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北方网      更新:2021-02-18 22:46      字数:4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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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等到了安京,五月才知道,原来连她沿路所见的那些大城市,和安京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都不过是像井底一般的地方,而她从小长大的王家村与生活了五年之久的瑞平镇,更是如芥尘一般渺小。
  安京不仅仅是个城市,它是一国之都,而这京都之大,她在第一天就领教了。陈郎中一行早晨出发,午时刚过就到了安京南门,然而从安京南门往东北而行,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陈郎中在安京城东的新宅。就算路上行人车马多,他们车速并不快,但安京之大,已经可见一斑。
  五月暗暗发愁,在这么庞大的城市里,她一个乡下姑娘,无亲无故,无财无势,她该如何寻找爹爹?
  她在这个时候才真的懂了冉隽修在南延那家小客栈里说得那句话——“即使叶先生在京城出了事,像你这样无财无势的小丫头,就算去了京城又有何用?所谓人微言轻,你又是一介女流,京城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原来不是他太刻薄,是她太天真。
  陈郎中先安置了夫人,吃过午饭后,他又挽留了一次五月,希望她住在自己府邸里,见五月拒绝便送她去了近处的一家聚福馆。
  京城的会馆并非五月路上所住普通客栈可比,不仅装饰用具豪华许多,里面的伙计穿得也光鲜,说话客气又周到。见到这种场面,五月先就怯了几分,手无意识地捏着背囊带子,对陈郎中道:“陈大人,五月所带路费不多,还是住普通一些的客栈较好。”
  陈郎中笑道:“叶大夫尽管放心住下,这里是我亲戚家的产业,无需叶大夫另外花费。”
  五月还是摇头道:“我已经收了陈大人诊费了,不好再让陈大人请我住店。”何况还是这样豪华的会馆。
  陈郎中却已经命一个伙计带路,向着楼上走去:“房间平时又住不满,空置着也是浪费,叶大夫就放心住下来吧。”
  五月于安京人生地不熟,此时要让她自己去找客栈,实在是没有方向。她虽还想要再拒绝,陈郎中却已经转过二楼的楼梯转角,她只得跟着上楼,心中思忖再替陈夫人针疗几天,她就基本可以痊愈了,到时候再搬出这家聚福馆,另找普通客栈居住。
  伙计领着五月他们进入的房间宽敞整洁,采光很足,还带着浴室,这是最让五月看中的地方。她不由得心想,难得住这么好的会馆,便在这几天里好好享用吧。
  ·
  陈郎中告别后,五月先匆匆洗了个澡,然后出门去驿站寄信回家。一路上她途经驿站也写了数封信回去,只是路上包括现在京城的住处都是暂时的,她没法留下地址给娘亲回信,就只有多写信回去报平安了。
  五月向伙计询问得知,离聚福馆最近的驿站在东门附近,便出了聚福馆一路寻去。
  走了没多久,她就经过了数条颇为繁华的街道,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卖着各种新奇好看的物事,还有些铺子里卖得物件她都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她心中有事,虽然好奇无比,也只是走马观花地边走边瞧。
  即使午后街上也有不少行人或是客商,或购物或匆匆而行。五月甚至看到好几次服饰怪异,肤色特别黑或是特别白,眸色也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所说语言更是怪异难懂。她极力忍住了,才没有一直盯着那些人看。
  突然她见到一家医馆,巨大而气派的黑底金字招牌,上书“安保和堂”四个楷书大字,光门面就横跨了四间铺子的位置,一长溜的竟裉ǎ徽媲降暮谏┕瘢苊苈槁榈囊桓窀褚┨搿9裉ê竺嬲咀藕眉父龀埔┞粢┑幕锛啤9裉ㄒ欢司⊥反Γ抛乓徽乓蝗顺さ狞木桌,后面坐着个中年男子,看样子当是安保和的大夫,对来的病人作最初步的诊断或是给予客人买药配药方面的建议。
  长柜台两端都有门通向后面,那个大夫后面一扇门较大,挂着门帘,应是医馆入口,另一端的门则较小,不过也有三尺多宽,应是伙计出入药库的通道。
  五月看到这么气派的医馆,不由得心生羡慕,自家的仁济医馆和安保和堂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地摊。她住在京都的这段时间若是能在安保和堂里做大夫,那她的食宿费用就有着落了,她暗暗决定去驿站寄完信后就来这里问问。
  饶是离聚福馆最近的驿站,等五月走到那里已近黄昏,虽然已经过了午后最热的时间,驿站内还是热烘烘的,就算是京都的驿站,里面也带着一股驿站特有的汗味、尘土味。
  五月写了信递交给里面的驿夫时,才知京都的驿站收费比其他地方要贵了三倍多,寄去瑞平的信要二十文钱,这还是要等驿站累积信件到一定数量才统一送递,又极易遗失的平民信件。
  寄完信出来,五月回到了安保和堂门口,里面还有几个人在买药,她跨进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找谁推荐自己。
  柜台后面一个闲着的小伙计见到她东张西望的样子,便招呼道:“姑娘,是要买药还是看大夫?”
