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18 22:52      字数:4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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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应承双手后负,语声上扬,带有丝丝的愉悦:“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希望公子捕获时,不要杀死,送我最好,我愿出任何代价换取初一。”
  秋叶依剑目光冷鸷,并无声响。
  “传闻落雁塔一役中初一拼死救出南景麒,今日距初一夜遁之后南景麒居然按兵不动,显然两人之间有所牵连,只是无法猜出二人关系,公子可否告示?”
  “不知道。”秋叶依剑冷冰冰地说,“世子还是多关心此战局势为好。”
  “公子如此镇定地立于面前,赵应承还有何忧患?”
  “事成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赵应承走到瞭望台前,俯身查看了半刻,复又淡淡说道:“耶律行天还未发动进攻,难道真是起了疑心?”
  “无论是否起疑,依他急功好利之性,势必攻城。”
  “传闻其侄谨慎细致,督送弩车而来,若是此人进言,耶律行天或许踟蹰……”
  秋叶依剑直视赵应承试探的目光,冷冷道:“世子先前一战,列阵将帅是谁?”
  “魏翀,战死。”
  “世子股肱之将折戟,令耶律行天深信我朝主力皆损,退避不战。”
  “所以一定会进军乘胜追击?”
  “迟早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并立塔楼中静止无言。
  “辽人所列鱼丽之阵,公子定是有了对策吧?”赵应承目视远处,语气平稳。
  “有。”
  “既然公子笃定,赵应承此刻告退。”
  “世子去哪里?”
  “耶律行天半刻不动,我自是要去请君入瓮了。”
  30。决战
  古井台城门在绞索“吱吱呀呀”声响中缓缓放下,和着陡峭的冷风,弥漫的大雪,在黑沉沉的辽军前亮出面目。
  只见吊桥上冲出一彪人马。当前一将银鞍白马粉面朱唇,眉间一抹疾驰而来带起的冷厉之色,与冰凉的泛着寒光的长枪互相辉映,直逼人眼。
  耶律行天一挥大氅,发力嘶吼:“此人是宋朝丞相之子,活捉者重赏!”自身也拍马迎去。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辽人一听此言,不顾身后副将军耶律保劝阻,先前两列脱裂阵型,潮水般抱团离开。
  秋叶依剑展袖一跃,落于塔巅,站在寒冷空旷的雪空中。他目光紧追赵应承身后,冷声喝道:“光!”
  银光公子此时正在塔外守候,听到公子呼喊,朗声回应:“公子。”
  “传我号令,雪影出骑拼死保护世子,先锋营出动围歼辽人前部。你前去接应,射杀韩远山才可返身。吩咐城头守军,百姓出城不准阻拦。”
  “是。”
  银光心里虽有浓烈诧异,但自幼遵循公子之心稳固,推测公子此举必有深意,当下也不犹豫,负起长弓朝前掠去。
  秋叶依剑长身而立,双目凛凛俯瞰城前战场。
  银光纵马奔出城门,身后带着残余百名银色铠甲骑兵,融入冷冷风雪,霎时人影难辨。一片白光滚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轻便黑衣的先锋少年,手持利刃,机敏灵活,猱身赶去。
  漫天风雪中,镶合上两队人马,混战一起。
  空地上顿时传来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厮杀声。
  赵应承枪尖划过雪空,一马当前朝耶律行天刺去。耶律行天双目带着红光,大喝一声,朝赵应承当头斩下。两人迅速胶战一起,身下马匹团团回转,踏起乱玉般的雪水。
  赵应承身后众人纯属心腹,皆会意过来,围住耶律行天,拼死阻断潮水般涌来的援兵。
  耶律保看得真切,他语声急促地喝令:“韩副将,你带一方士兵前去援助大帅,小将带大军冲上。”
  韩远山点头,身后方阵里的辽军风驰电掣驶出阵营。
  耶律保纵马上前,朗声说道:“弩军听令!没我号令不可放箭,误伤大帅!”左臂一挥,带着黑沉沉的鱼丽阵队稳稳朝前压去。
