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美玲。”
  严卫东抬头再看他时，贼王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手中的雪茄燃了最后一寸。
  闹铃刺耳的声音传入耳中，姚美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胡乱揉了揉乱糟糟的鸟窝头，很快地爬起来穿衣服。
  萍姐听到动静，推开门笑呵呵地问道：“这么急？也不多睡会儿……周末嘛，多休息休息。”
  “萍姐，还没找到工作的人哪有资格享受周末。”姚美玲笑着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将裤子套上。
  “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再去投几份简历。我一定要在近期找到工作！”
  “美玲，也不要太急，”萍姐宽慰道，“现在金融危机嘛，工作哪那么好找，你还小，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不小咯！”姚美玲干干净净地将自己拾掇好，笑着说道，“我都大学毕业啦！”她走到客厅，一下坐在沙发上，这才发现原本摊的乱糟糟的旧报纸早被萍姐收拾好了，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
  萍姐转头去厨房忙碌，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趁热吃，吃饱了好找工作。午饭还回来吃吗？”
  “不啦，我和Mendy还有联系，她目前在医院实习，我正好凑个时间去看看她，顺便请她帮忙介绍个工作……”她吸了一口面，抬起头说道。
  萍姐笑道：“她哪能介绍工作啊，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没门没路，虽说是个医生世家出来的，也不见得能帮你一把。”
  “哪怕呢，能去她们医院扫个地，也算一份工作。”她做了个鬼脸，在萍姐面前愈发调皮。
  “扫地你也干？”
  “当然！”姚美玲不假思索地回答，“要不然，吃不饱肚子呀！今年赶上东南亚金融风暴，香港的就业前景这样差，再不赶紧，恐怕扫地的饭碗都要被人抢走呢！”
  “其实，美玲，”萍姐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开始老生常谈，“你不要这样辛苦，萍姐还有些力气，挣口饭自己吃也是够的，你顾你自己就好。”
  姚美玲开始咕嘟嘟地喝汤，萍姐下的面一向用足了料，汤汁特别鲜美。她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我爸妈还留着赔偿金呢！你又不肯用，这么多年，你过得这样苦，也不肯用……”
  还没等她说完，萍姐又是一番“教育”：“那哪能用呢，那是给你留着的！将来你要嫁人了，咱们一点家底都拿不出来，那不是平白叫你嫁过去遭人白眼么……那些钱啊，是万万不能用的！”
  姚美玲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自己拗不过萍姐的脾气，只得顺着她：“总之呢，我先去找份工作，起码不能让你这么辛苦……”她拍了拍肚子，冲萍姐笑道：“吃饱啦，我出去喽！”
  “路上小心些！晚上不要太晚回来！”萍姐跟在后面叮嘱道。
  “哎！”姚美玲应声，迅速套上高跟鞋，抬头的瞬间，猛然发现萍姐竟是满头银发，皱纹爬满了额角。她不由地感到一阵心酸，抽了抽鼻子，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萍姐你要多注意身体……”便拎了手提包，匆匆地闪出门去。
  “哎……”老太太应道，伛偻的身形映在晨光里，那样孤单。
  她回来的时候，是负着气的。
  Mendy告诉了她一个不幸的消息。
  萍姐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瞒着美玲一个人偷偷去医院瞧过几次，情况必然不乐观。最后一次会诊的时候，被Mendy撞上，萍姐当即打哈哈糊弄了过去。Mendy心细，看萍姐脸色不太好，神情慌张，便察觉不对劲。Mendy通过家里的关系，很快调出了病人的资料。胃癌。这两个字触目惊心地躺在病历单上，吓得她狠狠打了个冷颤。Mendy考虑大半天，猜想萍姐一定是将这事瞒住了美玲，萍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配合治疗。她最终还是决定将萍姐的病情告诉美玲，如果病情稍有延误，美玲一定会懊悔终身。
  美玲气萍姐这样任性，哪怕家里经济状况不佳，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她随便投了几家简历便匆匆回了家，一个人钻进卧室生闷气。
  Mendy不放心她，已经打了电话来问候。姚美玲刚哭过一阵，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些哽咽：“Mendy，我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你了……请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美玲，别哭呀，你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忙！”
