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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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水三千 更新:2021-02-18 22:42 字数:4946
哪知道武辉将送出去的人给退了回来。
那丫环也有几分想不明白:“小郡王倒没说什么原因,只把人退了回来。”
宁王妃索性派人又选了四名极为美貌的丫环给送到了王府长史处,让他代为转送,以表示自己这个嫡母在很用心的给庶子挑选房里人,至于领不领情,那就是武辉的事了。
王府长史平日在宁王府存在感极为薄弱,多是协理宁王处理外面的事务,以及打理王府产业,后院之事却极少插手。
此次也只是循例提醒王妃而已。
没想到这嫡母庶子之间斗法,倒将他给搅和了进来。此刻四名美貌的丫环齐刷刷站在他面前,王府长史顿觉压力巨大。
旁的府里嫡母给庶子送房里人,庶子欣然接受,他们这府邸里,庶子拒绝,嫡母再送,且委派了他去送,小郡王收了还好说,不收呢?
王府长史脑子拐了个弯,就将人带到了才回来的王爷面前,只道这是王妃给小郡王选的房里人。反正宁王一向待小郡王不同,凡有关小郡王之事通报一声王爷最好。
宁王最近忙的整个人绷紧了弦,一刻也不曾松懈过,且饱受争议弹劾,好不容易今日能够轻松脱身,才回王府就遇上了这等事情。
他看着下面齐刷刷跪着的丫头,对王妃以及长史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从来没想过给儿子房里塞人,还要用他来开口。
不过给儿子房里塞人,倒是皇家的优良传统,宁王有个在这方面“极为体贴儿子”的父亲,过个三年五载就要赐下几个美人开解儿子,宁王也不觉得给武小贝房里塞人是有多难的事情。
武小贝很快被召了来,看到这阵仗就有些发愣。
待听得这是宁王妃特意重新给他挑过的房里人,而宁王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立刻就急了,“父王,我不要!”
宁王还当他不好意思。
武小贝将这些人遣走,这才推心置腹与宁王道:“父王,上午我与娘亲谈过了,她说让我自己选择,是要一屋子莺莺燕燕还是只要一个可心可意的陪着我。儿子回来想了很久,还是很羡慕许爹爹的生活。”
他从小耳濡目染,只觉生在这样家庭的孩子都十分幸福,更何况身为男主人的许清嘉,对武小贝来说,那就是好丈夫与好父亲的典范。
纵然宁王十分疼爱他,武小贝长大以后,也渐渐发现宁王夫妇貌合神离,有不少时候甚至夫妻离心,让人心中寒意彻骨,他对未来的期待不包括宁王的婚姻模式。
武小贝还生怕宁王真的将那四名丫环强塞给他,郑重强调:“娘亲说了,如果我想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我就要一心一意对别人,以心换心。我不能想着自己左拥右抱,却指望对方对我死心塌地,毫不藏私!”这是临出门之时,胡娇向他再三告诫的。
“这是……她说的?”
宁王十分艰难的开口,似乎瞬间洞悉了什么真相一般,武小贝总觉得他这表情有点奇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似乎被什么事情打击到了。
他想一想才明白宁王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胡娇,立刻笑着接口:“是啊是啊。娘亲还说,若是明知男人三心二意风流成性还会对男子死心塌地的,那是蠢妇!我若是要选,必定要选个能懂得我,待我一心一意的女子。将来……”少年倏的住口,似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眨巴着眼睛盯着宁王:“父王会成全儿子的吧?会的吧?!”
宁王似乎很累,瞬间疲意涌上心头,他半辈子杀伐果决,如今回想就像做了场梦一样,醒来之后说不出的惆怅与空虚。眼前的少年风华正茂,皮肤还那么光滑,眸瞳中闪烁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他在儿子尚嫌稚嫩的肩膀上拍了拍,“傻小子,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想要什么,都有机会坚持,都有机会等待。他愿意给儿子这个能够幸福的机会。
不像他,从一开始就无权选择,身不由己,从来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从来没有。
无论是要走的路,还是陪伴在身边的人,都不是他想要的,而是别人强塞给他的,逼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步。
王府长史苦着脸带着宁王妃挑出来的四名美貌丫环送回了后院,又捎回了宁王一句话:“以后辉哥儿房里的事情,还请王妃不要插手。”
“这是什么意思?”宁王妃的心都凉了。
长史头都不敢抬,“王爷将小郡王召过去问了几句话,就让下官传话给王妃娘娘。”
“王爷的意思是,辉哥儿的婚事也不用我这做嫡母的张罗?还是只是房里的人?”
