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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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点 更新:2021-02-16 23:24 字数:4773
“美术系的那个林小雨,出事了!”果然,危言耸听的声音来了!刻意把声线压低,制造着神秘的效果,小潭不住观察着我的反应,似要从我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林小雨,美术系出名的才女,美人名气大,但与我无关。
“你知道的吧?每个周末都有豪华轿车来接她,原来她傍大款!”
这种事不算奇闻了,小潭以为自己挖到了内幕,殊不知这是众所周知的路边消息!傍大款也需要有实力,同是女人,没必要有这种职业歧视。
老是评价这种事的女子,多半对自己没有足够信心,说得难听些,大抵是酸葡萄心理——这是予晴对这种人的评价。
见我无动于衷,小潭便下起猛药来:“咳,这是前提!她那个了!”
“什么啊?”我皱眉,已经开始失去耐心。
“就是那个嘛!还没到九月份,她就去医院了,还被别班的人看到,是堕——”
“你很羡慕吧?”这时候,我们身后突然穿插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很低柔,也很动人的嗓音,但一听就知道那声音的主人并不愉快。
小潭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一愣,我见她那稍嫌臃肿的身子都向上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正是小潭话题里的主人公,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确是名动校园的美人!她看起来似乎很纤弱,但我发觉她的目光却是战斗型的,坚毅而凌厉,透着不顾一切的寒光!
“你……你在说什么呀!”小潭尴尬地缩到我身后,难道她希望我以四十几公斤之力保护她这个体重高达六十多公斤的小鸟?我冷笑,把战场让出来,退开一步。
“我说,你很羡慕是吧?看样子,你就算想堕胎也找不到机会呢!”林小雨比我印象中更加强悍,她没有露出怒容,却话语如刀,狠狠地反击着。我看着她,突然很想转身离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小潭恐怕很难理解这句话里真正的意思。
“真是的,你这种人活该被别人甩,真不知羞耻!”小潭落荒而逃,难以想象她那臃肿的身材也能做出那般迅速而轻快的动作。我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再回过头来时,发现林小雨正目光炯炯地瞪着我。
在她眼里,我也是八卦中人。解释没有必要,我耸肩,准备去图书馆。
“没想到中文系的第一美人也跟那些人同一水准。”她在我身后冷冷地道,我轻轻地看着她那高挑亮丽的身子,在阳光下微微颤抖着,此时才发觉她的皮肤苍白得过分,有一种病态的妖异美。那细细的指关节,扣着一摞美术书籍,泛着白色,手背上青筋浮现。
她在反击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自尊心的保卫,所带来的代价并不比小潭受到的奚落轻多少。
我笑了笑,坦然看着林小雨。我和她并不熟悉,所以,说话不需要顾忌和掩饰。
“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呢。”
“美女到哪里都出名!”林小雨高傲地挺起胸膛,她直言不讳,对自己的美貌,自信且骄傲,看着我的目光,像个捍卫尊严的斗士!
“不痛吗?守着那样的疼痛,只能自己承担,有时候,结局如何也怨不了他人。”我淡淡地道。那种阵痛,只有女子才来承担,不得不怨恨,那个不负责任的始作俑者,居然还可以躲在一边乐得逍遥。
“哼,这是我自找的!”她傲然地朝前走去,看来目的地与我相同。她再也没有看我,但她那尖锐的声音还是传进了我的耳朵:“把过错都推给别人,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觉得好过而已!我爱他,所以我能承受!套用你一句话‘结局如何都怨不了他人’,我没有怨恨任何人,又没有谁逼我,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都是我自己同意的,谁爱说就去说好了!反正我还活着,没死呢!”
'做任何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还活着,没死呢!'
她的身影在盛夏的阳光里,迷幻地折射出一道道色彩艳丽却光怪陆离的光环,消失在远处的建筑物门口。我默然地被留在原地,失去了去图书馆的勇气。我不敢说她的话是正确的,但我却想拍手为她鼓掌,这样的女子,一面强忍着伤痛,一面傲然地屹立,越是痛苦,就越是高喊——我还活着!
