宸并不急于走出来,楚地的弓箭手们齐齐上前,箭矢如同蝗虫一般的落下来,西凉的几十护卫很快的血溅当场,当萧玉楼依旧衣衫凌风的站着一众尸体之中的时候,万俟宸没有看旁里桓筝一眼的打马走了上来,他手中的太阿剑闪动着迫人的寒光,萧玉楼手中的短刀在那剑灵之气下显得幼稚又可笑。
万俟宸并不说话,可眼底那副劈天裂地的杀气已经让萧玉楼明白了一切,皇族的骄傲让她将身子站在更直,她甚至扔掉了手中的短刀,而后面色倨傲的笑了起来,“万俟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你最强大的盟友。”
马蹄踩着西凉护卫的尸体上前,万俟宸的黑袍在黎明之前的浓黑之中越发显得凌厉逼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玉楼,眼底的颜色让萧玉楼心中打颤。
可萧玉楼还是太高了下巴,“杀了我,便是与整个西凉为敌!”
万俟宸的眼底这才浮现一抹讽刺,太阿剑的光华盈盈流动,好似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而愈发的生出光芒来,万俟宸唇角抿的紧紧的,良久,他才摇着头缓缓地举起了剑,“今夜我不杀你,并不代表你不该死,只是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去你的性命。”
萧玉楼眼底一沉一亮,正待她因为万俟宸的话觉得心惊之时,眼前忽而有凌厉的剑光一闪,下一刻,右臂之上的钻心疼痛让她眼前猛然一黑,血腥味弥漫开来,在她模糊不清的眼底,一支纤细却主宰了一国生死的手臂正躺在地上!
“你最好不要死,我不想让她失望。”
萧玉楼被那巨大的疼痛折磨的极近昏迷,可她捂着自己留着血的伤口竟然闷哼了一声之后再无声响,万俟宸已经打马转身,看着那几乎要融进夜色之中的黑暗身影,萧玉楼的咬紧了牙关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发出鬼魅一般的诅咒。
“地动……在昂州城……她……她早就……尸骨无存……你……放了我……断臂之仇……不死不休……”
破碎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克制,带着万钧的仇恨,万俟宸意兴阑珊,头也未回,“没等到我,她不敢死。”
055昂州城危,众志成城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崪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这一段来自《七国志》的文字十分生动的记载了帝国历四七八年三月十二日发生在大梁以南的地动,此地动百年不遇,震中昂州,其周围惠州,肃州,罗洲,永州几处都有波及,时值楚军大举伐梁,楚太子万俟宸领兵十四万向蕲州方向进发,东齐凰王夏侯云曦与八万守军留与昂州城内,地动发生在黎明之前,万籁俱静,昂州城中屋舍尽毁,多处地陷,雄踞百年的边境城郭在一夜之间沦为废墟,然而昂州城内死伤之数不定,外界皆不知其损补。
地动一出,天下流言纷乱,或说楚地伐梁乃逆天之举终得因果惩处,又或说楚地乃天命神授,真龙之气所到之处坚城难敌,更让人意外的是地动当日楚国与在年前结盟的西凉撕毁盟约,楚太子万俟宸更是说出“欲得天下,先取西凉”的烈烈之语来,一言既出天下皆惊,没有人知道楚地为何忽然改变了作战方略,可是据后世军事家们对新朝一统天下战略部署的研究,取西凉根本是楚地早有预谋。
满眸都是灰蒙蒙的沙土之气,夏侯云曦系着披风一身灰渍的站在这一片瓦砾砂石之上,眼底的眸光一片沉暗,在那倾倒的屋舍之下,在那成堆的残垣断壁之下,掩埋着的是数不尽的楚地赤子之心。
“回禀主上,骑兵团西大营无一人生还。”
“回禀主上,骑兵团北大营两万人马已经集齐。”
“回禀主上,骑兵团南营死伤五千,一万人马正在靠拢。”
“回禀主上,第一军步兵团被埋八千人,死伤之数不定,现在只有两万人在集齐。”
接连不断的回禀之声出现,夏侯云曦的眸色之中已经满是沉痛,骑兵团西大营一万人马全部被埋在了靠着后山的房舍之中,南营有死伤五千,失踪的还不在少数,原本的五万骑兵现如今只有三万,而步兵现在保留了战斗力的也只有两万人马。
“主子,秦允安然无恙。”
“主子,宋皇受了轻伤——”
夏侯云曦闻言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在她的眼底,昂州城已经彻底的变了模样,原本城防已经沉入了地缝之中,原本的楼舍倒塌的倒塌,地陷的地陷,只有他们住的府衙,或许是真的花了功夫修筑的,虽然现如今也成了一片荒芜,可到底是让秦允他们有了跑出来的机会。
整个昂州城一片混乱,只有城南的一处练兵场还能下脚,虽然地表崩裂,可是到底是一处安全的所在,天色渐渐地大亮,越是将这破碎不堪的一切看得清晰,夏侯云曦心中的悲凉也越是多,大自然的力量永远不可小觑,她可以不怕阴损手段,不怕千军万马,却不能不对大自然之力保持敬畏,一眼扫去,仅剩的五万人马,集齐。
秦允面色惨白着急慌忙的赶到夏侯云曦身边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男儿装打扮的女子,夏侯云曦看过去,那女子恭敬地对着她行了一礼。
“杨姑娘可还好?”
