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该问小石到底是哪里的人比较好……”我嘟哝着。
  “哼，反正来都来了，万一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老同学呢？”她狡黠地反诘着。
  “哈，会这么好？我从小学到高中，女性朋友的个数是零。”
  “那不就结了！兵来将挡嘛！”
  葡萄架水吧是学校里一个消夏的凉饮店，平日里来光顾的多半是等着上课的学生或校园情侣。我们一路走来，四下搜寻着看来陌生的脸孔，刚走进水吧里，就发现靠窗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眉目如画，神态高傲。
  “啊……”我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因为这个女孩子我完全叫不出名字，但却记忆犹新。曾经和连城一同出现在我们学院附近的时装店，那时我身边还有予晴。
  “连城的……女朋友……”我喃喃地说着，嘴里蔓延着一丝苦涩。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她的造访不会是找我联络感情。
  “是吗？”林小雨松开我手，率先走进水吧，我的脚步有些迟缓，但还是跟着进去了。果然，那个水晶般剔透的美少女一看到我，便站了起来，姿态无懈可击，像是专门研习过仪态的贵族。
  “你好。”她点了点头，声音意外的冰冷清脆，就像冰珠在碰撞一般，我和林小雨默默地坐下，她立刻很有礼节地询问：“要喝点什么吗？”
  “这边是我们的学校呀，小妹妹，我们比你熟悉吧？”林小雨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只是她向后靠在藤椅背上，姿态是冷漠而防备的。
  “我们见过面。”我点头致意，心里却七上八下。这个女孩子曾经给我印象，除了可爱以外，其他的感觉相当淡薄。她似乎是个还没有什么主见的小女生，我曾以为她和小光同一类型。但现在看来，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是吗？那么，我可以开门见山地说话吗？”女孩相当矜持，说话礼貌得有些过分，那意外冷漠的表情，让我突然有种错觉，我总觉得，似乎还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用这种表情说话的人……
  “请便。”我只好见招拆招。
  “我姓陈，名思雨。是钺的女朋友。”她突然就道出了全副的称谓，那种从精神到眼神都武装到牙齿的神态，让我无端地紧张起来。
  “啊，我知道。”我点头。林小雨则似乎没什么兴趣地看着窗外。
  “你是怎么回事？我是说，你是钺的什么人？”陈思雨直接地发出疑问。
  “我和连城是老同学，如此而已。”我皱着眉道，这个女孩说话直接得让人厌恶，那种颐指气使的神态，仿佛高高在上似的！如今是平等社会，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质问任何人！
  ——连城居然会和这样的双面娇娃在一起？我突然感觉烦闷。
  她的娇媚呢？她的柔弱呢？到哪里去了？还是，那些娇媚与柔弱只适用于异性，对同性则是现在这副装备？
  “是吗？你说的怎么跟我了解的不一样！钺似乎来找过你好几次，而且每次相处的时间都很长，你不解释吗？”陈思雨尖锐地问道，尽管她的表情依旧冷刻，但花朵般的大眼睛里还是放射出青色的火焰。
  “小妹妹，需要拴链子才能带出去的狗就不是属于你的狗喔！”林小雨突然笑道，她轻佻地吊着明媚的双眼，玩味地看着陈思雨。
  “我不是你的小妹妹！”陈思雨突然放大声音道：“我知道很多，对钺的了解比你更清楚！你跟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可要想清楚！”她没有理睬林小雨，直接对我开炮过来。
  “是吗？可是现在到处都说，世界大同呢！”我皱着眉反诘道。
  “陈思雨小妹妹，你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我也可以教你一个道理，恋爱呢，不是棒球——不是你投个直线球过去，连城钺就一定得回你全垒打吧！再说，你自己说你是他的女朋友，但我们都没听他说过呢！”这时，林小雨甩出了她那毒舌的本领，针对着陈思雨，毫无顾忌地摆起谱来。
  我突然想笑，我还真是走运。认识的人，大多愿意替我扛大梁，予晴也是，林小雨也是！只是这一次，我突然想靠自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像连城的母亲；也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理直气壮地自称：她是连城的女朋友。