  “拜托你联系好一点的私立医院，我……我一定要带萍姐去治疗，费用……费用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美玲，”Mendy顿了顿，有些不解，“私立医院的费用高的吓人！香港医疗福利这样好，你完全可以带萍姐去费用全免的公立医院呀！”
  “Mendy，香港的情况就是这样，公立医院的确不要钱，可是……公立医院根本排不上号呀！我当初摔断了腿，上医院，直接把我的号排到两年后！萍姐……萍姐的病怎么能再拖呀！”她有些着急，几乎语无伦次。
  “好好好，”Mendy连连应声，“那你等等，我去安排，趁这几天你也筹筹钱，没钱的确办不来事呀！”
  挂了电话，她已经一脸泪水。
  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弄到钱，筹够萍姐治病的费用。她和萍姐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要是萍姐有个什么闪失……她不敢想。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钱。
  美玲起身走出了卧室门，她看见萍姐迎着窗口渗进的蜜汁色阳光在对她微笑：“今天回来的挺早……先休息会儿吧，晚点我下面条给你吃。”
  萍姐见美玲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Mendy她……没有跟你说什么吧？”
  她苍白地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没有啊……”
  萍姐松了一口气，转头走进了厨房。
  她站在那里，看着萍姐伛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酸涩。
  杜天宇这几天心情不错，严卫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在宇哥交代的事没办完之前这样嬉皮笑脸：“宇哥，出了冬生意也该回暖了，什么时候再干一票？”
  “这次抢银行还是劫银楼？”曹志伟一脸谄媚地凑过来。
  “绑票咯！”他轻描淡写几个字，正端着枪细细擦拭，金属的光泽晃过眼睑，凛冽而苍凉。
  严卫东一拍大腿：“算杜家那小子不走运！”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求评~~~打滚~~~
  ☆、第五章　神秘黑衣
  第五章神秘黑衣
  晴明的早晨，她赖床，应过了起床气，终于慢悠悠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像出窝的懒猫，揉着惺忪的睡眼。窗帘漏了一条缝，刺眼的阳光流泻进来。
  萍姐已经出门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随便收拾了一下，草草吃完了早饭，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门铃便响了起来。
  姚美玲打开门，笑脸迎了上去：“萍姐，落下东西了吗？”
  她骇然后退，门外，正站着几个整装的黑衣人，他们都统一装束，戴着墨镜，齐刷刷地列队站在门外，像是从模子里新鲜出炉的锡兵。机械，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
  “你们是？”姚美玲紧张地问道。
  其中一个高个子黑衣人跨前几步，问道：“你是……姚美玲小姐？”
  她没有多想，只是本能地点头。
  对方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个黑衣人从包里拿出一叠纸，看起来像是整理好的文件，姚美玲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只得又重复一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杜先生的人。”为首那个黑衣人冷冷撂下几个字，姚美玲抬起头，墨镜反光中映着她的影子，她一愣，眼泪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杜……先生？”
  “姚小姐，你的状况不太好，杜先生不会吃人。”
  “杜天宇？”她扬起头，等待进一步的确认，尽管她心里已经有数，临到头时，还是十分紧张，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果然认识杜天宇。”黑衣人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屑。他招了招手，一旁的手下马上递过来一张报纸，他接过，抻在姚美玲面前：“还认识吗？”
  当然认识！不用看也知道！六年前的噩梦！她竟一阵战栗，那报纸卷角已经泛黄磨损，一看便知年代久远，头条却赫然入目，申载的正是六年前那桩震动港府的宝泰银楼持械抢劫案，而她作为案后连锁受害人之一，也赫然入列。
  “你们什么意思？”