杨穆青周身看起来并无大碍,她的神色并不见多么凄惶,眼底却带着几分寻常少见的暖意,听到夏侯云曦问她,她敛下眸子恭敬回答,“回禀太子妃娘娘,属下一切安好。”
夏侯云曦颔首,又看了看秦允,一颗心微松,不多时姬无垠也出现了,向来浑身上下风华流转的他今日里也有几分狼狈,他的手臂被落下的屋梁砸中,裸露的地方一片青紫,看到夏侯云曦站在这里,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叫来最好的军医——”
“不必。”姬无垠赶忙摆手,却是忘记了自己手臂受了伤,当即疼的一阵龇牙咧嘴,“不必了,现在正是需要军医的时候,我这里有素素便可。”
夏侯云曦这才看到扶着姬无垠的青衣小童其实是一个面容十分滟泽的女子,只是此刻的她小脸煞白,一身青衫更显落拓,眼底颇有几分不安,夏侯云曦的眸光一扫而过,点了点头并没有坚持。
“公主看如何是好?”
士兵们大多灰头土脸,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受了轻伤,有的则是血肉模糊被同伴从死神手中拉出来的,夏侯云曦和他们几人站在一个较高的地方,看着底下那些战士们因为这无妄之灾变成这般模样,夏侯云曦的心沉甸甸的。
“你觉得如何?”
夏侯云曦反问秦允,秦允皱着眉头看了看满场的伤兵残将,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色,“昂州城随时还可能发生大的震动,为了让现有的人安全,我们最好还是先撤出城去。”
秦允说的艰难,夏侯云曦又何尝不懂。
正说话间有又人来报,此人面色带喜,眼底光芒闪动,是昨夜因为帮她抓楚衣而躲过一劫的其中一个,“未来太子妃娘娘,西大营……西大营被埋在山脚下……刚才小人几个去探查的时候在一处废墟之下听到了马的嘶鸣声……马儿还能活着……底下只怕……只怕还有活人啊。”
夏侯云曦的眸光顿时大亮!
西大营一万人马被埋,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能放弃。
秦允的面色已经大亮,“请公主先撤出城去,秦允自请带五百精锐去救西大营的战士们。”
这五万骑兵都是第二军,都属于秦允管辖,此刻他眼底的惊喜绝不是假的,夏侯云曦看他一眼,“我已经不是东齐的公主了。”
秦允未曾想到她会如此的将他一堵,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夏侯云曦已经看向了那小兵,“你和谁发现的,在哪里发现的,我若是给你一百人你可能准确的找到那马儿嘶鸣之地?”
那小兵眸色一亮,想了一想才坚定的点了点头。
秦允却在此时反应了过来,他不禁有几分犹豫,“救人的事交给我,你还是先带着伤病出城比较好些,这里不稳当,若是稍后再有动静,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夏侯云曦并不看秦允,却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杨穆青,“杨副将,我有一件事交代与你,你可做的?”
杨穆青当即上前一步,“请您吩咐。”
夏侯云曦的眸光向着场中扫了一扫,战士们士气大损,可在他们眼底更多的却不是害怕,他们都是背井离乡而来,想到那些消失了的面庞,他们更多的是沉痛。
“呸——真他妈的晦气——老子宁愿死在的战场上,死在梁人的刀剑下,也不愿意这么窝囊的废了手——嘶——”
距离夏侯云曦几人最近的帐幔棚子里是临时的治伤点,隔着一层布,棚里的人倒是看不到夏侯云曦几人的所在,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刚落下,另一道满是郁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废了右手还有左手,难不成还没有敌人叫你杀吗,我在想老王,我们一起来的,现在我们伤了手伤了腿的却还有命活,可是他——”
语声渐渐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或许是郁气难消,有了遮挡之后两人本就大嗓门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场中的战士们士气愈发的低迷,那一张张久经战场狼烟的铁血面容上,犹见几分水汽凝凝。
众人的面色都是一暗,夏侯云曦再次看向杨穆青,正待说话之时忽然有斥候军模样的小兵走了过来,昂州城外有大量的斥候军暗中隐匿,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算是躲过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