  “是吗？”陈思雨似乎有些急了，她的双手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握了起来，像是要掐住我和林小雨的咽喉！“我看你们是没有搞懂吧！你们知道什么是＇世家＇吗？你们真的明白连城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吗？！”她面容一整，像是突然从一个嫉妒的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博学多闻的谈判高手——对着我们两个孤陋寡闻的乡下妇女晓以大义！而她的话题突然以莫名其妙的方式转换，也让我难以招架起来。
  “不要以为和他认识，就可以随便亲近！你看过《流星花园》吧？”她冷冷地盯着我，眼底辐射出一种奇怪的光芒，就像个疯狂的崇拜者，或者是那种狂热的殉教徒，目光直直，瞳孔都扩散开来！
  “看过啊，我最喜欢肥皂剧和大烂片了！”我攒着手心，挺直腰板面对她。
  “是吗？那好，我可以告诉你，我讨厌里面的女主角，而我要说的，就是那烂片里头千惠和百合说过的那句话——我学最高尚的礼仪；我练习最美丽的仪态；我只穿最昂贵的衣服；我从来不吃任何会导致身材变形的东西——我把自己锻炼成最好的女人，为的，就是要配得上最好的男人！你们以为，不需要经过努力就可以得到王子的青睐，在现实里，那是不存在的！连城钺就是最好的男人，不论是外表还是前途，都是我的目标——他不会是你们的，我不允许！”话音未落，她突然地站了起来，高昂着美丽的头颅，像个坚贞不屈的勇士，挺着笔直的腰肢，矜持地走出了水吧，留下我和林小雨面面相觑。
  “感觉……她好像真的是看了很多大烂片……”林小雨摇头晃脑地说着，眼睛瞟向我，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跟她念对白好像在演戏……”我只能做如此的评价。
  “呵呵……可是她说的也是一种生存模式。”林小雨淡然地抬手，叫来服务员送上两杯冰红茶。
  “只可惜，她跟我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嘟着嘴唇看着陈思雨留下的那杯冰水，透明的气泡在杯沿上漂浮着，不断地升起，不断地膨胀，最后破裂、消失。
  “她说得也有道理，而且也没找错对象，只是，我敢确定——她不是连城的女朋友！”林小雨笑嘻嘻地接过服务员送来的红茶，啜饮着。
  “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她很厉害，真不知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她要的是连城能给她的利益，因为和连城在一起代表可以一生衣食无忧，还有个坐省政府办公厅的高级官僚当婆婆。所以，如果我是连城女朋友，我不会因为他出轨而生气，因为连城出轨和她的未来利益是两码事。她没有得到连城，所以她比谁都急！倒是你要小心了，我不认为你和连城的事是陈思雨自己查到的。据说连城的母亲是出名的铁娘子，很多领域的人士都要卖她面子，有那样的母亲，难怪生个儿子这么难搞！”
  林小雨放下玻璃杯，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那过分直接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看穿似的，我突然一阵心虚——我见过连城的母亲，我知道林小雨所说的，还不足我看到的十分之一！他的母亲像个虚幻的人物，形象淡薄却占据着很奇妙很关键的位置，我记得连城面对他母亲时，那种怪异的表现。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裙子上的米色花纹。而林小雨则好心情地解释了起来：“知道吗？你那个难搞定的连城钺，在本市的各大学院都非常出名，而更出名的，还有他的母亲。一个单身的女人，不但能够作出一片漂亮的政绩，还能教育出如此出色的子女，她可是非同凡响！”
  “你真的觉得连城很优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嘴边滑动着。
  “不是吗？他已经靠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比起我们的浮生若梦，他的银行户头让许多纯洁少女变得现实。”
  “呵呵……”我爆笑起来，林小雨的话不知是褒是贬。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比较关心予晴和小光。”我转换话题，语气是生硬了些，但林小雨没介意。