  五月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想来问问你们可还需要大夫?”
  京都的小伙计见惯了世面,闻言并没有露出怀疑鄙夷等态度,不过表情还是有些诧异:“姑娘也会给人看病?”
  “是啊。”五月点点头。
  一侧桌后的中年男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起身走了过来:“姑娘看起来年纪不长,学医有多久了?”
  “我从六岁开始跟着爹爹学医的,在家乡坐堂行医也有一年多了。”
  中年男子讶异道:“六岁?那不是刚刚开始学识字的年纪?”
  他略加思忖后又道:“安保和堂现在暂时不需再聘大夫,姑娘如果愿意,可过一段时间再来问问。”
  他不曾考校过五月任何医术方面的问题就如此说,五月闻言已知他是在婉拒自己,所谓过段时间再来问问,也不过是婉转说法,毕竟六岁开始学医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然她不愿就此放弃出门:“先生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让我试试,给一个病人看过之后,开出药方,先生一看便知。”
  这个大夫摇头道:“我们安保和堂看病是有信誉的,病人信任我们才来看病,如何能够让病人试来试去的?”
  五月也赞同他的说法,想了想道:“那先生说几个病例,我来开方也可以。”
  此时恰好有个老伯进来求医,那大夫便道:“姑娘过段时间再来问问吧。”说完便回到桌子后面询问那老伯,不再理睬五月。
  虽然安保和堂的人非常客气,却和南延的医馆一样,根本不信五月会有独立坐堂的医术,甚至不愿给她展示或是尝试的机会。
  五月药田里的药草还不曾采摘,此时若是从背囊中取出大量药草来卖实在怪异,只得怏怏离开。
  五月回去的一路上,再无赏看商铺的心情,在京城的花销巨大,从寄信所费就可见一斑。她目前住在聚福馆还无需房费,一旦要离开自寻客栈,就需要稳定的收入来源。如非迫不得已,她不想动用冉隽修给的那张银票。
  光靠药草种植的话,她就还需继续扩种药田才行,而人力时有穷尽,虽然在玉佩洞天里的药草不需她花费太多时间去照料,基本只要种下去等待成熟采摘就行了,目前照料这些药田就已经要占用她大半个晚上的时间。
  她盘算了一下,在药田同样大小的情况下,还是需要多种植价值较高的药材,普通的药草留足备用就可以了。可惜她现在所能种植的药草并不全,若是能够找到更多珍惜药草种子就好了。
  回到聚福馆,五月向伙计询问了冉隽修给她的地址该如何过去,得知赵夫人现在住在京都城西,以今日马车所行时间来推算,她靠步行过去恐怕需要将近两个时辰,此时已经来不及再去拜访,只有等待明日了。
  ☆、阴差阳错
  第二天;五月如往常一样早起,今日她要去拜访赵尚书的夫人。
  聚福馆出来就是条大街;她便沿着街道向西。因为一路走得急,虽然今日是个阴天,她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怕见到赵夫人时显得失礼,便放缓了步伐。
  横穿过安京中央可以并行八两马车的朱雀大街,便是城西北的区域,五月一边走;一边思忖着见到了赵夫人该如何询问爹爹的下落,也不知这赵夫人是不是好相处。
  她发现城西这块区域,商铺渐渐少了,大宅变得多了;虽也有商铺林立的街道,但却不似城东那般喧哗热闹。她又向路人或是商铺掌柜问了几次路,终于找到了赵夫人现在所居之处。
  门上挂着嘉勇侯府的门牌,门口守着的是两个士兵而非家丁。五月猜想也许这里是赵夫人的娘家,想来赵大人入狱之后,赵夫人便搬回了自己娘家。
  她取出冉隽修所写的拜帖,交予门前守卫,其中一个守卫入内通传,五月便在门口等着。
