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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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1-02-18 22:52 字数:4763
可是现在,我想再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原来是我早就耗费了我一生的姻缘,在奔赴幽州那条路上。我明白这点的时候,当时离开初一已经整整四百个日夜。
初一力挫三老,意料中的事情,我一边水深火热地煎熬着,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能让她受伤,于是违心地告诫她不准逃跑,她很配合地答应了。而在落雁塔,她不顾性命救下南景麒,却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当我听到水芊灭告诉我的时候,我一脸惊呆。我揣测过她,她的心愿十分明显,能带阮四逃掉最好,但是去招惹辟邪少主,她没有必要,但是她真的这么做了,为了一个怎么看都和她没关系的人。
我救下她,她苏醒后,显然很震惊,难道是她再活过来不是出自本意?
这一次的相逢很短暂,她依然平静沉默,我发现她没有在意身上套着我给她准备的衣服,心里很高兴,而且这个衣服她一穿就是很长时间,两套衣服都是蓝色,出自姐妹双针,不同的针法不同的花纹,但是整体大致相同。粗心的她根本没有看出来衣服上的秘密,隐藏着我的私心。
水芊灭催促着我返家,我无奈离去,因为我的身子不允许我在外奔波,我轻易地离开了她,以为自己能够习惯这种揪心的疼痛。临走时我反复告诫她不要去找辟邪少主,但是她还是沉默,如果我自私点带走她该有多好,能够阻拦她的这次孤注一掷,以及秋叶依剑对她的注意。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一错再错。
回到家里,父亲以为我如平日那般静养就行,连我自己也没想到,离开初一之后,我的病情不见好转,心里只觉得越来越痛,尤其是听闻她的举动后——她和秋叶依剑长石一战,拉开两人牵连的第一战。
原来她真的可以为了南景麒,连命都不要。她到底怎么想的,仅仅长得像故人的理由未免就像她说我的一样,太过牵强。后来我在洞穴里渐渐猜测出来,南景麒一定和她所说的,夜夜长踞在心的人有关联……
银光传出消息,程香被俘,当时的我非常邪恶,居然感谢这个让我迈出一步的理由——我可以离开家里去见初一了,尽管身体疼痛,但是心里温暖。程香扶着我一路赶到武州,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心底卑微地希求,在南景麒出现的地方,有可能见到她。程香看着我悲伤地说:“你也疯了,我也疯了,大家都疯了。”这也是个可怜的人,她要的我不能给,我要的,还不知道在哪里。
程香出去了,回来告诉我,初一经过,她真的在这里。
我拖着残破身躯飞奔而去,在再次看到她的那眼,心里沉到了冰凉的谷底:她看我的眼睛很平静,没有我的影子,但是生性防备的她,却依赖地靠在吴三手身边。
这一眼,让我痛彻心扉。这个残忍的人,居然开口说了句:在下。我怎么也没想到,是程香告诉了她,孤独凯旋这个身份有个御赐的未婚妻。
如果按照我接受的家训,在我情不自禁地剖析了我的感情——当着另外一个碍事的人面前——得不到回应后,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要怎么做,但是我选择继续罔顾,因为我怕我还没有多长时间说出我的感受,还有没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可她依然将我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她能给我很好的照顾,但是不会爱上我,因为她对我说,她自己也是如此受折磨地活着,自救尚未能够,怎么又能救我?
