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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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8 22:53 字数:4731
宝簪走了十几步,发现那个婆子竟未有跟上来,叹了口气对雨荷道:“平日里当你是个机灵的,这时怎么这么木,也练了几个月了,连个婆子都没法子拽住么?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雨荷道:“姑娘莫气,我这就去。”说着往回走拽着那婆子跟着宝簪,那婆子起先干嚎了两声,雨荷正色道:“佛堂乃是庄重之地,嬷嬷这样吵闹是想要挨板子么?”那婆子方才不在吱声,乖乖跟着走了。
宝簪回了屋里,往厅里一坐,同雨荷道:“叫咱们家的几个媳妇都来。”雨荷应了是便找了几个小丫鬟去做此事,不过一刻工夫几个媳妇便都来了。宝簪冷着眼看着她们,并不作声,那些媳妇们自然也是不敢作声,过了半晌宝簪才指着方才在佛堂处说话的婆子道:“这位嬷嬷是哪位管的?”只见一个媳妇走了出来,乃是邹铭家的,她道:“回姑娘的话,那婆子归我管。”宝簪道:“她夫家姓什么?”邹铭家的道:“她是个寡妇,夫家姓‘那’的。”宝簪一笑,说道:“姓‘那’?那……邹姐姐给那嬷嬷看茶。”邹铭家的不知宝簪何意,却也不敢违了宝簪的话,只得去倒了盏茶给那嬷嬷,只是对着那嬷嬷时面色不好,那嬷嬷战战兢兢地接了。宝簪一乐,又道:“锦墨,你也给那嬷嬷上盏茶。”锦墨笑着应了,也给那嬷嬷到了盏茶,道:“给嬷嬷敬茶。”众人皆知,锦墨是宝簪面前第一得意之人,如同青霭之于薛蟠,莺儿之于宝钗,她敬的茶如何能喝,那嬷嬷只说不敢,推让间竟打碎了杯子,锦墨面露不愈,宝簪叫其回来,又道:“想是我的叫贴身丫鬟给嬷嬷敬茶,嬷嬷也是不肯喝上一口的,想是面子不如邹姐姐的大。”说着起了身,亲自到了盏茶给了那嬷嬷,用的是自己方才在用的茶盏,笑道:“嬷嬷喝。”
宝簪说锦墨面子不如自己时早已吓得半死跪了下来,又见宝簪亲自倒茶更是带着那嬷嬷忙不迭地磕头。宝簪见状,猛地摔了手中的茶盏,气道:“想来我的面子也不如邹姐姐?”邹铭家的道:“姑娘有什么不痛快尽管说尽管罚,也好过这样吓着我们。”宝簪不语,雨荷指着那嬷嬷道:“你问问她!”邹铭早在宝簪要锦墨敬茶时便知道是那嬷嬷得罪了宝簪,却不知是何事,转头看向那嬷嬷 ,那嬷嬷道:“在佛堂前说了几句话……”宝簪此时已回了座位,看她现今支支吾吾的样子,又想起她在佛堂前见那段话说得那般利索,不由冷笑道:“雨荷今日这般糊涂,什么‘你问问她’?‘她’是谁?也是你能说这话的?我同你锦墨姐姐都没面子叫她喝茶,你如何敢这么说。”雨荷道:“姑娘说的是,我也不敢。”
宝簪又同那婆子道:“我可使唤的起你?”那婆子连声道:“使唤的起,使唤的起。”宝簪将台面上的茶壶茶盏扫了一地,气道:“那琴姑娘如何使唤不动你!”那婆子不敢再说,连着磕头,众人倒也明白了宝簪此番是为了哪般,原是因着宝琴的缘故。只听宝簪道:“我竟不知我们家的人如今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如今琴妹妹在我们家住着,吃穿用度尽有她哥哥供着并未用我们家一分一毫,也有人不放她在眼里说什么晦气,又说什么普通商户不及皇商之家的。咱们家因着是皇商,如今被多少小人挂在嘴上说那些士农工商,如今我们家的人竟拿着差不多的话说亲戚去了,也不怕叫人笑话。再有,旁支亲戚使唤不起的,我如今也不敢使唤了,识相的便自己收拾一下东西出去罢。”
那婆子哭道:“奴才如今一人带个孙女儿,我那孙女儿没了爹的,她娘又改嫁了,这般出去如何维持生计,如何养得活孙女儿,还望姑娘开恩罢。”宝簪眉头一皱不愿搭理她,只听锦墨同雨荷说道:“姑娘说的话你听不懂?接下去的话还用姑娘说还是我说?我明年就要出去了的,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叫你伺候姑娘。”雨荷会意,对那嬷嬷道:“姑娘放了话叫你出去的,还能叫姑娘把话收回不成?再者说了,你那孙女没了爹难道是我们姑娘害的?你儿媳妇改嫁难道是我们姑娘逼的?”那婆子道:“并不敢这样说。”雨荷冷笑道:“那我们姑娘何必管你同你孙女如何维持生计?你也是没了丈夫的人,你孙女也是没了爹的人,你知道心疼你孙女没了爹,如何能撂那样的话给琴姑娘听?就算这些都不论,拿了薛家的钱还要给亲戚脸色看,这里如何容得下你?”