  “啊，不是我喜欢的话题呢！”她夸张地叹气。
  “走吧，我下午没课，去哪里吃个午饭，我请客。”我站起来，不可否认，今天有她作陪，我面对陈思雨时更有勇气。
  “好啊，我拒绝吃垃圾食品。”她懒洋洋地站起来，突然做出一副怪脸，模仿着某人道：“我从来不吃会导致身材变形的东西——”
  我无端地笑起来，挽起她的手臂朝学校外走去。
  学校外有许多食肆，但我们还没来得及挑选其中一家，就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非常豪华的黑色轿车，庞大的体型占据着校门外一半的空间，很是嚣张！
  “哦，S级奔驰，这个号码是政府车呢。”林小雨很有常识，看了一眼稍作评价。我却从她的无心之言里听出些端倪——陈思雨刚离去，就来了政府号码的坐车，我无端地紧张起来。
  经过那辆车时，我刻意地回避着，不想还是听见了车门打开的声音，很清晰，即使是在喧闹的氛围里，我依旧听得清楚明白，里面的人走出来了！
  “是梁小姐吧？请稍等！”低沉厚实的男中音，异常悦耳地从我们身后传来，从车里出来的，不是我预想中的那位严肃的夫人，而是个年轻的男子，身材高大，西装革履，仪表堂堂。
  他跟连城何其相似！
  这是我对此男子的第一印象，但随着他的靠近，我发现那是自己的视觉误差——他和连城没有任何五官相似之处，觉得酷似，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气质十分接近！冷漠、锐利，犹如刀锋。
  我盲目地点头，因为这个男子给人的印象相当有魄力。“我是姓梁。”
  “那应该就是你，没错，我见过你的。”男子的嘴边浅浅浮起一个微笑，软化了他的严峻，这个笑容让我把他和连城完全区分开来——毕竟是别人，和连城是不同的！
  “我们见过面？”我狐疑，这个男子虽然年轻，但至少比我年长五岁不止，我不认为自己见过他以后还会忘得一干二净！
  “对，在S市的明华广场，您和钺见面时，我和钺的母亲也在场，我是她的秘书。”他细致地解释着，让我恍然大悟——对！我的确见过他！在连城的母亲的坐车里，那个一直坐在司机位置上的男人！
  我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我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面对连城的母亲时，那无尽的压迫感和无力感，再次向我袭来！
  “您误会了，我并非代表钺的母亲，事实上，是钺有样东西要给你，拜托我转交而已。”他的声音十分动人，但我却是惶惶不安，林小雨在一旁插言道：“连城自己怎么不来！”
  “这个，还是以后有机会，让钺亲自向梁小姐解释比较好。”他得体地带过林小雨的责问，微微一笑，从西装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交到我手上：“梁小姐，您拜托钺做的事，他都会帮您做得很好，所以，请给他适当的信心，有时候，必要的沉默是为了能得到更大限度的自由，我说太多了，耽误你们真不好意思，告辞了。”
  他沉稳的态度，不知比陈思雨那种盗版的高贵得体多少倍，离开时甚至很细心地把车倒得远远的，以防止我们被轿车的尾气喷到。当他的车驶入了街道，我才收回视线。
  “很不错的男人呢，我喜欢！”林小雨有些兴奋，跃跃欲试地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小姐，连人家名字都是个谜呢！”我无语地摇头。
  “有什么关系，好男人就是个灯塔，我们航行的目标就是为了这个啊！到得了到不了那是后话，关键是要树立一个良好的目标！”林小雨的哲学比予晴还耐人寻味。
  “会是什么呢？”我暗自猜测着，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男子的话——他，似乎是要我相信连城……相信什么呢？我是个包袱吗？在打仗格斗之前得先把我卸下去，等战争结束了才又把我背上？
  狐疑地展开那张纸，我和林晓谕同时发出奇妙的抽气声——那上面只写着个地址，一串电话号码，看着那毫无真实感的地址，我不敢相信，那是个遥远的地方——在我脚下这块大陆的最南端！
  “海南岛？！这是饭店的地址吧？！”林小雨道。
  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想起连城曾骂我什么都不用脑袋——“啊……对了！他答应过的，他可以找到予晴！！”
  太突然的喜悦，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