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宋小雅来了。
  “盈盈回来了？”宋小雅脸色灰暗的强笑着跟师盈寒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是啊，阿姨喝茶。”师盈泡了杯茶出来递给她，看上去小雅阿姨脸色憔悴，神态黯然，脸上皮肤松弛，皱纹好像也深了许多，跟她以前爽朗开心的模样大相庭径。
  “谢谢你！”宋小雅道了谢，低垂着眼帘，“你妈妈和你说过了吧？你说，他怎么这么糊涂啊？！”她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师盈小心翼翼的问：“程颐到底赌输了多少啊？他在哪赌的？”吃喝嫖赌，其实吃点喝点都无伤大雅，也不会伤及一个家庭的根本，但赌和嫖却是要败家的。
  宋小雅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到现在也弄不清他到底输了多少，问他们两口子都没有实话。”她提起来就觉得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他第一次跟着人去澳门赌，赢钱了，回来换了新车，我当初还高兴呢，哪知道他是那么来得钱啊？早知道的话，我骂都骂死他！——钱来得那么容易那么轻松，尝到了甜头，第二次又乐颠颠的跑去了，结果输了，怎么赢来的又怎么输回去了；想来也许又能有第一次一样的好运呢，第三次又去了，又输了；不甘心第四次再去想翻本，……就这样，总想着能有好运翻本，一次次去，结果越输很多，按咱家的家底根本没办法还那些赌债。”
  宋小雅喝了口水，从袋里拿餐巾纸擦了擦眼角的水光，“后来他就做了掮客介绍朋友过去赌，专门挑那些老板朋友，他们在那边赌场的消费金额他可以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抵债，这下倒是缓了口气，慢慢的差不多还清债了。但他那是害人呀！他的有些朋友也输得倾家荡产，人家能放过他？”
  她觉得嘴里越来越苦涩，“后来也不知道被怎么设的局，他又自己赌起来了，然后就欠了一屁股的债，房子卖了，厂子卖了，车子也没了，亲戚那里还借了很多钱，就跑了，两夫妻都跑了！躲债去了！”
  “什么？”师盈吃惊的掩住嘴，赌那么大啊？我的天！这程颐真是脑子搭错线了！因为太震惊了，师盈也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真想不通也算精明能干的程颐怎么会变这样！
  宋小雅止不住地哽咽起来，又极力克制着，这里有风俗是不好在别人家里掉泪的，不然对人家家庭要不吉利，所以她只能忍住。“讨债的也找上门来，凶神恶煞似的，以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露过，以为他们过得不错，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和他爸都懵掉了！”
  见她越说越激动，丁月敏拿了餐巾纸递给她，又不住在一块，儿子也不像女儿会时不时地打打电话什么的，宋小雅两口子完全被蒙在鼓里也情有可原，程颐是个成年人，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应该清楚，有什么后果也该他自己负责！
  “他们两口子一跑，我和他爸每天担惊受怕的，担心有人来讨债，又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每天都愁得吃不好睡不着的，这么多的债可怎么还呢？我们也没有能力，难道他这么躲一辈子？我们只有他一个儿子呀！唉！”
  丁月敏叹着气，抚着她的后背，“你想开些，别把自己的身体愁垮了，事出了也没办法，你想开些，程刚身体也不是很好，再说还有珊珊需要你照顾呢。”孩子大了自己做错自己承担，话是那么说没错，但十月怀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可能不管他的事？这些天看宋小雅四处筹钱，但这样筹钱也不知道有没有意思，他们在哪里？会不会又去赌？这些债利上滚利一天就能涨好多，他们怎么还？又怎么还得清？而且宋小雅筹的钱能当什么用？还不到程颐输掉的钱的九牛一毛！
  “是啊！”师盈也跟着劝，“阿姨，你想开些，程颐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总能养活他们自己的。”
  “养得活什么呀？！”宋小雅捂着嘴，强忍住哭泣，“他昨晚给我们来过个电话，让我们给他凑20万，救救他！我们手上哪还有钱？他走之前，我和他爸就给了他一笔钱，后来又陆续给过，亲戚的钱本来就没还，现在上哪给他借钱去？”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家里的积蓄都给了他，亲戚不来讨债已是体恤他们老两口了，她哪好意思再去借，能借的地方她都去了，也只有师家能开口了。
