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8 22:56      字数:4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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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贵是个老实人,见少爷发了脾气,也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
  他终于有些平静下来,又踢了一脚那挡道的纸箱子:“阿贵,把它搬开!挡着我路了!”
  阿贵嘿嘿应着,才把箱子往边上挪了开:“少爷,这是先生叫放在这儿的,说是给你的小礼物……”
  杜天宇的脸上略微有些惊讶,却很快又恢复了一副冷漠不屑的表情:“礼物?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我妈妈还生死不明,拿这个破‘礼物’来给我干什么?!”他顺势动作起来,踹得那纸箱子簌簌有声。
  阿贵退后了几步,解释道:“少爷,昨晚先生在门外站了很久,快天亮了才离开的,急匆匆去了公司……太太一定会有消息的,少爷别太担心,先生已经报警了,一大早老泉就带人去沿河找人……”
  阿贵是老家人,这么多年来对杜家忠心耿耿,又承恩于竹小荃,昔日杜家两位太太之间的明争暗斗,阿贵一直站在他们这一边。杜天宇自然不忍心再迁怒于他。
  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费力地拆开纸箱子,倒是吓了一跳。那里面,整整齐齐压着一整箱模型枪械。杜家的孩子,没有特殊的癖好,他小时候却偏爱仿真的模型枪械,拆拆装装,怎么也玩不够,自己早早学着改装,成品以后,心里高兴得就像又得了段考的高分。杜泰岳曾经满心欢喜地夸奖他:“这孩子,不料将来是个科学家的材子呢!”倒是竹小荃笑着推了他一下:“不叫他学着些企业管理?将来我们可是要撂摊子,大大小小的企业都是要交给天宇的,等你退休了,可是说过要陪我环游世界……”昔日的港姐娇嗔起来风情万种,叫人看了不由得不动心。竹小荃是有那样的魅力的。
  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杜天宇每当想到这些,眼睛便酸涩不已,那时他还有一个普通的幸福家庭,父慈子孝,母亲贤惠温柔。于如今,都是奢侈的记忆。
  他当即哼了一声:“还当我是小孩子么?给我这些破东西!”他撇过脸去,固执地不去看成套的精美模型枪械,鼻子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贵赔了笑脸,劝说道:“少爷,你现在大了,不爱玩,阿贵替你收着吧,好歹是先生的一片心意,也不要糟蹋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猛然问道。
  “去开个会就回来,如今……”阿贵叹了一口气:“如今家里乱成一锅粥,先生也是没有心情照常上班的……”阿贵像老人一样语重心长地对家里的少爷说着:“太太的事,你也不要太怪先生,先生在外奔波做生意,家里有什么事,他也不能全看见的。这一回,先生知道太太出了事,抛下国外的大案子连夜飞了回来,--刚和老太太吵了一架呢,母子间的情分,也是消薄了!”
  杜天宇听得烦躁,伸手挡了一下:“我妈没事,那一切好说。要是我妈有什么意外,这笔账,我会按人头,一个一个算!”他语气狠戾,那眼神,竟完全不像个十八岁的孩子。
  在杜家住了好几天,他忍着性子明察暗调,总算把事发当天的情景弄了个囫囵清楚。
  那天竹小荃还像往常一样,在小客厅里做完了美容,正打算约几个朋友出门逛逛,喝个下午茶闲聊,谁料这时小太岁闯了进来,她与封婷婷那一房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私交并不好的,自从杜天宇出国求学之后,她的这个院子便悄静了许多,今天方才约了朋友准备出门呢,却被这一阵热闹给吓了一跳,抬眼看着,小太岁被阿兰拦在门外:“小少爷,那里面是太太住的地方,太太喜欢安静,你去外边儿玩吧!”
  那小孩气势盛得很,还没搭话,便踹了阿兰一脚:“我爱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你管不着!”
  阿兰吃痛地“哎哟”叫一声,正准备理论呢,却被竹小荃拦了下来:“阿兰,别跟小孩子计较,他不懂事……”
  杜君天被宠坏了,愈发无法无天:“谁不懂事?谁不懂事?!你说谁呢!”那孩子扯着嗓子躺在地上撒泼:“我就是要在这儿玩!我就要!”
