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北方网      更新:2021-02-18 22:46      字数: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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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巳时,石砚已经热得汗流浃背,他扯松了衣襟,用短衣的下摆上下掀动,聊以解热,却因为动作过大,时不时露出裤腰上面一截肚皮。
  冉隽修虽然也觉得热,毕竟此时车厢里并非只有他和石砚两人,他看石砚实在不像样子,便用脚轻踢一下他。石砚一愣,看到冉隽修向五月方向挑了一下眉梢,又对着自己的肚子盯了一眼,便懂了他的意思,讪讪地放下衣服下摆。
  五月只是不喜自己被人触碰,于其他方面却比寻常女子更为豁达。因为学医行医,便不可避免地看过不少男子的肚腹后背,学针灸背穴位时,那穴位图上所绘也是一个裸身男子,看得多了便也不甚在意。见石砚先是大大咧咧地用下摆扇风,后来被冉隽修盯了一眼后便畏头畏脑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冉隽修让石砚取出一把折扇给五月。五月见过别人用,自己却从未用过折扇,接过来捏住了折扇两侧深黑竹片往两边拉了一下,却只张开一点就因竹片弹性再次弹了回去。五月怕弄坏了不敢再硬拉,抬眸瞧了眼冉隽修,见他眼带笑意,不由微窘,把折扇还给了他道:“我不热,你用吧。”
  冉隽修接过折扇,两指一捻轻轻打开,再递给了她。
  五月略一犹豫,还是接了过来,扇了几下,见扇面上有幅画,便停下来仔细看了看。
  扇面上绘的是一片湖泽,靠近岸边的水中生长着几丛水生植物。五月不懂绘画,却识得药草,看到这水草便觉得充满了熟悉之感,回忆了一下药典,这不就是菖蒲吗?菖蒲的花粉入药便是蒲黄了。再看菖蒲上面停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翠鸟,全身向前探,双目虎视眈眈地盯着水中,翠鸟所盯视的水面上有一圈圈浅淡的涟漪正在扩散,显然水下有数条鱼儿游动。
  这幅画颇有意趣,虽然没有实际绘出游鱼,却让人一看便知水中有鱼,翠鸟的神态亦绘得彷如活物,仿佛下一瞬就会向着水面下的鱼儿直扑过去似的。
  五月虽不懂绘画,但也被这幅画吸引了,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这翠鸟,再往扇面左边看去,见落款是“冬隹于清正十五年六月”(隹音同追),那这扇面就是去年画的了。
  冉隽修见她看得入迷,便问:“叶姑娘懂画?”
  五月脸一红:“不懂,我只是觉得画得很好看。”她自小看得最多的书就是医书药典,又跟着爹爹学医,不但日常没有琴棋书画的闲暇,更接触不到名家绘画,唯有书法还可以拿得出手。
  石砚嘴快道:“这是少爷画的。”
  五月讶然看向冉隽修,笔法用色之类的她是不懂的,但在扇面上这块方寸之地,这幅画的意境之妙,让她这不懂画之人也被深深吸引,仿佛身临其境。真看不出他这锦衣玉食的少爷竟能画出如此富有野趣的画来,转念再一想,冬隹不就是他的名字拆解变化而来吗?
  石砚又道:“少爷画的画,就是在京城里也有许多达官贵人追捧的。京城里许多人都想有一把‘冬隹’画的扇子。不过这么多人想要,少爷哪里画得过来嘛!要说少爷的画之所以出名,还有个故事呢……”
  冉隽修轻斥道:“石砚,这些不必多说。”
  五月瞧他脸色平淡,双眸微垂,不似故意谦逊,倒像是真的不愿听石砚多说此事,不由得心中生了一份好奇,想要知道石砚所提故事的来龙去脉,但石砚吐了吐舌头,不再继续说这事了,只和她聊起了闲话。五月虽然好奇,当着冉隽修的面却不好开口追问,心中暗暗打算,趁他不在时再问石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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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烤馒头
  其实冬隹在京城里之所以出名;缘起于两年前。
  那年冉隽修绘了一把折扇,寄送吏部尚书赵永望作为礼物;不想被前来祝贺生辰的礼部尚书瞧见了,便非要叫赵永望再找那冬隹画一把折扇,赵永望无奈把这折扇给了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拿着折扇招摇,被同样喜好书画的文亲王看中了。文亲王开口向礼部尚书要,要是一般人,那就给了;偏偏这礼部尚书是个画痴,听赵永望说这折扇仅有一把,便死活不肯给文亲王,到了最后竟然闹得差点要辞官的地步。赵永望只得寄信给冉隽修;让他再画了一把折扇寄过去,这才让事情平息下去。
  这件事闹大了之后,冬隹之名便也传遍京都,许多人便上门向赵永望求扇求画,只是僧多粥少,寄送又不便,这一年若是能拥有一把冬隹所绘折扇,那绝对是有地位有手段,有人面儿又有品味的象征!