尽管我不怨恨她的无情,但是身体和心里一直都在难受,无法用言辞来形容这种渗入骨子里的悲凉和寂寞,我找到了我要的,她是我的那味药,但是她已经离开了我。
赵勇说过:你想象不到的,初一都愿意做到。
第二卷 南方有嘉木
1。开封
战争硝烟平息一年,韶光流逝,迎来了祥和的除夕之夜。
开封是北宋都城,风光富丽,万国咸通,闻名遐迩的"汴京八景"从不同视觉反映出开封的美丽。有诗云:铁塔行云繁台色,相国霜钟州桥月,隋堤烟柳梁圆雪,汴水秋声金池夜。出了东水门,一道河堤横卧水面,汴水闻秋声,隋堤涨烟柳,两大著名景胜便着落此处。
雨丝雪卷,飘零妆落,汴京薄薄一层银雪素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贺宋朝的胜利以及新年的来临。东水门畔的十三间楼自然也不例外。
寸土寸金的河畔,赫然挺显一座飞阁流丹的雕栋,富丽堂皇披红挂彩,映衬着廊桥直奔天际的白玉兰灯罩,晶莹透亮。
阁楼内喧乐震天,主楼三层灯火辉煌。
秋叶依剑一直冷漠地坐在最高顶层的主座里。他的眼光轻拂面前一片氤氲浓淡的的光景,觥筹交错人影绰绰,他却置身事外。
银光回过头,捕捉到了公子眼里一抹闪过的讥讽之色,微微一愣:这种感觉仿似一个居高临下的主人,冷冷地看着满堂富贵,冷冷地嘲笑满堂圭笏。
今夜宴饮是每年一次的例会,公子作为南府世子必须到场。按照惯例,新年来临之际,都城燃放五彩烟花,提前为公子庆生。宴席上,仅仅公卿王侯世家公子拜见公子,争先目睹名震朝野的辟邪少主风采。
银光看着公子,公子俊美如昔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无聊。而且今年赵应承公子也未出现,少了在席间周旋帷幄之人,老庄王只得担此重担。
淡紫衣衫的楚楚小鸟依人地委身兄长身旁,眼神淡淡流转,若有若无地胶着那道白色身影。在她心里,她其实更想贴近高台主座上的人。庄子翊回过脸,颇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楚楚会意,姿势优雅地直起身,默默紧抿樱唇。
银光叹息一声:江南第一美女庄楚楚,那双含烟的眸子是看不得的,迷蒙远胜隋堤烟柳,波光潋滟风光无限,偶尔抬首惊视一眼,秋水盈盈,脉脉留情。这种美女是捧在手心里用来疼的,光是看一眼,就会被勾走七魂六魄。
宴席之上,她不知偷偷看了多少眼公子那方,仿似被勾走魂魄的不是公子,而是她。
庄王带领众人向公子遥遥祝寿进酒,在一片盛情赞誉的乐声中,秋叶依剑面色冷漠,眼中讥诮更盛,仰头喝下了那杯寿酒。他支着手,右手修长的手指默默旋抚杯口,眼光注视着前面。
银光看过去,一众娉婷女子或立或俯,在一间小小的锦阁内演奏。他细细辨认,女伶们身着云浅宫衫,领口处悬结粉红襟结,十分亮丽显眼。
银光走过去,低下身,恭敬地问:“公子,可有兴趣?”
秋叶依剑动也未动,口气里冷漠不减,但是却带着丝丝的慵懒魅惑:“光若想要,我便指派一个给你。”
银光闭上了嘴巴,站在公子旁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狼狈。
踌躇之间,公子又森冷开口:“等会带走那个弹琴的女子。”
银光抬头看去,只看得见那名白衣少女如丝的额发和低敛的眉目,长长的睫毛簇簇轻抖,无限娇羞的模样。
楚楚突然站起身,淡如轻烟地行到主台下,盈盈一拜:“楚楚新习一筝素曲,特意为少主哥哥生辰所贺,少主哥哥可有兴致聆听?”
秋叶依剑本想依照心意说出,但他看了一眼那名少女后,却冷漠地一颔首,应允了楚楚的要求。
楚楚风姿绰约地走至少女跟前,娴雅站定。那女子抬起头,白净的脸,楚楚羞怯的眸子,像小鹿受惊一样注视着楚楚。
楚楚垂下眼睑,淡淡地说:“妹妹能否移驾片刻?”
女孩子惊恐地低头,旁边有两位乐师将她轻轻架起,放在一旁的锦墩上。她的裙摆浅浅拂动,双脚好似惊软得站不起来。
楚楚坐定,伸出纤纤素手轻拂瑶琴,乐声婉转缠绵,闻者频频点头。
秋叶依剑保持着慵懒的姿势不变,对着面前的银光说道:“看清楚了?”
“公子所问何事?”
“这支乐伶从哪里寻来的?”
“楚公子门下。”
“四公子之一的楚轩?”
“是。”
“他也来开封了?”
“庄王特地请来贺场,明日朝廷庆典时紫宸殿献艺。”
秋叶依剑不再言语,双眸中闪过一道道寒芒,他长身而起目视庄王,庄王会意双手拱揖:“世子身体劳顿,今夜宴饮至此为止,庄某恭送各位大人。”
庄王频频施手众人纷纷告辞离去,只有座位前的秋叶依剑冷漠如故,一动未动。
楚楚随着哥哥庄子翊最后起身,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尔后垂首离开。
秋叶依剑依然冷冷地睥睨银光:“光怎么不将那姑娘留下?”银光窘迫不能言语。
庄王回身微微一笑:“世子,发生了什么事?”