  竹小荃惯常喜静,见那孩子赖在自己这儿了,自然不好,又嫌地凉,生怕老太太心尖上的宝贝孙子受凉,便赶忙走过去要扶他:“让阿兰送你去奶奶那儿玩,好不好?”
  杜君天年幼,仗着大人的宠爱,跋扈得很,加之他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竹小荃几回,有些不太认得,不知道她是杜家的“大太太”,照着情分说,封婷婷见了也要让着几分,他却完全不管不顾,滚在地上大哭。竹小荃见状只得强要把他拉起来,这一扯,可能是扯痛了,那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扑腾腾地开始对竹小荃踢打起来。阿兰见状可是急了,心想这还了得,连忙去拉扯开。
  杜君天年纪虽小,气力却挺大,小拳头砸在身上,还是挺疼的。好不容易给阿兰劝住,杜君天“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哭着跑走了。
  转眼好好的天色不多久便暗了下来,眼瞅着就要下雨,竹小荃也没心情再出去约女伴喝下午茶,便歇在了家里,闷闷地想着心事。
  谁知愈想心里愈难受,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便问了阿兰:“先生要什么时候回来?”
  阿兰想了一下,说道:“恐怕得一个礼拜,太太有些闷了?好在暑假快到了,少爷也该回来了。”
  她听见阿兰提到了杜天宇,这才欣慰地笑了:“那倒是,天宇回来了,我们一家又该度假了……”
  阿兰一旁煮着鸡汤,一边笑道:“太太宽心罢!少爷回来了,你笑得也多了……这天气,看起来又得下雨,太太稍坐坐,鸡汤炖好了喝一碗,也暖和暖和。”
  她也笑着,正看着书,才记了页码把书合上呢,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她朝阿兰道:“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阿兰应声便去。她的心扑通通地跳起来,头也胀得很,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才从软榻上坐起来,那一伙人,像强盗一样冲进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太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真是捅了我的心窝子!你这个贱女人,怎么下得了那个狠心!”
  她愣在那里。满屋子的帮佣都瞧着,十几双眼睛火辣辣的直要从她身上盯出个洞来。她与婆母关系一向不好,平日里老太太帮着二房也会给她使些绊子,日子不大好过,但老太太到底是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很讲究规矩,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亲自动手扇她这个金孙儿媳的巴掌!
  满腹的委屈、耻辱,齐涌而上,她摸着左半边肿胀的脸,倔强地站了起来,说道:“妈,您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
  ☆、第十六章 豁然开朗(下)
  老太太心到底是狠,没看她一眼,倒是招了招手,几个黑衣打手站了出来。竹小荃差点笑出声,--这多可笑?眼泪却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掉:“妈,您这是干什么?”她瞟了一眼齐刷刷待命的打手,冷笑道:“不过家事而已,这样大的阵仗?”
  果然是好大的阵仗!婆母挥了挥手,几个打手便走了上去,压着竹小荃的胳膊,把她摁倒在地。她的脸贴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湿了妆花,空洞的大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老太太冷笑一声:“家事?你仗着是‘家事’我不敢报警对不对?!你的良心叫王八给吞了!”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头,快要戳到她的鼻梁上,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动我的孙子?!”
  她的心里面都在淌泪,身为杜家明媒正娶的太太,如今竟有这般“待遇”,被人七手八脚地当成贼子摁倒在地,她外表虽温和,内里也是有气性的,这时已是气极,故意冲撞道:“妈,您的孙子在美国好好地念着书哪!我……我怎么会害他?”
  杜老太太这时怒火中烧,也顾不得往日的修养,抬脚便往地上趴着的竹小荃踹去:“这样牙尖嘴利!这回狐狸尾巴全都露出来了!平日一副高高在上的圣女模样,装给谁看?把我儿子迷得颠三倒四,分不出好歹来!”
  老太太穿着尖细的高跟呢,她没闪躲开,那鞋跟差点戳进眼睛里!她背脊一阵发凉,着实吓得不轻,再听婆母当着下人的面,那样咄咄逼人,再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她当下真想一头撞死!