  冉隽修却觉得此乃末技,他只是因为身体有疾,所以有大量的时间呆在屋里,闲暇太多才以书画打发时间。他既无法像大哥那样苦读来考取功名,亦无法像二哥那样经营家中产业、谋取利润,所长者只有书画,那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的画虽然受人追捧,却不以此事心喜,赵永望得他请求,并不告诉别人冬隹真名,因此京城里的人都只知冬隹而不知隽修。
  ·
  山道漫漫,车马辚辚。
  五月与冉隽修同行相处这么多天来,马车内的气氛头一次这么轻松融洽,这既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少了几分拘谨生疏,也和前一晚冉隽修对五月诚挚道歉化解了两人心结有关。
  车内三人随意说说话儿,车程便不觉得枯燥。不过多半时间都是石砚在说话,他和竹笔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彼此最是了解,这便说了不少竹笔小时候的糗事,五月听到好笑处便咯咯直笑。
  驾车的竹笔听得郁闷,便也插嘴抖石砚的老底,石砚亦老实不客气地反击回去。这下笑料更多,五月简直要笑出眼泪来,直求竹笔和石砚不要再说了。
  竹笔还记着冉隽修的要求,不敢回头,只稍稍偏着头问道:“叶姑娘不是笑得开心吗?为何叫我不要再说了?”
  五月笑道:“我怕今天一天笑得太多,明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可笑之事了,还是留一些明天再说吧。”
  竹笔“哈”了一声道:“石砚的笑话可多了,连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石砚气哼哼地回道:“我哪有这么多事可以让你说的?你要是真有本事连说三天三夜不重复,我就改名叫竹砚。”
  竹笔嘻嘻笑道:“这世上哪有竹子做的砚台?你就是个石头脑袋,改不了的了。”
  石砚不甘示弱:“你就是根空心竹管,也是改不了的了。”
  五月听了忍俊不禁:“你们俩的名字是谁起的?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
  竹笔道:“当然是少爷起的罗,文房四宝不是画画写字必备的吗?我这竹可不是空心竹管啊,笔墨纸砚,笔是文房四宝之首,砚台就是最末的那个。”
  石砚听他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哼”了一声,却没有竹笔嘴利,一时想不出怎么还击。
  五月想了想,问道:“那怎么只有笔和砚二宝,文房四宝里其他二宝——墨和纸呢?”
  竹笔歪头想了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是啊,少爷,为什么只有笔和砚?为什么没有墨和纸呢?”
  冉隽修道:“笔配纸,砚盛墨,所以现在没有纸和墨。”
  石砚不解地抓抓头:“少爷,我还是不懂啊?”
  竹笔也没想明白:“叶姑娘,你可知道少爷是什么意思?”
  五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石砚问:“少爷,你打什么哑谜呢?”