秋叶依剑踱开两步,嘴里的语气慵懒而冷淡:“我还待停战之后好好欢享,看来一定有人要我活动活动精骨。”
庄王铁面凝重,蹙眉说道:“与明日庆典有关?”
秋叶依剑冷冷回道:“明日庆典不可大意,有人想刺杀皇上。”
“世子如何得知?”
“楚轩曾对我允诺过,如果不出意外,绝不出扬州。紫宸门是大内第一道宫门,明日皇上会于此主持盛典。”
庄王大惊,身子微微晃动,他着急地接话:“我去请楚公子的时候,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有看见他的为难之处……既然公子笃定明日圣上有忧,本王可以取消这支乐师演奏……”
秋叶依剑盯了他一眼,庄王不由得冷静下来,看向公子。
“庄王不必多虑,明日我亲自在紫宸门守卫皇上。至于楚轩一事,我猜测和刚才那位姑娘有关。”
银光见公子又聚眸于己,不由得赧然说道:“银光没有看出那位姑娘有什么不妥之处。”
“光是否记得阮四?”
“曾是冷琦手下黑衣卫的阮四?不是已经死了吗?”
“神算子对我说过,阮四的刀快无情,但是他有个弱点,就是心中常常牵挂他的妹妹,有所顾虑出刀就迟疑,迟疑就必死。”秋叶依剑冷冷一顿,又说道:“他投靠辟邪正是为了他的妹妹,传闻阮四十年前遭仇家追杀,他妹妹为了救他被重创致残,而治疗腿疾的一味药只有我有。”
“公子是说刚才那位姑娘就是阮四的妹妹?”
“是的,两人容貌相似,而且那女子刚好有腿疾。”
银光有些踌躇地走上前,望向公子说道:“那和楚轩公子有什么关联呢?”
“因为楚轩和阮四是结义兄弟,楚轩悲天悯人的一个公子,想必来人以阮四妹妹要挟。”
“公子取消演奏不是就可以了吗?”
秋叶依剑伫立许久,似是默然思索,过后又冷冷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远道而来,岂有不好好招待之理。”银光和庄王均是一愣:公子这口气笃定不移,似乎意有所指,因为他一语双关提到了一个名字。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场地里冷寂了下来。
外面传来鞭炮的喧嚣,噼噼啪啪地燃起了烟火。秋叶依剑听闻声音,慢慢地走了出去。
银光目视公子身影,见他走出了暖室,伫立在窗侧的廊道内,回过头,对着庄王低声说道:“王爷昨日递交了东阁先生的书信?”
庄王点点头,看出银光眼里的疑惑,也低沉回道:“是先生的绝笔,尽管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根据先生平日所说,信中想必提及了一件大事。”
“公子昨日接信后看起来心思就很不稳定,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公子说对了。有日清晨,一名少年押着马车前来庄府,请求见我。待他恭恭敬敬地抱出一位男子后,我一看,才知道是东阁先生。先生那时须发尽白,气息奄奄,等我唤家丁送先生进府时,少年又恭恭敬敬地给先生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东阁一直看着他叹气。进府后他请求我不可告诉公子此事,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一个月后,东阁先生驾鹤归去,留下一封书信托我转交公子。”
银光伫立半晌,显得极为震惊,微微沉吟后又惊异地说道:“难怪到处找不到东阁先生,看他这样好像是油尽灯枯内力尽耗,不知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庄王重重地叹了口气,面容上透露出一些无奈:“东阁先生耗损全身精力救活了初一。据先生所言,他们躲在一处隐蔽场所,他用了整整半年才让初一睁开眼睛,并且要求初一拜他为师——后来才知道是为了日后避免公子的追杀,确立师徒名义让公子不能在世人面前下手——我猜测先生在书信里提及到了初一的一些事情,包括那条不能杀初一的软肋。谢公子也知晓神算子、东阁先生均是前代庄主托孤的旧臣,杀了初一就等于忤逆东阁先生的恩情,公子不易在世人面前立足。”
在庄王刚刚说出“初一”这个名字时,银光比方才更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