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18 22:53      字数:4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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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叶依剑遽然转身,跃至一棵树上,稳如青山站立,顺风疾呼:“冷双成……冷双成……”语声冷冽响亮,平整如镜的湖面一句一句地回荡,空旷无声的归云湖令秋叶依剑心下愈加恐慌,他运气左右闪跃一番,最后通的一声落于湖畔。
  自灯火辉煌处早已赶出几条身影,他们是被秋叶依剑撕心裂肺的喊声给引来的。最先走出的是一位青裙曳地的女子,面容上带着惊慌神色,磕磕绊绊地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来人正是水云客坊的老板,林青鸾的姐姐林青雅,她看到湖畔侧身而对的白衣秋叶,面上吃了一惊。
  薄雾里的秋叶依剑长身而立,身子仿若重击,四散着触动。菩提树下,清凉而且寂静,一层氤氲的白纱笼罩着整个水面,可他的气焰穿透轻雾,穿透夜色,比九月骄阳还要炽烈狂热。
  “冷双成,你这个骗子!”他双眸盛光,俊容战栗,突然大声嘶吼,“你还要怎样折磨我,你还要怎样撕裂我才安心!”
  林青雅骇然,用绢巾掩住了嘴唇。这个人不是公子秋叶,这是她的眼前印象,因为公子秋叶是那个冷漠坐于正厅中,冷漠看着世间一切的人,如今此人发丝微乱,容颜狰狞,哪里还有一丝公子气质可言?
  林青雅还待出声呼唤,却见身侧的赵应承微微摇头,心下凛然,福了福携众离去。
  秋叶依剑脸色苍白,黑发雪颜在夜色中极为显眼。如此反复呼唤几声后,唰的一下,他突又拉开身前衣襟,在夜风中露出了光滑白皙的领口:“你出来给我说句话,一句话!你不是要折磨死我吗?你不是要杀了我吗?我今天人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给我出来,出来……”
  语声直至最后,嘶哑痛苦,一下一下滚滚散于风中。赵应承听得他暗哑颤抖的嗓音,见他赤红狂乱的双眸,再也不忍驻足,转身沉默地离去。
  夜色中的林青鸾久久忘了呼吸,他只觉眼前疯乱的哪是秋叶依剑,简直就是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困兽,在这凝重沉痛的呼声中,他不禁脱口说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来说的是你。”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恍惚着走开。
  两岸松涛声鸣不断,呼声一转,已过了万重山。秋叶依剑静止半刻,最后缓缓落下右膝,颓废半跪于归云湖前:“我知道……你恼我伤了你的左臂,可是你不曾想到,我比你还要痛苦……既然你不愿意见我,我就偿还我的过错……”
  语声过后,秋叶依剑左膝落下,猛然扬起右手,狠狠朝左掌上劈落!
  “公子!”淡淡雾霭中,走出了冷双成身影。她紧盯住秋叶依剑的手掌,出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秋叶依剑摇晃着身躯,闭上了眼睛,面临湖水叩地一拜。就在他深深拜伏时,苍穹中的云朵凝集,遮住了淡淡月光,天公仿似敛目,于心不忍地躲避了这一伏惟叩首。
  冷双成扑入湖水中,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刺杀唐五的武器,日月金轮。
  冰凉刺骨的湖水涌入了她的口鼻,那种入骨的冷漠蜿蜒而下直到心底,逼出了冷双成压抑许久的泪意。她在湖底混乱地哭了很久,摸索了很久,最终浮出水面,黯然神伤地爬上了湖中岛屿。
  子樱的死让她再一次痛苦难抑,她没想到,在这个深沉的夜里,还有另一个痛苦的人——风中传来一句一句熟悉的呼唤,她猛然惊醒,想起了秋叶依剑。
  这个人狠毒无情,却能容她所有;这个人霸道直接,逼得她节节后退;这个人疯狂成性,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举手无措,直至最后,不知从何时起,她忌惮他的疯狂,那种深深焚烧世人的热焰。
  冷双成曾回头细细思量,如果说,她和秋叶依剑一直在拉锯争战,那么这晚他的炽烈嘶声、狂乱举止已完全令她胆战心惊、深深臣服,就如同离开扬州时,程香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秋叶依剑那人就是一头豹子,你就是那个套豹子的牢笼,虽说是约束了豹子的威猛,但是能控制住他的暴戾。”
