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 节
作者:
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18 23:07 字数:4899
“图功未有期,迢递……玉麒麟。”
帝国历四七六年年末的南越对大燕之战以大燕胜南越败而告终,曾经在梁国手中被南越夺回去的边境三城尽数成了大燕的囊中之物,本是因为大梁的借兵之名才进驻在梁地的八万燕军并没有战后极速退去,而是以南越虎视眈眈大梁无力自保之由驻扎在了林城。
就在整个中原都以为大燕要趁胜追击再夺南越几城的时候,大燕军竟然止下了脚步,几日之后,有关于燕帝公孙墨在东征寒原苏逻一族的路上遇到苏逻族的埋伏从而受重伤的消息传了出来,这般诸国才恍然,从而对那寒原深处的部族更为忌惮了几分。
几乎就在同时,西凉与楚国结盟的消息传了出来,中原诸国顿时生出了警惕之心,先吞大宛,再拢羌胡,在楚国后背的两个国家都已经不足为患,继而楚国又和西凉结盟,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之中,楚国动作频频,这不得不引起了其他几国的重视,而后,诸国慢慢的意识到,这所有一系列的变化似乎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归来。
夜色之中的马车滚滚而动,沿着朱雀正街向着朱雀门而去,城中早已宵禁,然而看到那滚滚而来的马车高大的宫门还是在顷刻之间打了开来,宫门之后正等着一人,看到马车的出现登时打马而上。
“三哥!”
万俟玉大喊一声便迎了上去,慕言驾着车,闻言对着万俟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万俟玉眉头一挑,走上前去微微掀开车帘一看,只看到了一张面色不是那么好看的安然睡颜。
放下帘子,万俟玉下令,“回长乐宫。”
慕言当然觉得好,可他的马鞭还没有挥下去,车里本该睡着的人就发话了。
“未央宫。”
万俟宸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疲惫,万俟玉闻言便下马跳上了马车,万俟宸一身黑袍暗光流转,此刻已经直起了身,万俟玉看着这样的万俟宸有几分心疼,“二哥,父皇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你如此着急,真是不怕累坏了自己。”
万俟宸被发配了,楚国南境十多个州县冰雪受灾最为严重,朝廷需要一个人统领赈灾事宜,这种事本该是户部尚书或者派个特使去的,可是万俟宸偏偏在这个点上违抗圣令,楚皇万俟婓小惩大诫,将自家受伤未愈的太子殿下贬为一个赈灾特使,然后,万俟宸不得已放下手头诸事赶赴南境,那里刚刚受过战火影响,人命关天,他慢不得。
若要问太子殿下如何受的伤——为了个女子与人相斗。
“灾情怎可拖延。”
万俟宸淡淡的开口,万俟玉却是撇撇嘴,马车转来转去不多时便快到未央宫,万俟玉看着万俟宸的样子一叹,“三哥,父皇还在气头上呢,你这一个多月里不吃不睡的消息瞒不过他,你若是想让父皇消气,就不该如此激进。”
马车堪堪停下,万俟宸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起身向马车之外走,“心之所系,等不得。”
万俟玉听着这话眸光几变,掀帘跟着万俟宸下了马车向未央宫之内走去,宫人们早就等候在此,看到外出办差归来的太子和洛王一起来忙不迭的前后小心伺候着,未央宫正殿之中灯火通明,万俟宸眸光微眯的进门,刚迈出一只脚,一道劲风迎面而来!
哐当一声,一盏硕大的青瓷莲华灯盏落在了万俟宸身旁的门槛上,哗啦碎了一地,万俟宸面无表情的跨过那满地的碎片,进的门去,朝着主位上一身常服的万俟婓一拜,“儿臣给父皇请安,日久未归,劳烦父皇挂念。”
万俟婓冷哼一声,上下看了万俟宸几眼,笑的刺眼,“我倒是不知你竟成了活神仙了,既然如此厉害,西南的踏月族几个部落又不安分了,给你两个月时间,你带着凌南军去平乱?”