  “啊呀!太太!这血……”阿兰惊恐地叫起来。
  她这时才感觉到疼,伸手摸了一下额头,那血竟像水一样滴下来,湿漉漉的,在胸前结成一片粘稠。
  阿兰吓傻了,连忙一把捧住杜老太太又一次扬起的手,哭道:“老太太,太太说得对,要死也要给她个明明白白的理由呀!”
  “把……把她拖开!”杜老太太嫌恶地甩开阿兰的手,阿兰却像牛皮糖一样黏着,老太太回头,连忙吩咐后面等着的打手。
  这时竹小荃扬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将散乱的鬓发梳理好,她的脸上终于看不见一点凄惘之色,她淡淡地对杜老太太说道:“妈,这不好看,您给个罪名,小荃自己处理就好。”她四周一圈看下来,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阵仗?传出去了,杜家的脸面要还是不要?”
  竹小荃的淡然反倒激怒了杜老太太,她快步上前,一把揪起竹小荃的头发,用力将她的脑袋往后扳,怒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强忍着疼,死都没有哭出声,只任眼泪顺着脸颊默默流下来,说道:“我的意思是,小荃可以不要脸,您的儿子,要脸着呢。我的意思是,小荃虽然退出娱乐圈很多年,八卦小报还是乐于捕风捉影……我的意思是,妈,您是有修养的人,今天看来,您的修养还不如一个戏子!”她正气凛然,说了这话,便全不计后果。正是那一个“戏子”狠狠戳痛了杜老太太,她自诩出身名门,平生最恨的就是大荧幕上搔首弄姿的“明星”,所谓戏子。竹小荃在杜家之所以不受待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曾经是一个“戏子”。
  竹小荃没有丝毫示弱,额头上的血已经凝成固块,眼角的淤青也愈来愈明显,她的眼神却依然淡然,即便是趴在地上,她的腰板也依然挺得笔直。
  杜老太太看着这眼神便怕,尽管表面上云淡风轻,内里仿佛蕴藏着惊涛骇浪,她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便愈叫人害怕。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她伸手指着竹小荃的鼻梁,那手臂,却悬在空中微微抖动。
  竹小荃一双眼睛本来就生得漂亮,大而有神,这时正瞪着,眼角都是淤青,那样子,叫人看了确实心生不安。
  杜老太太气得手都在发抖:“叫你别这样看着我!”她开始退后,恐惧地离开竹小荃,一招手,身后的打手都涌到跟前。
  “给我……给我收拾她!”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害怕,壮着胆子又吼了一声:“这样毒心肠的妇人!”
  竹小荃缩在地板上,冷得直发抖。眼见着那些个黑衣打手站在她面前,她却好像把命运都预料了一样,没有大惊失色,只是裹着身子,平静地说道:“老太太,你会有报应的!”
  杜老太太听了这话,一阵胆寒,想都没想,当即吩咐黑衣人:“打!给我狠狠地打!”
  阿兰连滚带爬跌坐在地板上,扑到杜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救人哪!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你怎么不问问这个贱妇,她做了些什么?!”
  窗外突然打起了雷。
  那一晚的雨,下得好大。
  故事只说到这里,杜天宇的眼泪滚滚落下,有一滴,砸在她的手背上,灼热的,还带着贼王的体温。
  姚美玲扬起头,她知道她今天见到了也许在未来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景象,贼王在哭。
  杜天宇第一次,当着她的面,那样情绪失控。
  她从被窝里爬起来,缓缓地,将手掠过他的脖子,伸到了柔软的颈窝,贼王像受了惊一样将身子挺了挺,她将头埋在他的脖子处,轻轻呵着气,杜天宇微微收力,将她抱在怀里。
  她轻轻亲吻贼王的耳垂,呼吸擦着他的心跳,杜天宇手头的力道更重,大手覆在她的背上,几处柔软贴合在一起,她只想这样,永远也不分开。
  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瞧见她。这样多好。
  姚美玲突然直起身子,轻轻把他往后推,他们之间空出了一点距离,杜天宇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姚美玲梗着脖子,吃力地抬起头来,双手捧着贼王的脸,杜天宇垂下眉睫,他的眼睛实在生得好看,瞳仁里还印着她的影子,她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咯咯地笑了。
  “笑什么?”他问道,看着她高兴,心情也好了起来,抱着她直问:“我老了?”
  她摇头,便不再说话。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