  雾色转淡,冷双成静寂地走向秋叶依剑,走至他的面前,无奈喝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秋叶依剑叩拜后缓缓起身,直视湖面,道:“老天果真长眼,我早就该谢谢他了。”
  冷双成听后心下黯然,秋叶依剑上不跪天下不跪地的习性她又是不知道,还能让她说些什么呢?她看了看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伸出手替他整好了领口:“公子,日后莫再这样了……像个发狂的疯子……”
  “你知道就好,只有你才能让我发疯。”秋叶依剑拉下她的双手,环绕在自身的腰间,又紧紧搂住了她的背脊:“没有你,我当真活不了。”
  冷双成喟叹无声,立于他颤抖的怀抱中闭上了眼睛。
  中夜的雾气,在苍绿的菩提中间浮过,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却比细纱还要发白,还要透明,蒙蒙一片,把菩提的轮廓勾成了堇色。两人静默了许久,秋叶依剑突又开了口:“冷双成,唤我名字。”
  “秋叶。”
  仿似月过中宵之久,冷双成迟疑地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4。沉睡
  明月沉沉藏湖雾,遥望一片烟袅袅。湖中心的小岛上有个名叫落星石的地方,纵横各数丈,状如星斗,归云湖水有涨有落,而此石不没于水,相传此石为坠落的天星,星子石名,由此而来。
  冷双成沉默坐于星子石上,抬首仰望苍穹。星月淡翳,湖波潋滟,缥缈的雾气浮起在星子林间,落出水光粼粼的湖面。她记起了父亲讲过的一个传说。落星是天庭的命数,传闻天上的星子就是地上的一个人,夭亡一个生命,星子掉下一颗。
  秋叶依剑立于她身前,出神地凝视这张寂寞黯然的脸。即使远在儒州誓死对抗时,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哀伤,可是那双眸子仍在微微闪光。仿似所有美景都化为一斛星光落入了她的眼眸,秋叶依剑不容细想,俯下身吻向了她的薄唇。
  冷双成微一惊讶,下意识朝右闪躲。秋叶依剑容颜一变,幽冷黑瞳加深,俊秀双唇狠狠朝那方扎去。冷双成颜面大窘,急又避向左方,一阵清冷掠过她的面颊,那双矢志不渝的唇跟向了这边。
  没避开,是因为避不开。
  “公子!”冷双成有些惊慌,在间隙里喘息:“公子,你……”话音刚启,她的双唇又被潮水般吞没,咦咦唔唔地句不成声。一股丝绸质地的晶凉湿润了她的唇片嘴角,秋叶依剑捧着她的脸,拼死抵唇地深深纠缠。
  “唤错名字,该罚……”他含糊其声,仿似与她有仇,不断地索取,不断地用力。狂乱灼热的气息扑面而去,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向了她,辗转厮磨寻找着出口。
  冷双成完全被这股清冽如泉的战栗所惊扰,极力抵御,暗中挣扎,才发觉秋叶的胸怀似广袤东海不可撼动分毫,正值恼怒羞赧间,一只修韧微凉的手掌又抚上了她的胸膛。
  那只手指仿似带有热流,熟门熟路地自顾滑入内衫。冷双成身躯触电般轻颤,她着急大叫:“秋叶!秋叶!”
  一连唤了两声,如此惶恐决绝。
  秋叶依剑邪魅地一笑,嘴角噙着深深的满足,右手不知停在哪里,轻轻一抚,缓缓退出了衣衫。冷双成狠狠盯了他一眼,一旦挣脱,右手迅若流星扬起。
  风声过后,秋叶依剑身形不动,依然不躲不避地弯腰定于她的面目之上,灼热闪亮的瞳仁撞向了她的灵魂深处。他俊美苍白容颜上带些浅浅痕迹,微微一笑说道:“傻瓜,亲近你是我自然反应。再者,你一直沉溺于悲伤之中,会令我感觉你隔得很远。”
  冷双成心下愀然,对他这无赖加善意的举止说不出话来,只好身子朝旁挪了挪,面向了水光。秋叶依剑大大方方地坐下,伸出右手扳回她的脸颊,又狠狠地吻噬了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将她的发尾聚于掌间,拉扯流苏一样绷了绷,“你现在心底难过,不过这次还好,没有迁怒于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还真是担心你像吃了弹子,噼噼啪啪地冲我发作一气。”
  冷双成看向粼粼水波不言不语。秋叶依剑转视她侧影一眼,手中使力拉着她的头发:“不准再想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背负的太多了,歇歇吧。”冷双成不知是吃痛还是恼怒,看也不看,左臂带风拐向了他的胸口。秋叶依剑阴邪一笑,单掌抓住了她的手臂,右手趁势挽上了她的前身。
  冷双成怒道:“无耻,放手!”秋叶依剑一手紧紧搂住她,左掌巧妙褪去她肩头的衣衫。冷双成大骇,叫骂:“秋叶,你堂堂一贵族公子,居然要使这下三滥手段!”“公子也是男人。”秋叶依剑恬不知耻地趁机吻向了她白皙脖颈,含糊着说,“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冷双成左右挣扎,惊怒道:“看伤势有必要这样么!你走远点,我挽起衣袖给你看个仔细!”