我在原地呆了足有十分钟才想起,还没有予晴的任何消息,她和小光,不知怎么了。
在校园里转悠了很久,我也没有找到予晴和小光的身影,回到家时,才发现予晴似乎回过家,但却又离开了!不得已,我只好拖着疲累的步伐,又赶回学校,四处寻找小光的朋友。
打手机打不通,找人也找不到,予晴和小光犹如人间蒸发,我这才慌张起来,头顶上的阳光越发强烈,我的慌乱就越发刻骨,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的早点被消耗殆尽,我饥渴难当!
茫然地问过小光室友,他们的答案让我更加茫然。身心俱疲,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等待。
最是讨厌等待,因为等待是世间最无法预知结果的事。没有开灯,我昏昏欲睡,越是饥饿,我越是没有食欲,静静地躺在阳台的凉席上,我犹如尸体一具,安静地等候着死期。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突然炸响,我挣扎着爬了起来,迅速地抓起电话话筒,里边传来的声音,让我颓然地倒下——同班的男生约予晴出去。
我失望地就地躺下,悔恨开始啃噬我。如果我能把事情做得更加圆满,或者,我对小光的态度更加明确些,也许,就不会把那个像弟弟般可爱的人伤害至深了!
再者,如果我够聪明些,眼睛更雪亮点,把事情想得周到,也许,就不会把予晴晾在一边痛苦了。早些发现予晴的心情多好?她一面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对别人好,一面把自己的情敌当最好的朋友——我却在安全的领域里自以为幸福!
“啊,头好痛……”我敲着自己的头,麻木的头盖骨发出驽钝的声响,脑浆一阵震荡,我疼得险些哭出来!
我伤害了他们!我的好朋友,最关心的我的人!我伤害了他们,自以为是地,在我高叫哭喊着连城把我伤害得遍体鳞伤之时,我也愚蠢地把爱我的人伤害得体无完肤!我自以为自己做了件完美的事,很有奉献精神地把好处让给别人,殊不知我一相情愿的‘奉献’实际上给别人扣了顶沉重的大帽子!
潜意识里,我以为我讨好了予晴,可事实上,被我伤害的小光拿什么心情去面对予晴的安慰?——我做了蠢事!!
指甲不住地抠着头皮,我呻吟着喊不出痛。咬着嘴唇,吞咽着自己的泪水,我度过了一个饥饿伴随着担忧,既悔恨又茫然的夜晚……
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是一介学生,日子照常要过,我也非得到学校不可!予晴和小光失踪了,闹得学校满城风雨!虽然他们的失踪只有不到三天,但对于我们的校园来说,已经是最煽情、最轰动的大新闻!一个是颇受欢迎的校园男主角,一个是本校风头正健的校花一朵,还有我这个男主角‘原装女朋友’夹在中间尴尬地坐布景,故事的版本传了许多套,故作同情的声音在我耳朵边不住地疲劳轰炸,我穷于应付之际,只盼望他们能早早现身,绝对不要出什么意外!
我的神经,在这几天,经历了最严酷的考验,总是紧紧地绷着,稍有风吹草动就歇斯底里,每日报纸的头条与社会版都被我翻烂!
身上又没带多少钱,这两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郁闷地走在前往下一堂课教室的路上,我一步步磨蹭着,疲劳写满整张脸。就在前十分钟,我还领教了不下五通“同情”的声援,内容不外乎是“夏夏,我们都支持你!”、“夏夏,听说小光把你甩了,还和予晴私奔?”、“听说你被甩了?怎么回事?不要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老天,这些人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与其关心我这个闲人,不如担心那两个白痴吧!全都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来做戏,观察我的表情可能才是这些人的本意!我泄气地劈手捏碎小径旁的灌木开的小花,揉着那细小的花蕊掐进掌心,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从我后面传来:“梁夏。”
我豁然转身,怒从心起,劈嘴一顿破口大骂:“搞什么?!我不知道!别来烦我!滚!!”
对方愣了愣,似乎对我的过激反应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纤细的身子呆若木鸡,明媚的双眼里一阵诧异。
是林小雨!最近几天老碰见她!这个勇敢的女子,情路受挫都毫无畏惧,却被我的恶形恶状吓掉了三魂七魄!