  师盈和丁月敏对视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看来这是来借钱的，也不知道要借多少？
  丁月敏直接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两家也算是多年的朋友，虽然不是亲戚也跟亲戚差不多了，如果她开口，那是一定得借给他们的，只是数目太大超出了心理价位的话，她也不会答应的，这是她听说程颐出事后就和师永兴商量好的。
  这种高利贷的赌债按道理是不用还的，法院也不会受理，可虾有虾路，蟹有蟹道，那些讨债的自有法子让你一家子都过得不容易，但他们也自有规则，不会做得太绝，只找债主一家的麻烦，于是因为赌债倾家荡产后跑路的新闻他们听闻过的也不少。
  师永兴碰见过程刚的弟弟，他家有个外贸企业，手头宽裕，程颐老婆出面问他借了300万，说是要扩大小厂的规模，他借了，后来才知道是拿去赌的，这300万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师永兴据此判断程颐的赌债应该不下500万，她和师永兴觉得，程颐跑了，讨债的找程刚老两口的麻烦也有限，何况他们根本没能力没办法偿还那大笔赌债，如果要来借钱可能也只是生活费之类的，毕竟程颐在外生活跑路也是要钱的，数额不大的话可以答应，毕竟两家的交情在，人哪能一帆风顺？这点忙是一定得帮的。
  宋小雅有点期期艾艾的，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衣食无忧的，哪知道到老了，居然落到这个地步，要老着脸四处借钱给儿子收拾烂摊子，还是个无法善后的无底洞，可儿子说得那么凄惨，又怎么让她能狠下心置之不理？“我想跟你家借五万，给他凑点钱打过去，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她说着说着眼角又水花泛滥，连忙扯了几张餐巾纸掩住。
  可怜天下父母心！丁月敏点头，在他们的预估范围之内，还是可以答应的，“好的，那我明天去银行取了给你送过去。”她爽快的。
  “谢谢你了！”宋小雅吸着鼻子，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没想到自家现在这么落魄了丁月敏一口答应了借钱的事，她真的很感激。“你放心，我和他爸还能挣钱，等我们手上有钱了一定马上还给你。”她喃喃的保证着，人家客气，自己也要识趣，自己两口子还在工作，手紧点，攒两年能还上这钱的。
  丁月敏安慰她，“不用急，我们家里暂时也没有用钱的事，你安心用着吧，想开些，保重自己身体。”宋小雅除了嘴快些，人还是很热心的，也不是刁钻耍奸的，程刚更是个老实人，既然答应借钱给他们，她也有心理准备三五年内才有可能收回。
  师盈看了看母亲，理解她的做法，但是她有点不明白，程颐既然已经跑了，还跑得不知所踪，怎么还说要钱救命呢？难道讨债的还是寻迹找到了他？决心跑路了就该找个让讨债的找不着的地方安分的生活工作，哪怕身上缺钱也只是缺点生活费，不会要20万之多的呀？或者他不甘心只是替人打工想开店什么的做个小老板以期东山再起？可这样一来要去银行开户什么的又多了让人找到的可能性啊！但是对于一个救子心切的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儿子的命更珍贵的？她也不好多问，怕宋小雅误会她们。
  来师家借钱这么顺利，完成了一笔心事，宋小雅如释重负，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那我就多谢了，也不耽搁你们休息，我还得去他小叔那，月敏，多谢你和老师了，那我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别客气！好了，回去也早点休息，想开些，再见哦。”丁月敏知道她还得去借钱，也不留她，送她出门。
  “阿姨再见。”师盈挽着母亲的手臂也送到门口，看宋小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关上门，“妈，你知道程颐输了多少吗？他是不是没跑远？这钱要得有点不明不白哦。”
  丁月敏叹气，“有什么办法？总是自己挺10个月大肚子生养下来的，难道能忍心不管吗？哪怕知道他说的假话也得想办法！小雅待会去她小叔子家肯定借不到钱的，程颐已经借过三百万了！”丁月敏苦笑，“我和你爸商量过，她来借钱肯定是要借给她的，能力范围之内的忙是要帮的，还嘛，就别指望很快能还了，没个五年，我看难哪！”