  韩远山远远地直奔赵应承,目光里夹杂着旁人难解的贪婪。他的战马在凛凛风雪中冲突而出时,迎面突然传来呼啸风声,尖锐刺耳。他大吃一惊,忙俯身马上。
  风雪呼呼刮过,凌乱飞舞,一支金箭破空划过,钉入韩远山来不及闪躲的前胸,在他倒地之前,第二道银色光芒闪过,牢牢扎上了他的后背。
  韩远山最后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最后感觉到了眼睑上的冰凉雪花,闭上了眼睛。
  身后辽人愕然。
  银光带雪影掩杀过去,随后还有一排排黑色的人影。
  冷双成赶到古井台时,交战方酣。
  他极力目视前方,双目不眨。穿透纷扬大雪,面前众人混杂如泥,泛着血光落地,融入脚下黝黑肮脏的雪水之中。
  冷双成右手紧执月光,纵身跃过辽军后方,极快地朝边缘狭窄地带跑去,目的是想沿着边角冲进城门。他的身形丝毫不敢滞留,目光闪耀,清楚地掠过身旁的战场。
  黑白相间,混战一团。声喊震天,厮杀遍野。
  冷双成看到一批黑色军衣少年,各自团团围住眼前方阵,回旋绕走,不禁微微一顿。
  “这是半年前经历过的八角阵,看来辟邪少主果真在此。既然秋叶依剑隐身古井城,想必一定会炸毁高台——一定要及时救出吴三手。”
  冷双成施展身法,手持粼粼寒剑,左冲右挡,硬生生撞开一条细丝般的路径。他再也无暇他顾,根本来不及细想眼前看到的重重景象,带着寒风冷气,朝前飞奔。
  扑到城门吊桥前,大股惊慌失措的百姓冲出来,哭天抢地,哀声不绝。他们衣衫单薄,拉妻挈子,嘴里融着浓浓风雪,暗哑地嘶吼。
  冷双成泛着心酸,隐身一旁,穿越了第一道城门。
  一片混乱的人群中,一名蓝袄少年默然自人流中穿过,极为显眼。守门将士觉得惊异,上前喝令:“来者何人?”
  冷双成掏出魏翀腰牌,在将士面前晃动:“魏大人帐下,有要事禀告主帅。”
  那名士兵仔细看了下腰牌,抬头打量着冷双成的脸:“魏大人一个时辰前为国捐躯,兄弟你怎么逃出来的……”
  冷双成只觉头脑中一片轰鸣,目眩良久。片刻后又清醒过来,强行压制下心里的难受,咬牙低头朝第二道城门走去。
  那名士兵还在身后追喊:“赵将军已经出城搦战,不在城中……”
  冷双成也不答应,闪身挤入人群。如此穿过第二道城门,脚步紧促,迈向三关。
  面前风雪更盛,冷双成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高塔之上凛凛立着一个人影,风雪漫天,白衣兀自在风中招展。冷双成快速掠了一眼,马上低头。这一眼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是秋叶依剑。
  透着如此寒冷呼啸的风雪,冷双成却发觉秋叶依剑的面目不见模糊,反而在寒风中更加立体深邃。秋叶依剑似乎在俯瞰大地,如同一个主宰苍生的王者,瞳仁里冰晶之色流光溢彩。冷双成方才抬头目视时,不敢肯定秋叶依剑是否发觉自己,因为那目光遥远冷漠,穿透了混沌一片的苍穹。
  冷双成心里疑惑,抑制不住抬头再看了一眼。
  一双凌利冷漠的目光穿空落下,撞入冷双成微愣的眼里。那目光没有霸道杀气,只是冷漠,千年不化的冷漠。
  冷双成心里挂念着吴三手,却不闪躲,抬起眼睑,面无表情地冷冷一瞥,闪身挤进第三道城门,混入更多的难民中,如鱼游大海,遁身无形。
  秋叶依剑纹丝不动地立于高塔之上,嘴角掠开了一个冷冷的弧度。
  ——覆城之夕,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朝出逃生,唯独这个人,却低头向古城疾行。
  似乎这个初一的降临,就是一切充满着诡异。令人极度惊异的是,一向闲云野鹤的诸葛东阁曾经找过秋叶依剑,第一次开口,向自家公子求情。
  远在武州行辕时,诸葛东阁突然求见公子,沉吟半晌,才斟酌着说道:“少主,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是关于青衣营初一。”
  秋叶依剑冷漠地看着青衣儒雅的诸葛东阁,并不言语。
  诸葛东阁抬眸观察少主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恳请少主留有活口……初一身骨奇特,老夫想留下来研究……”
  “理由。”
  “正逢乱世,少主急需人才安邦定国,此人内敛沉稳,正是合适人选。再者,老夫一身医术无从排遣,初一若能传我衣钵,两相照应更是锦上添花。”