我舒了一口长气,林小雨不是那种八卦人口。
“是你啊。”她不会受那种没有根据的谣言困惑的,我想。
见我面色恢复正常,她立即开口道:“听说胡予晴把你男朋友拐了?”
我头顶一阵眩晕!狼狈的神情落进她的眼里,换来她一阵肆意的大笑!想不到,看来斯文的她会有这样的笑声——这种笑声,我以为只在予晴身上出现。
没有恶意的张狂大笑,一种纯粹的,发现笑料就猛笑的声音。
“这是最新版本,看你的样子,不是那么回事吧!”她轻快地走到我前面,我发现她有这个习惯,喜欢用后背对着别人说话,跟我认识的某个男人有些相似。
我愕然,她的态度不明朗,我难辨忠奸。她突然转身,明媚的眼睛促狭地看着我,道:“我就知道!”
“什……什么呀!”我嘟囔着,跟了上去。与她同路,我看见她也抱着《中国古代文化史》的课本。
“托你们的福,关于我的话题过早进入老旧题材,现在你们是谣言的中心。”她狡猾地笑着,面色已经比之前红润。
“喝——!!”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女人真是坚强得令人眼红!
“那有什么办法?你那个小男朋友最爱做秀,之前你们交往的事弄得路人皆知。依我看,他当小老弟才合适!纯属个人感觉,别介意。”
她走在前方,秀丽乌黑的长发翩然起舞,看来是那么清爽。
“什么话?小光是我的最爱,我就喜欢那样的男生!”我赌气地叫道。
“那你干吗放他们跑掉?呵……那天我也在那个酒吧坐着,离你们不远,我全看见了。”她眨眨眼睛,看向我。
“什么啊?”我防备起来,这个女人太聪明,有些让人难以应付。
“你们中文系的联谊。你甩了某人一巴掌,不巧的是,那男的我认识,K大的明星人物,连城钺。”
“你想说什么呀?!”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起来。这种闻一知十的人,连城钺就是一个!如今又跑来个女生版的站在我面前,我有些呼吸困难。
“没什么!”她撩了一下长发,顾自走向前方:“有的男人,自以为了不起,以为笑一笑说声对不起,女人就可以原谅他了……幸好,连城钺跟你说话时,既没有笑,也没有说对不起。”
窈窕的身影又远去了。她总是独来独往,也独断独行。我看着的背影,默然地掐紧手心……
第 17 章
“梁夏,你是和胡予晴一起租房子住的吧?有关于她的消息吗?”辅导员的目光看来离奇,仿佛想要从我身上挖掘出什么内幕似的,紧紧地盯着我,把我的呼吸钉在原处,让我不能动弹。
这种感觉,对我而言无比的熟悉,因为是人就总会如此,当心中已有一个主观的判断时,问题的根本目的已经不是询问,而是求证。辅导员只想从我这里得知‘是,或不是’的答案,我的其余解释恐怕一概听不进她的耳朵。
“没有。”我沉重地回应她。
“是吗?那就是她主动缺席了?连林光儿也不见了,真是的!”她似乎很为难,半晌过后才对我道:“最近学校里对于你们的传言,我想你应该知道吧!闹得满城风雨,也够不像话的!学校有学校的难处,你应该知道,大学里讲究的都是自觉,你们的人生和前途都要自己看着办!再说现在胡予晴和林光儿都没有在学校里住宿舍,学校对他们的责任就只限于在校内——你明白吧!这种事情,不关学校的事,该怎么处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老师的看法嘛,你最好是三缄其口,懂吧?”她那小到几可忽略不计的眼睛,在擦得雪亮的眼睛片后面,忽闪忽闪地绽放着尖锐的光芒,冷酷而直接,就像是某种昆虫的复眼。我把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掐着,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时,发现指甲已经断了一根。
予晴他们被学校抛弃了。
我茫然地立在林荫小路上,看着来往的人们说说笑笑地走过,心里不知该想些什么才好。拨了拨头发,枯燥的发丝间发出嚓嚓的声音,伴随着我的目光游移,我看到远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