  师盈的嘴张成了“O”型，“三百万？”天哪！程颐真是昏了头了！他家的资产都输了，还问人借三百万，他拿什么还啊？一大家子里出一个这种奇葩所有的亲戚都得跟着倒霉！“那他小叔两口子不得吵架啊？”
  “是啊！听说他小叔瞒着老婆把上海的房子卖掉借钱给程颐的，以为侄子要创业嘛肯定要支持，结果……除非撞大运，这辈子程颐是难以还上这笔钱了。”丁月敏摇着头唏嘘，“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多钱就这样飞了他老婆肯定心疼那还不上火吵架？这程颐哪，我一直说他挺聪明的，这聪明人却偏偏做傻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
  “他也真是糊涂，惹这么大祸，然后自己跑了，剩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办？珊珊还那么小呢！对了，那他老婆也跟他一起跑的？”师盈问，他老婆怎么也不规劝着些呢？现在这样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啊？
  丁月敏点头，“一起跑的，跟程颐的叔叔借钱还是她出面去借的呢！就是因为是她开的口，女人比较顾家不至于撒谎嘛，程颐的叔叔才二话不说的拿钱出来的，哪里会想到他俩找了这么个发财路。他老婆肯定也参与了，一起去赌的。”
  可能是，师盈也认同母亲的观点，程颐他老婆很喜欢打牌，那时都快生小孩了，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还坐在牌桌前打麻将，她有次不知道做什么去他家亲眼看见的，看得她直咋舌，怎么那么喜欢打牌呀？肚子都那样了，还乐此不疲的“筑长城”。那程颐去澳门赌而且还闹了个开门红，她怎么可能不去？怪不得那时换了辆奥迪的Q7后那个春风得意的劲啊！也不知道现在那两口子如丧家犬似的躲在哪个角落里惶惶不可终日。唉！典型的乐极生悲。
  师盈感叹着，走进房间去，时间也六点半了，秦舞阳也该到家了吧？怎么还没来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果然是秦舞阳，“喂，你到家了？”她开门见山的问。
  “是，刚进家，先给你报个平安！还没到家，路上就开始想你了，很想很想！”　秦舞阳的声音一贯的爽朗与直白。
  师盈微笑，“路上顺利吧？”他是12半出门的，路上六个小时，应该还是挺顺利的。
  “很顺利，我车也开得不快，你放心吧。”秦舞阳在那边很开心的笑，“电脑开着吗？我刚打开，一会我们把QQ加上，还有我告诉你我的邮箱地址，以后就要靠它们联系了。”
  “电脑开着呢。”师盈回答着，等秦舞阳那边报了号码过来互加了好友。
  秦舞阳看见师盈的网名叫悠云，哈哈大笑，“看来我们真是绝配啊！我的网名叫阳光，你是云，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嘛！”笑了阵，他又文绉绉的加上一句，“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学工科的谈恋爱总少了些文艺范儿，这还得感谢那晚在师盈家看得徐志摩的片子，才记住了这句话。
  师盈心里微动，当初信手取得网名，还真的是因为这句诗，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直接说出了这句诗。“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吧，明天就去上班了，今天还得好好休息呢。”她柔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联系。”
  “好，我先去吃饭，”秦舞阳很干脆的答应，“一会洗完澡再来和你说话，好吗？”他也真的饿了。
  “今天别再打电话了，你不也要和父母说公司的事？陪他们聊聊天就早点休息，有事发信息或留言吧，好吗？”师盈想了想，“你开公司也是大事，还是和父母多商量着，我在家休息，没什么事，你有空了随时再聊好了。”
  秦舞阳连声音里都含着笑，“好，我明白，都听你的，那晚上我给你信，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好的。”师盈柔顺的答应着，挂了电话。
  丁月敏在门口问，“是小秦？他到家了？”她几乎肯定这是那个秦舞阳来的电话，不是说他不好，可隔着距离谈恋爱总觉得不怎么现实。
  “是啊，他刚到家。”师盈不欲多说，完全没有第三者的两个人之间感情的事，没有可不可以、应不应该之说，既然自己喜欢他那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