  “姚小姐不必害怕，我们的目的只是找到杜天宇，他刚出狱，姚小姐应该听说了吧？”
  “你们……你们不是杜天宇的人？”姚美玲显然很惊讶。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杜天宇的人？”为首黑衣人冷笑：“香港排名前三的富豪杜泰岳先生你听说过吗？”
  姚美玲还是不解其意：“听过，独子差点被贼王打残。”她显然语气也并不好，却没想到对方竟不生气：“姚小姐，我们不谈这个，你所要知道的只是，杜先生现在十分想见杜天宇，我们办不到，所以需要你的协助。”
  “我？抱歉，杜氏财阀都办不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到？”姚美玲有些不耐烦，只想尽快把来路不明的人打发走。
  “我们目前知道贼王的下落，但是杜先生派的人，他不会见……”黑衣人自动屏蔽姚美玲的黑脸，尽职尽责地铺垫任务。
  “想报仇么？以杜氏在香港的势力，随便搞点小动作，要杜天宇一条命还不容易？当然，我劝杜先生放弃这个念头，耶和华神教导我们宽恕，杜天宇早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况且你家少东不止保住了命，听说还恢复的不错……”
  对方打断她：“姚小姐，我想杜先生的心思你没必要弄懂。”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对手下挥了挥手，身边那个喽啰从整叠文件中抽出一层，开始朗读。
  姚美玲一怔，心里暗暗发笑，这阵势，倒像是小学生在念书。然而，当她听见内容的时候，却再也笑不出来。
  喽啰将姚美玲的身世、从小到大的学校、父母逝世的经过以及目前和萍姐相依为命的境况一一细说，竟然没有一点差错。像是被人仔仔细细调查了一番身家，在对方面前，毫无隐私可言。
  “我不明白……”她低声说道。
  “姚小姐，你只要明白，杜先生想要知道的事，会有大叠的资料摆上他的办公桌……”
  “包括杜天宇？”姚美玲打断他：“那么你们尽可以自己解决，为什么要为难我？”
  “除了杜天宇。”黑衣人退后一步，表情稍有无奈：“老爷子拿他没办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打住，绕开话题：“你不必深究。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你的父母早年过世，你一直和从前老宅的邻居林翠萍生活在一起，但是，那位林翠萍女士罹患重病，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支持治疗，她恐怕……”
  她攥紧了拳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掉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缓过劲来，抬头问道：“告诉我这些……什么意思？”
  “你需要一大笔钱！”黑衣人很有耐性，等着她停止抽咽，才慢慢解释：“帮杜先生做事，钱不是问题！”
  姚美玲正犹豫，那黑衣人又说道：“姚小姐是聪明人，这是目前唯一来钱快的法子，姚小姐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和你相依为命的林翠萍女士因为缺少医疗费用而……只要你听杜先生的话，杜先生会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正戳软肋。她当然无力拒绝：“杀人还是抢劫？”赌着一口气，她口气很冲。
  当然，对方不会为难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人，聪明人不会得罪。对方笑道：“杀人抢劫姚小姐也干的来？”
  “那你要我干什么？”
  “上班。去夜总会上班。”
  “你……”姚美玲十分不解，以为对方存心戏弄自己，态度自然很不好。
  “姚小姐不必生气。想要羞辱一个人，我们有的是办法，况且姚小姐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干嘛要费神对付你？让你去夜总会上班，是因为我们得到可靠的消息，杜天宇出狱之后，经常出没那家夜总会……”
  “你要我去找他？”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力，”对方恭维一句，旋即又说道，“你的任务是，见到杜天宇，不管用什么方法，说服他回来见老爷子……”
  “这不可能。”姚美玲不假思索地否决：“杜天宇怎么可能受我摆布？再说，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不认得我了……”
  她的考量不无道理，杜天宇这样的人物，凭什么要听一个陌生小女子的话？再说，谁都知道，贼王六年前的犯案，正是犯到香港杜氏的头上，杜泰岳独子的性命险些葬送在他手上，杜泰岳大费周章费尽心机打探贼王的下落，恐怕就是要为当年的宝泰银楼劫案中险些致残的独子报仇。明知是险，杜天宇又怎么会主动栽到枪口上？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姚小姐，钱不是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