“下官不知。”长史心中垂泪:王爷你们夫妻斗法关下官何事啊?何苦让下官在中间传话?!
他深深觉得是自己当初不积德,才会被委派到了宁王府做长史。
长史准备回头就追随老婆的信仰,往相国寺里添五百斤香油。
宁王夫妻为了武小贝的房里人兼婚事而无声的交手之时,许府里胡娇正在大发雷霆。
“……你跟季大人关系好,你怎么不把季大人娶回家来?或者你直接嫁给季大人得了?还要拿儿子的终身来延续你们的友情?”
许清嘉被老婆这胡搅蛮缠的话给激的哭笑不得,还要安慰炸了毛的老婆:“我这不是还没答应吗?再说季兄也没什么不好,家风清正,女儿教养的也好。”
“季大人那么好,你嫁给你的季兄去啊?!你嫁过去啊!或者把你的季兄娶过来啊!”
许清嘉额头见汗,都有几分招架不住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儿子好!有个靠谱的岳父,老婆也肯定很靠谱了!”
胡娇冷笑:“我爹爹是个屠户,你娶的老婆自然就很不靠谱了!”
“哪里哪里?为夫万万不敢做此想!”
“不敢做此想就好!”胡娇刁蛮叉腰,“孩子们的婚事不止你做不了主,我也只能作一半的主。”
许清嘉大奇:“那剩下的一半主谁做?”
“剩下的一半主自然是孩子们自己来做了。”
尚书大人傻了眼:“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怎的我反而没有发言权了?”
胡娇冷哼一声:“我将话放在这里,省得你将来官做的越来越大,拿孩子们的婚事来与同僚们打好关系。”
“我是这样的人吗?”尚书大人连呼冤枉:“再说季兄人真的很不错!”
胡娇见他对季成业念念不忘,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小宝还小,过了十六岁,若是他自己也觉得季家次女好,我自然不会阻止。不过若是小宝不中意季家次女,你要强迫孩子与季家小娘子成亲,小心我揍你!”她在尚书大人面前挥了挥拳头,十分的蛮横无理。
不过显然尚书大人就吃她这一套,低低一笑拉过她的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好好!一切都听你的!”
正房门口两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忽然被人在脑袋上各敲了一记:“看什么呢?”许小宝将一弟一妹从房门口揪过去,压低了声音问。
许珠儿笑的鬼头鬼脑,许小宁傻乎乎道:“大哥,你要娶大嫂了。”
许小宝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看着面前这个小豆丁:“真……真的?”
许小宁连连点头:“爹跟娘说的……”不过娘没答应。
许小宝扔下弟妹直往房里闯进去,拖长了调子嚎:“不要啊娘我不要成亲啊……”
许珠儿傻傻看着眼前这一幕,喃喃:“不是爹的提议被娘否决了吗?大哥几时要娶大嫂了?”
“反正早晚要娶!”四岁的许小宁一脸小大人样。
许珠儿:“……”早娶跟晚娶还有娶谁……结果不太一样吧?!
她本能觉得许小宁说的话不对,但……似乎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
可是马上,直闯进去的许小宝捂着眼睛从正房里退了出来,还伴随着惨叫声:“我什么也没看见!娘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似乎是被他们的亲娘给从正房里轰了出来。
许小宁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空白帐务表一案,虽然众臣怀着法不责众的想法指望着今上能够将这件事情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但今上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
三月中,今上下旨,由宁王与户部尚书许清嘉调查处理此事,另外从三司衙门抽调了部分官员前来,其中就有大理寺卿傅开朗。
很快许清嘉就忙碌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哪有空再考虑许小宝的婚事。
空白帐务表是整个大周朝地方官员都在违规操作才弄出来的东西,而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那些前来长安城合帐的地方官员倒是很快被从牢里放了出来,但是却并非给他们全部的自由,而是将这些官员都圈禁到了户部公署,开始与户部核帐。
——就算要发落也得把手头的活儿干完!