万俟玉跟着万俟宸进得门来站在一边听得嘴角几抽,再看万俟宸,满是疲色的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父皇若是肯将和西凉的盟约取消那我去平乱倒也无妨,父皇宽厚仁慈,我此去定然将踏月几族一个不留的斩杀干净,以绝西南后患。”
啪的一声,万俟婓拍案而起,指着万俟宸指尖微颤,“两国结盟非同小可,万俟宸,你这么多年长得岁数都退回去了!你自己的婚约不结也便罢了,送个宗亲之女给那西凉小皇帝做妃子你也有意见,现在,竟然还敢提取消盟约!”
万俟婓气不可遏,万俟宸一脸淡色,“西凉萧玉楼野心大,父皇怎可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
万俟婓眯着眸子看着万俟宸,“西凉形式你不是不知道,凭你的手段,若是与西凉公主成婚,难道偌大的西凉你竟吃不动吗?”
万俟宸不避不闪的对上万俟婓的眸光,“若是要吃,何必要用联姻的手段,我已备好凌南军三十万,只待父皇一声令下,儿子定然冲锋陷阵无所畏惧!”
万俟婓本以为万俟宸是在与他顶嘴,可是看到他眼底的光彩之时他不由得愣住,他的儿子他了解,那样的眼神之中到底是玩笑多还是认真多,他一目了然。
收起气怒的模样,万俟婓的面色带上了郑重,“阿宸,权利纷争不可儿戏。”
万俟宸眼底漆黑一片,“成王败寇一念之间,我明白。”
万俟婓在审视,又在思考,他面上未见笑意,在万俟宸和万俟玉看来却已经是雨过天晴,“阿宸,我们周围的危险因素太多,其中又以西凉为甚,你纵然可以枕戈待旦,但是天下江山谋篇布局却绝不可心急。”
这语气,这神态,这话里的意思……
万俟宸眸光微眯的扫过万俟婓眼底的精光,唇角的抿紧的线条略显几分鄙薄之色,万俟婓看着万俟宸,眸光忽而变得郑重,“此事到此为止,我们与西凉好歹要存一纸盟约,至于今后西凉到底所为何,还是那句话,不管她是狼还是虎,进的来,我们便吃得住。”
万俟宸唇角一动,万俟婓却道,“这一次羌胡打那块地儿打得吃力,几个月下来羌胡损耗不小,比原来我们预计的要难得多,你可不要轻视了西凉,萧玉楼指不定有什么军师在帮她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万俟宸眸光微沉,与旁里的万俟玉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闪过幽暗的光来。
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刚走出未央宫的大门便有一排人在那里等着,万俟宸向着秦允走过去,“如何?”
秦允面色肃然,眸光也异常深沉,“白凤果然是夏侯非白,可是姑娘跟着他进了东都之后人就不见了,我们送过去的折子全被他挡了回来,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万俟宸微微静默片刻,慕枫上前一步,“主子,不然你亲自去看看?”
万俟玉闻言当即摇头,“不可,大哥马上大婚,三哥怎么也不能现在走开。”
万俟宸转头看秦允,“靖王大婚的请帖送去东齐了吗?”
秦允点头,“这几天东齐都是我们亲自盯着的,送过去了,还回了呢,说是会让他们几个月之前忽然找回来的一个前朝公主来。”
秦允语气之中有几分不以为然,这厢万俟宸正欲转身的步子却是微微一顿,沉吟一瞬,他眸光微眯的抬头看向东边的撩黑夜空,良久,万俟宸唇角似有一紧的轻声下令,“给我查这个公主——”
长评区 003身临长安,拳打宇文
帝国历四七七年二月,平静了许久的海国东齐因为一件事得到了诸国的几分注意,内乱频出造成的后果乃是皇族血统不正,而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三次内乱的东齐在几个月之前寻回了失踪多年的德帝公主,在经过长时间的身份确认之后,终于在这个二月举行了入族诰封之礼。
东齐皇族本就人丁稀少,各国政要的桌案之上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关于此事的各种奏报,然而初时颇有几分兴趣的权贵们在细细看了折子之后便面无表情的将那折子与其他的诸如某国王爷纳妾某国皇帝封妃之类的折子放在了一起,最终被侍从放进了满是尘埃的角落里再也不提。
也是,要说这位德帝公主好歹是皇族正统,且东齐并无女子不可为皇的铭文,在现任皇帝后宫空置且无所出的情况之下,这位公主应该是满载荣光的归来,并且东齐权贵们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多则从龙有功、少则攀附皇权的机会,可是这位公主的入族之礼据说只有东齐礼部官员在场,东齐也并未发表檄文昭告天下,更是连个正经封号也没有,还说那公主府在东都城南,前后三进,连寻常五品官员的宅子都比不上!