  “先生高兴得太早了。”
  “少主或许在为初一不按常理出棋而恼怒,但初一此刻还被少主牢牢控制在手里,少主还有何忧患?老夫斗胆提醒少主,先前竹老行事乖戾,但最终为少主所用,少主还不是能容忍收服?与其逼死初一,还不如网罗羽下,恳请少主再多做权衡。”
  秋叶依剑冷漠地坐在太师椅中,面色沉寂,眸色冷冽。
  ——三猿峡战役,后经证实,的确是初一,他竟然混在魏翀军营中,引辽军入网,暗助马连城小胜此战役。
  ——初一到底想干什么?数次从我手上逃脱,偏偏不经意之间又从四周冒出来……
  片刻之间,他突然想起了吴三手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下雪亮:原来是为了他。
  诸葛东阁静静地看着自家公子面无表情的容颜,心里止不住地为初一担忧,他似乎已经知晓尽管自己出言恳求,素来冷漠的少主决不是轻易被三言两语打动的人,只能在他的冷漠中长身一揖,默然退下,转身离开了行辕。
  ……
  眼前战场厮杀永无止境,风雪声、嘶喊声、哭叫声一阵一阵混在一起响彻天空。
  秋叶依剑极目远视,估量着时机差不多成熟,缓缓地拔出手中长剑,剑身一划,挟着大片雪花,风起云涌一般朝前掠去。
  众多黑沉沉的暗景中,一抹鲜亮的雪白胜过万千飘扬的白色,长身似惊鸿掠起,手中聚集着火红耀眼的光华,如一轮喷薄而发的红日,粼粼坠入大地。
  ——红光照射之处,所向披靡。
  冷双成低着头闪身拐入小巷,沿着城墙根平步而行。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墙角交接处,极力辨认地形。每找到一分熟悉面目,心中便下沉一分。
  冷双成伸出手,抚摩着墙石,抬头望了望确认方向,朝前疾步走去。
  一条柔若无骨的火红菱鞭悄无声息地劈向他的后脑。
  冷双成听闻风声,纵身一跃,轻轻落于三丈开外站定,回转身子,就看到了一道鲜红斗篷的身影。
  “大小姐。”冷双成右手倒转月光,负于臂后,躬身一礼。
  程香阴沉着面目,自一方民宅后走出。
  “你可知道你该死?”程香盯着冷双成的眼睛,冷冷地说。
  “初一不知。”冷双成初见程香,眼里掠过不易察觉的惊喜,当下有些急切地说道:“不过此地见到大小姐,初一心里实在是欣喜。”
  “哦?如果你知道我要杀你,你还高兴得起来?”
  冷双成直视程香,面目不见一丝松动,平稳说道:“大小姐如果要杀初一出气,初一绝不还手,不过在这之前,恳请大小姐怜悯……”
  “怜悯谁?”
  “此城百姓。”
  “为什么?”
  “因为古城快要倾覆。”
  “呵呵哈哈……这真是天大笑话,岿立五百年的古城如何倾覆?即使倾覆……”她的笑声如银铃悦耳,重重一顿,语含讥诮地说,“又与我何干?”
  冷双成听后突然扭头就走。
  程香面目一片冰冷,她一挽手腕,鞭子俏如飞练直袭冷双成背后。“说走就走,哪能这么容易!”
  冷双成并不回头,闪身躲过鞭影,仍是前行。
  “站住!”
  冷双成并未停下脚步。
  “再走就不要后悔!”
  冷双成稳稳前行,风雪中传来他淡漠的语声:“此城的确危在旦夕,大小姐还是快离开吧。”
  眼看着冷双成坚定的背影越走越远,程香的面目在飘扬雪花中有些阴晴不定,她紧紧地一抿红唇,皱着柳眉,“呼”的一声朝前跃去。
  处于前方的冷双成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笑,放慢了脚步。
  “初一此言不假?”她仔细地盯住冷双成面目,有些迟疑地问,“赵应承与那辟邪少主在前方浴血苦战,不就是为了保存这座古城?”
  “假象。”
  “假象?”
  “敢问大小姐,两位公子所出主力多少?”
  “雪影、赵应承嫡亲卫队和辟邪少年。”
  “人数多少?”
  “仅仅只够拼杀五股之一敌人。”
  “越是拼死一战,越是蒙混辽军。”冷双成目视程香,肯定地说。
  程香低下头微微沉吟,似是片刻得以清醒,又抬头急速地说:“他们打算用尽最后一点残余的力量?让辽人相信此城再无兵力阻拦?“
  “是。”冷双成平静地说。
  程香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程香又开口道:“还真是像极了这两人的冷酷作风……放着这么多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