  “也是。”秋叶依剑语声里带着一股了悟,左手停止了动作,嘴唇还恋恋不舍地留恋在她裸肩上,“我真是糊涂,怎么没想到。”冷双成气极,全身运力,呲的一声像个张了刺的刺猬,寒气冲天。秋叶依剑唇间触冷,偷偷一笑,放开了她的身子,道:“快让我看看,我一直在担心你这个伤口。”
  语气极为一本正经。
  冷双成一跃而起,立于一丈开外,阴晴不定地盯视着他的眼眸:“有避水衣遮挡,没什么大碍。多谢公……子挂心。”秋叶依剑端坐于石,眼光如刃,直视她的胸口,说道:“想必是留给我日后好生查看。”话音一落,冷双成二话不说,挽起了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
  上面有道浅色如线的伤痕,浸染着湿雾,有些显眼。秋叶依剑眸光变浅,抿了抿唇,伸出了左手:“来。”冷双成细心看了看他的眼眸,踌躇着说道:“已经无碍了,没什么……”秋叶依剑仍是执着伸了手掌,定睛于她面容上。
  “说起来,我还有要事禀告,刚被一搅和险些忘了。”冷双成伫立原地,镇定开口。
  “来!”秋叶依剑冷漠吐出这字,语气加重,光滑如丝的俊容上带了些阴鸷。冷双成恨恨地呼出一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秋叶依剑执起她的手臂仔细查看,面色愈发地冷冽阴沉,一双眸子,由原来的清亮、乌黑而泛着星光变得像雾霭山峦一样黯淡,衬着瞳仁的雪白,像两颗灰褐的琉璃珠子。打量了半晌,他细心地褪下她的袖卷,沉声道:“坐下说。”
  冷双成依言坐下,察觉身畔之人周身流转着一种冷漠抑制的气息,像冰雪中的树挂,她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松涛阵阵,衣香飘渺,烟笼寒水月笼沙,冷双成听着耳畔风声,怔怔地出了神。“公子有句话一点未说错‘背负太多,责任越大’,以前从你手上很难讨得到便宜,可是眼下你不阻拦我,我还是完成不了我的承诺。”
  冷双成忆起了往日的艰辛,想是在如此静寂美妙的晚上,由于自幼养成的习性,终于在美景中渐渐打开了心防。
  秋叶依剑听得懂她的话。他想起了青山寺里的枯木所说,明白她心里缠了个死结,不把这个疙瘩解开,她会借机沉睡,坠入最里的身子内。他仔细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刀刻一般的深邃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冷双成见秋叶依剑难得这么安静,心下有些感叹。她想了想,只觉缠绕心间的难受无法说出口,只得另辟蹊径,提起先前打算禀告的一切事情。
  “胡商彩船上的那两名通译有些问题,公子细查后可以得知一切缘由。据闻日月金轮将于东海登陆,托商船运往荆湘,我曾下水摸过船底,察觉到了武器的端倪。”
  星子林木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秋叶依剑直视前方,静默了会回道:“我知道了,你歇歇吧,这些事由我来。”
  “还有林公子。”冷双成苦涩地说道,“这个人像一团谜,估计和唐五之死、金轮武器都脱不了干系。”
  “冷双成。”秋叶依剑极快地接了口,冷冷说道,“记住,除了我,心里不要考虑其他男人的任何事情。”冷双成无声苦笑一下,道:“这两月内整日提心吊胆,着实有些累了,所有事情公子多担待吧,我先告退。”
  “你去哪里?”
  “我要去休息了。”
  “在这片烟花之地休憩?”秋叶依剑抬高了声音,“那些女人叫得那么大声,难道你听不见?”
  冷双成木讷地笑笑,说道:“还吵我也睡得着。”
  秋叶依剑转念想起四海那间屋子,虽是二三层,冷双成投宿时里面叫骂震天,那道薄薄的门板的确遮不住什么声音。他面容上冷淡,心里却是如浪滚过,千帆竞发,感觉快要冲堤,不由得说道:“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