  守卫回来得比五月预想中要快得多。五月不由惴惴,这种深宅大院,从门口走到里面恐怕就要半盏茶,还要层层通传,这守卫却不到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了,难道是赵夫人不在亦或是根本不愿见她,这守卫才会这么快出来的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入内通传的守卫来到门前,对五月道:“姑娘请进吧。”
  五月赶紧向里走,一跨过门槛,她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模样精明干练的中年人,穿着整洁的蓝色细棉布长衫,手中拿着她带来的拜帖,微笑着对她道:“叶姑娘,请跟我来。”
  五月微觉诧异,这中年人虽然穿着长衫,但看起来不似府中主人,倒像是管家一类的人物,难道他不需通传就能直接带她入内见赵夫人吗?
  那花白头发男子是个通透玲珑的人物,见她诧异神色,已知她所想:“我是夫人的管家赵卢,叶姑娘喊我赵管家便是。”
  五月应了一声,跟着赵管家入内。赵管家见着一个丫鬟,便吩咐她带五月去见赵夫人,并把拜帖也转交给了那丫鬟。
  五月又随着那丫鬟一路兜兜转转,穿回廊过花园经荷池,终于到了一个院子前,丫鬟道:“姑娘在门口稍待,我去禀报夫人。”
  不久丫鬟出来引五月进去。五月深深吸了口气,这深宅大院,排场确是非同寻常地大,看起来规矩也多,她略略感觉到一点压抑,便又做了几次深呼吸。
  进到屋子里面,转过一道屏风,五月总算见到了赵夫人。
  赵夫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五官颇为秀美,肌肤白皙,几乎没有皱纹,仍然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韵。然而她的鬓角发际却带着些许灰白,看起来有些显老。她带着亲切和气的笑容,一见五月便起身向她走过来:“叶姑娘,可见到你了。”
  她亲亲热热地拉起五月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眉目和叶大夫还真有几分相似呢,不过要漂亮得多了,看起来你娘怕是个大美人吧?叶大夫整天都提起你,我听得多了,心里便有个模糊的印象,今日见你总觉得不是第一次见到呢!”
  五月满腹的紧张瞬时被赵夫人笑着打趣的这几句化解得毫无影踪,她虽然有些诧异,赵夫人似乎对她来此拜访早有所知,但心中挂念爹爹目前的情况,这是她现在最急于知道的事,便直截了当地问了:“赵夫人,我爹之前住在赵大人府中,不知他现在何处?”
  赵夫人露出一个自责的表情道:“哎,这事都要怪我不好,是我疏忽了。叶大夫写了信,我本来是想让翰云抄了地址送去的,结果……叶姑娘你别急,叶大夫他没事,你先喝杯茶,听我慢慢说。”
  五月便由赵夫人拉着,到桌边坐下,听赵夫人细说事情原委。
  ·
  原来小半年前,叶昊天刚刚抵达安京,便住进了赵府,替赵尚书治病。起初两个月一切顺利,赵尚书的病情得到控制,并渐有起色。
  冉隽修得知家中出事时便向赵尚书与叶昊天告辞回了南延。谁知紧接着告病在家休养的赵尚书也被牵扯进这件案子,冉隽修离开的第三日他就也被关入了诏狱。
  赵尚书的病情刚有起色就遭逢大变,入狱当夜就吐了血,赵夫人得知后急得垂泪,一夜间就憔悴了不少,之后连续几日忧虑,便添了许多白发,五月所见她鬓边的灰白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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