随着东齐士子着笔的几篇对现任皇帝雍容大度匡正皇脉的歌功颂德文辞流出,诸国都明白了,公主倒是找回来了,可是历经了两朝,且在皇族血统的压迫之下,这位现任皇帝对这位公主的态度可想而知,由此,各国绝了与这位新公主来往的打算。
萧玉楼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一旁的一大推废纸当中,继而拿起下一本奏折细细看起来,在她宽大的紫檀木桌案上,此刻还放着一本以金粉银缎为面以茉莉花香入潭州玉纸以徽州云墨着笔的请帖,这等奢华的组合便是西凉皇宫之内也没有几件,正是来自大楚靖王大婚的请帖。
眉心微微一簇,萧玉楼拿起那请帖向外走,出了宫门坐上轿辇,几乎不用吩咐侍从们就知道该往哪里走,长长的宫道之上所有的侍从静静跪等,萧玉楼捻弄着请帖之上垂下来的流苏一角,面上不辨喜怒。
到了芷兰殿的时候整个外殿安静异常,似乎就和平日里无异,可是到了内殿,却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萧玉楼眉头一挑进的殿门去,果然便看到临水的花厅之中一人正背对着自己坐在轮椅上,而在水边,两个身着青衣宫裙的侍女正跪在那人的脚边手中托着一个装着药的托盘淌眼泪。
萧玉楼眉头猛然一皱,眼底爆出几分怒气来。
侍女们看到公主嫁到顿时一慌,伏地行礼,萧玉楼烦躁的挥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都退下!”
侍女们如同被解救了一般的退出门去,萧玉楼将手中的请帖放在桌子上,绕到男人的身前将眸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上还覆着白色的带子,可是那带子之上空空如也,萧玉楼没由来的就生了怒,她冷冷的勾起唇角,“怎么?真想做个瞎子?”
男人静默着不说话,萧玉楼倾身,抬手覆在他的侧脸上,棱角流畅的线条在她手下森凉的几乎没有温度,她的手指带着粗粝的剥茧,轻而柔的在他侧脸之上磨砂,男子终于破功,眉心一簇的转开了头去。
萧玉楼眼底冷光一闪,刷的一声撤下他眼上的布带,带子之下眼睑之上的疤痕已经淡去,男子微闭着眼眸,似乎因为带子被抽走而觉得不适的将眼帘紧闭了住,萧玉楼将那玉白的带子紧紧的攥在手心,恶狠狠的低下头去,灼热的呼吸就洒在他的侧脸上,“给我听好,你这眼睛花了我很大的力气,你若是敢现在给我闹腾着不治了,我所幸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去喂狗!”
男人身子向后扬了一扬,面上依旧还是那副鬼样子,萧玉楼的压迫瞬时显得无力,她直起身子来,眉心的褶皱紧得化不开,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深深的审视,良久还是啧啧一声,“我真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想要当个瞎子呢?你的眼睛再敷药一个月就可以全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帮我打仗上——”
男子仍旧无所东,萧玉楼投向一般的语气变得柔软,她蹲在身子来,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男人,若是成了一个瞎子,那该是多么不完美的事情,连我都无法容忍,你更不能自暴自弃。”
终归是女子,温柔之时的萧玉楼也可做那春江绿水将男人的心神都荡了开去,他眉心微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有几分无奈,“我没有自暴自弃。”
他没有自暴自弃,他只是不想做一个明眼人,这世上有太多的真真假假,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用眼睛去看了那么一个人,他想,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从此往后,他只用心去看去认,只是,他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每每他说一句话对于萧玉楼来说都好像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便如此刻,她面上的笑意渐大,开口的语气却是冷冷的,“没有自暴自弃?没有自暴自弃为何说不治就不治了,这大千世界,你没了眼睛,你拿什么去看?”
答案他有,但是现在他不想说,见他又缄口不言了,萧玉楼无奈的长长叹息,所幸扯过旁里的垫子坐在了他的脚边,二月的西凉还带着几分涩寒,可是这屋子里早已经是温暖如春,一个冬日未曾开化的溪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