  他们三人都瞧着冉隽修,等着他说明。
  冉隽修却浅浅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转头瞧了瞧车外天色后道:“竹笔,天色已经不早,找个合适的地方停车休息吧。”他那句话的本意是因为笔配纸,砚盛墨,所以等竹笔石砚都成婚了,就有纸和墨了。这话题平时和竹笔石砚说笑打趣倒也无妨,有五月在就略有不妥,因此他及时收了话尾,好在五月也没想到这方面,不然就显得唐突了。
  竹笔驾车又前行了一段路,找到一处宽敞地方,靠着山壁停下了马车。
  这条山道还是经常有旅人走的,因此在中段有数个地势平缓宽敞,又有大树或是山岩遮挡烈阳寒雨之处,常常被过路旅人用作歇脚过夜之地。他们停车的这块地方,就有一棵大树可以遮阴,地上野草相对显得稀疏,还有前人留下的拴马桩和石块搭起的简易炉灶。
  竹笔下车,把马儿从车轭上解了下来,栓在马桩上,让它们自由地啃食地上青草。石砚喊着肚子饿了,拿出早晨买的馒头,却发现因为今天特别热的关系,经过整整一个白天,馒头已经变得干硬了。他饿得慌了,看了看手中馒头还是咬下了一大口,却嚼得愁眉苦脸。
  五月看得好笑,便道:“馒头硬了不好吃,要是烤一下就会又香又脆了。”
  石砚喜道:“那好!我去林子里找枯枝柴木生火,我们来烤馒头吃。”
  五月也跟着钻入林子帮石砚一起捡拾枯枝。石砚从小在府里长大,虽是小厮,却从来没有过野外生火的经验,见她来帮忙,便道:“叶姑娘你捡地上的,我来折树上的。”
  五月噗嗤一笑道:“最好别用树上现折的枝条来生火,枝条里还有水分,若是用火一烧,会有浓烟呛人,还是找地上枯枝,若是有枯死的老树那是最好不过。”
  他们两人分头寻找。五月在林中发现了几株高山才能见到的药草,顺便挖起。她四处看了看,石砚已经走得远了,看不见他的身影,便动念进入玉佩洞天,把药草放下就赶紧回到林中。
  又找了一阵,五月看到一颗巨大的松树,树身枯了一半,斜斜歪长。她捡起一块尖锐石头砸断几根手腕粗的枝条,便喊上石砚拖着枝条回到马车边。
  五月在石头搭好的简易炉灶中生起火,取一根指头粗细的树枝剥去树皮,穿上四个馒头放在火上慢慢旋转着灼烤。松枝燃烧的特有清香弥漫四周,但很快烤馒头的焦香就盖过了松枝香,别说石砚了,就连冉隽修闻了这味道都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五月看馒头表皮变得深黄,稍有爆裂,觉得差不多了,便离了火,待馒头表面稍凉,分给大家一人一个,她自己则一边吃一边继续烤第二批馒头。
  这一顿烤馒头吃得竹笔石砚连声夸赞,五月却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这么随便烤烤的粗食,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好。”
  冉隽修掰下一块馒头脆皮送入口中,只觉焦香松脆,咀嚼后回味又有些甘甜:“虽然是简单食物,用心烹制,也会有其独特美味。何况受条件材料所制,怕是名厨在此,也做不出比叶姑娘的烤馒头更好吃的东西来。”
  五月听他说得诚恳,并非取笑,心中高兴,宛然一笑道:“不知石砚买了多少馒头?若是你们真的爱吃,我就烤到你们吃不下为止。”
  ·
  寻找枯枝、生火、烤馒头耗去不少时间,待他们吃完,夜色已经降临,虽然是常有人走动的道路,毕竟是野外,为防野兽,他们便留着一小堆火,让它慢慢烧着。
  虽是入夜,白日里的暑气却还未散透,四人远离火堆随意坐着,五月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心不在焉地听竹笔石砚互相推诿拔草喂马的活计,心中想得却是今晚睡哪里以及怎么睡的问题。
  冉隽修见她若有心事,猜到她担心晚间休息:“叶姑娘,今晚你在马车内休息吧,我让竹笔在车外铺条毯子即可,我和他们睡在毯子上,不会打扰到你。”
  若是冉隽修是身体康健之人,五月倒是不会和他客气,然而他身患心疾,本就比常人体弱,这山中风大,此时虽然有些许热意,不过两个时辰就会冷下来,到了半夜里恐怕就会更冷,一条毯子要如何过夜?他前几天又刚刚发病,若是感染风寒,恐非小事。
  思及此,五月摇头道:“冉公子你的状况不能在车外过夜,还是我在车外你在车内。”
  冉隽修并不与她争论,直接唤竹笔在马车与岩壁之间的夹角处铺上两条毯子,自己过去盘腿坐下了。
  五月走过去道:“冉公子,你先起来。”
  冉隽修仰头正色道:“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叶姑娘睡在车外,自己睡在车内。”
  五月听他语气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