那婆子还要再说,宝簪却等不得,挥了下手,雨荷又道:“你们还等什么,是要叫她吵着姑娘,还是要姑娘请她下去不成?”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媳妇上前捂着那婆子的嘴将她拖了出去。宝簪方才开口说话,同邹铭家的道:“罚你三个月月例,你可服气?”邹铭家的道:“服气,服气。”宝簪又道:“你们今日在这也看到呢,欺到主子头上就是这样的下场。我也知道,若要细查起来你们个个都讨不了好,故我如今也不查往日还有谁怠慢了琴姑娘。只是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记着,往后还有谁拿着我们薛家的钱却做这些轻视怠慢亲戚的事,只要被我知道了,我也不打也不骂也不罚钱粮,直接上衙门告个恶奴欺主,连着管那个人的人,也直接收拾了东西家去,不必再在我薛家干了。薛家人口少,下人却多,虽不差钱,我也总觉得养着这么多人太过花费,也该是学着别家勤俭度日的时候了,往后咱们裁减人的时候多着呢,你们多留着些心,不要栽到我手里了。”说罢,便挥手叫她们散了。
到了饭点,宝簪吩咐道:“将我的菜都送到琴姑娘屋里,我在那吃。”锦墨应下,又叫雨荷去厨房放话,宝簪见是雨荷要去,又说道:“上次吃到一个狮子头好,叫你妈再做一次。再有,过两日要请人赏菊,螃蟹已有了,替我问问你妈,配菊花蜜好还是桂花蜜好。”雨荷笑着应了,方才去厨房嘱咐。
待到去了宝琴处,宝琴早已回了,见了宝簪道:“这次姐姐为着我罚了人,将事闹得这般大,若是大伯大伯母回来了……”宝簪道:“便是回来了也没人会说我的不是。”又因黛玉的处境想到宝琴现今的顾虑,又道:“你也太小心了些,原本在家如何的,在我们家也这样便是了,你虽没了父亲,到底还有母亲同哥哥,你哥哥又是个好的,有的是底气,如何怕起了下人来?你虽好性儿,也不能容她们作践起你来。我也知道你如今担心她们嫌你,要我说这样担心也是多余,不说你哥哥过两年就要进京将你接回去,便是总在我们家住能住上几年?明年就要出孝了,再过个四五年就要去梅家了,你管我们这的人怎么嫌你呢?只怎么痛快怎么过便成了。”
宝琴红了脸道:“当你是个正经人,偏要说出这些话来。”说话间,饭菜便到了。
第二十九章
进门的是雨荷,后面跟着两个端菜的婆子,雨荷悄声在宝簪耳边道:“我妈听我说今日姑娘在琴姑娘处一道吃,便自作主张将那些荤菜都改成素的,姑娘要的狮子头也是素的,还请姑娘不要怪罪。”宝簪懊恼自己糊涂,只记得那次吃到的狮子头好,却忘了宝琴孝期不得吃荤,自己方才还罚了那婆子,如今自己倒是也疏忽了,一时对夏妈妈倒是感激起来。
雨荷安排着两个婆子在炕上布了菜,又站在宝簪一旁,宝簪问宝琴道:“澹月平日里坐着吃么?”宝琴道:“没人时我就叫她坐着跟我一道吃。”宝簪笑道:“那便好了,澹月坐,雨荷也坐着。”雨荷用手肘顶了一下澹月,笑道:“今儿个我托你的福了。”澹月从未在除宝琴外别的主子前坐着吃饭,并不敢坐,雨荷拉她到宝琴身边道:“快坐下,姑娘先叫你坐的,你不坐我怎么敢坐呢。”澹月方才坐下,雨荷也走到宝簪身旁,屈起一膝搁在炕沿上,半边身子仍旧站着。宝琴笑道:“这个丫头真真是姐姐身边才能出的,我看着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宝簪道:“锦墨明年便要嫁人了,给我带了个她出来,不然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用谁,只是还小些,到底不如锦墨稳妥。”雨荷听了宝簪这话,沾地的那条腿登时立得更直了,宝琴见着捂着嘴笑,宝簪也笑道:“亏得现在是在琴妹妹这儿,若是在旁人那儿只说我的丫头皆是一惊一乍的,叫我如何做人?”又同雨荷道:“另一条腿也上来,这样我看着累得慌。”雨荷笑着依了。宝簪又叫澹月也不必一腿立着,澹月看向宝琴,宝琴点了头,澹月方才也依了。