整个户部顿时人满为患,那些地方官员带着帐册前来,如今身上又无空白帐务表,就算地方帐务与中央帐务不能相合,也一筹莫展,不能再似旧时那般随意涂改填写。
今上看着户部呈报上来的地方与中央的合帐,发现竟然有六成是合不上的,气的差点掀了御案。
大周朝实行的是收支两条线,即地方政府每年向户部缴纳钱粮税款,户部再根据地方政府的实际需要下拨钱粮。
有了这条默认的规则,便是地方与户部的帐面能够随意抹平,但实际上到底收入支出如何,想来恐怕与帐面不符。
不怪银库存银与帐面记录完全不符,就连地方与户部的帐务与实际收入支出恐怕也有差额,只不过这个差额的范围有多少,今上与户部尚书许清嘉皆不甚清楚。
“查!给我查个底掉!绝不姑息!”
今上怒气盛极,跪在殿里的许清嘉连头都不曾抬,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还要小心措词:“陛下,查是一定要查明白的。只是……如今户部算是从内到外清查了一遍,无论是银库还是帐面都应该没有差错了。现在如果要查,也只能从地方上开始查,从一省或者一县开始查。”这个工程量就比较大的吓人了。
“难道许爱卿退缩了?害怕与这么多地方官员为敌了?”
今上不止会玩弄帝王权术,就算是对人心也有几分把握。
他如今暴怒起来,喊着要砍掉这比掌印官员,好让后来者多长长记性,不要随便处理印鉴。但事实上操作起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是今上喊一句砍头就可以随便砍掉的。
那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脑袋,就算是内有冤情,也不影响大局,砍了就砍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完全不必担心会影响整个大局。
但是,这次的空白帐务报表却是事关所有地方掌印官员,不是一个或者十个,而是成百上千名官员的无视规则,践踏规则,甚至是欺君罔上,欺上瞒下,长此以往,上行下效,不知要造成多可怕的后果。
今上每想一想,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种事情幸亏发现的早。
户部里合完帐的地方官员又被押回了大牢,地方政府与户部总帐能合上的,这些地方官员便被直接打了板子流放了。而户部与地方帐务不合的官员,也就是潜在的篡改帐务的官员则被直接砍了脑袋。
这是今年的第二起大规模的斩首,前一起是库兵以及小部分官吏,后面这一起则全是地方官员,皆由宁王经手办案监斩。
今上的旨意下来的时候,一帮朝臣都为这些地方官员求情,恳求今上收回成命。也不知道今上心中作何想,当庭杖责了两名二品大员,金甲武士得了圣上号令入得殿来,顿时堂上众臣噤若寒蝉,再不复言。
没有谁愿意做傻子,单纯为别人求情而置自己与险境。
“众卿是不是以为法不责重,朕就拿你们不敢怎么样了?!今日众卿怀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念头践踏朝廷规矩,他日是不是就可以伙同他人逼宫篡位?”
“臣等不敢!”
堂下众臣跪成了一片。
那两名被打了的二品大员还要趴在地上谢恩。
两次血案,宁王在朝中凶名大盛,寻常官员看到他都有些胆怯。
他当初在边陲也算是战功赫赫,但那都是将事实用文字战报呈上,大家的印象还停留在文字层面,如今宁王用血淋淋的上千颗大好头颅向朝中官员展示了他曾经令得吐蕃军民胆寒的风采,对众官员的冲击是致命的。
背地里有议论他刻薄寡恩,凶残冷酷,不念旧恩的,也有如季成业之类少数官员认为他一切只是听从今上旨意,禀公办案毫不恂私,总之各种声音都有。
与之一同办案的户部尚书许清嘉的风评也不大好,概因户部如今整个握在他手中,但凡各部跟户部支银子比打一场官司还累,简直就是从他身上剜肉剔骨,都要选派出口才最好的官员前去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