饭间宝簪叫宝琴吃了个素狮子头,宝琴原因在守孝不得食荤正想拒了,宝簪道:“我知道你不能吃荤,特特叫着夏妈妈做的这个素的,你吃吃好不好。”宝琴方才吃了,宝簪也夹了一个吃了起来。只听宝琴道:“这个狮子头倒是真的好,也不知是如何做的。”雨荷早把这做法背了下来,正要说,却听宝簪道:“马蹄拧了水备用,再加剁碎了的香菇、草菇、蟹味菇,刚还有蒸熟了的芋头丁,用面粉和豆渣和在一块儿,用油炸了,这汁……应当是豆腐、草菇还有萝卜汁,最后再用湿淀粉勾的芡。雨荷,是不是?”雨荷道:“再没有比姑娘这舌头更灵的了,不过我妈妈在做这狮子头时炸了油条再剁碎了和在一处。”宝簪一挑眉道:“怪不得,没肉总不好吃,换剁碎的油条倒也能吃,毕竟还是要油炸的才香。”宝琴道:“你妈妈也算有心,这菜我真觉着好,。”又同澹月道:“你去我拿匣子里拿五百钱给雨荷带给夏妈妈。”
雨荷道:“这是我妈的本分,我们姑娘上次赏的两吊钱我妈都说受之有愧呢。”宝簪笑道:“什么时候学了这些弯弯绕绕的,还什么受之有愧,琴姑娘赏你娘的又不是赏你的,你就这样拒了?上次谁跟说‘今儿个带着姑娘绣的荷包给大爷,大爷看着喜欢拿了半锭银子赏我,说我跟着姑娘委屈了,被欺负了一定要同他说,我说我不过是跑个腿儿,大爷的心意我收下,这银子却是受之有愧,谁知大爷竟真的把银子收回去了!往后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如今怎么又来说什么受之有愧呢?”宝簪同澹月笑个不住,雨荷用手捂着脸道:“姑娘笑话我呢。”
宝簪又同宝琴道:“你如今也别把钱给雨荷,只叫夏妈妈来领赏就是了。”宝琴道:“姐姐都未叫过夏妈妈领赏,我如何能……”说着又看着雨荷。宝簪扶额,同雨荷道:“你来说。”雨荷道:“我们姑娘刚才用眼神指示我了,我说的大致是姑娘的意思罢。说句不怕琴姑娘恼的,琴姑娘如今能被奴才下两句话同银子并不是没有联系,姑娘让琴姑娘着人去叫我妈来领赏为的也是叫大家知道琴姑娘有钱不敢怠慢的意思,我妈妈是个明白的人,必知道琴姑娘此举为的是什么。”宝琴点头表示听明白,道:“那等下我便叫澹月去。”宝簪道:“我的好妹妹,别这么实诚行么,谁不知道澹月是你的贴身丫鬟 ,用得着她去?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就是了。”宝琴这才真正明白过来,道:“我知晓了,谢谢姐姐。”宝簪夹了个紫薯苦瓜圈吃了,咽下去后才道:“受了。”二人又是一笑。
饭毕,宝琴便着了个小丫鬟叫了夏妈妈来赏了五百钱,夏妈妈是个明白人,见宝簪也在一旁便知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五百钱千恩万谢不说,又是四处显摆,叫人知道伺候好了宝琴自有好处。到了下午,宝簪回屋午睡,又叫雨荷悄悄找了夏妈妈来,说道:“今儿亏得你想得明白,又有主意,将我要的狮子头换成素的,又将别的菜也换了,不然那些荤食被端到琴妹妹那,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夏妈妈道:“为主子想着是我们的本分,也是姑娘平日里宽厚,我知换了这菜姑娘必不会责怪才有这胆子。”宝簪笑着点头道:“知道本分便是好的,有你这样一个娘,怪不得雨荷讨我喜欢。”夏妈妈道:“她才十二岁,如今入了姑娘的眼,是她的福分。”
宝簪见她不卑不亢更是看重几分,笑道:“我竟没问过她的岁数,十二岁跟我同年,做一等丫鬟确实小了些。”夏妈妈道:“姑娘说的是。”宝簪又道:“只是锦墨明年便要嫁人了,我身边除了雨荷竟找不出得力之人,不若我到时提了她做一等丫鬟,夏妈妈也到我这屋来,一是留你在我这儿做些旁人做不来的菜,再有就是让你提点提点雨荷,这样可好”夏妈妈也不应下也不拒绝,只说道:“能和雨荷一处自是好的,只是还得禀告一下太太。”宝簪笑了,当初问雨荷愿不愿意跟着自己时雨荷说过“姑娘看得起我本是我的福分,只这事不是奴才说了算的,还得要大爷允了才是。”,如今算是知道雨荷这套是跟谁学的了。又想起雨荷从未提过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