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
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2-16 23:20 字数:4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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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深沉丽单调的响声,集群颤动了—下。它在我冲向它时稍稍变扁了点,我这时被微粒包围着,陷入一种奇怪的半黑暗状态,就像身处沙尘暴中。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看不见大门——我盲目地摸索着,想找到门的球形把手,我的眼睛被微粒刺痛;但是,我一直挥舞着手里的衬衣,呼呼地画着巨大弧形,黑雾这时开始散开。我分散着那团云状物,把微粒搅动得四处飞舞。我的视觉渐渐清晰,我的呼吸仍然不错,但是喉咙干燥、疼痛。我开始感觉浑身上下沾上了成千上万的微粒,但是,它们还没有刺痛我。
现在,我能够看见面前的门了。把手就在我的左边。我一直舞动着衬衣,那团云状物好像突然全部散去,似乎它离开了我划动的弧形的范围。在那一瞬间,我溜进了大门,随即砰的声关上。
我在突然出现的黑暗中眨着眼睛,我几乎看不见了。我觉得我的眼睛扶从耀眼阳光中进来,需要时间适应,我等了一阵。但是,我的视力没有提高,反而变得越来越糟,我只能看清面前的气压过渡舱的玻璃门。我觉得全身皮肤都有针刺感。我的喉咙干燥,呼吸起来呼呼地响。我咳嗽。我视力模糊。我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里基和梅站在气压过渡舱的另外一侧看着我。我听见里基大声喊叫:“过来,杰克!赶快!”
我的眼睛火辣棘地痛。头晕目眩的感觉迅速加剧,我靠在墙壁上,以免倒下。我觉得喉咙堵得慌。我觉得呼吸困难,我气喘吁吁,等着玻璃门开启,但是它们仍然关下闭着。我呆呆地望着气压过渡舱。
“你得站到门前来!站起来!”
我觉得周围的一切在慢慢地浮动。我浑身无力,身体虚弱,晃悠悠的。针刺感加剧了。房间里变得更黑。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站立起来了。
“站起来!杰克!”
我不知怎么地强使自己离开墙壁,东倒西歪地走向气压过渡舱。玻璃门吱的一声滑开。
“进去,杰克!快进去!”
我眼前出现黑糊糊的斑点。我头晕目眩,胃里觉得难受。我跌跌撞撞地进了气压过渡舱,随即砰的一声碰在玻璃墙壁上。随着每一秒钟的过去,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知道我出现了窒息。
我听见大楼外面又开始响起低沉的单调声音。我慢慢地转过头去看。
玻璃门吱的一声关闭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但是却看不清楚。我的皮肤开始出现黑色。我浑身都是灰尘,我的身体疼痛。我的衬衣也被尘土染黑。喷出的水刺痛了我,我闭上眼睛。接着,空气净化机开始工作,呼呼地响着。我看见衬衣上的灰尘被吸走。我的视力恢复了一点,但是我仍旧觉得呼吸困难。衬衣从我手里滑落,紧贴在我脚下的格栅上,我弯腰想去拾起来。我的身体开始摇晃颤抖,我耳朵只听到空气净化机的轰鸣声。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的膝盖一软。我瘫倚在墙边。
我透过第二道玻璃门望着梅和里基;他们似乎离我很远,我看见他们渐渐往后退,慢慢远去。很快,他们离开我很远了,我也不再担心了。我知道我要死了。我闭上眼睛,倒在地上,空气净化机的轰鸣声慢慢消失在冰冷和完全的寂静中。
第6天 上午11点12分
“别动。”
某种冰凉的东西穿过我的静脉。我浑身发抖。
“杰克,别动。很快就完了,好吧?”
某种冰凉的东西,一种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手臂上来。我睁开眼睛。电灯正挂在我头顶上,发出刺眼的、绿色的亮光;我疼得畏缩了一下。我浑身疼痛。我觉得自己挨了狠揍。我躺在梅的生物学实验室里的黑色操作台上。我在炫目的强光中半眯着眼睛看,发现梅站在我的旁边,俯身对着我的左臂。她在我的胳膊里插上了静脉输液管。
“怎么回事?”
“杰克,求你了。别动。我只在试验动物身上这样干过。”
“这就使人放心了。”我抬起头来,看她在干什么。我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痛。我呻吟一声,然后躺下。
梅问我:“感觉不好吧?”
“糟透了。”
“我敢肯定。我给你注射了三次。”
“什么药?”
“你当时处于过敏性休克中,杰克。你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你的喉咙几乎全部封闭了。”
“过敏反应,”我说,“就是这个毛病?”
“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
“它是由集群引起的?”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是的。”
“纳米大小的微粒会引起那样的过敏反应?”
“它们肯定能够……”
我说:“但是,你认为不是这样的。”
“对,我认为不是这样的。我认为,那些纳米微粒具有抗原性惰性。我认为你是对一种大肠菌毒素产生了反应。”
“一种大肠菌毒素……”我的脑袋一阵剧痛。我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我试图弄清楚她的意思。我的智力迟钝;我的脑袋疼痛。一种大肠菌毒素——
“对。”
“一种来自大肠菌的毒素?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对。很可能是蛋白水解毒素。”
“那样的毒素来自什么地方?”
“来自集群。”她说。
那说不通。根据里基的说法,大肠杆菌仅用于制造母体分子。
“但是,细菌不会存在于集群之中。”我说。
“我不知道,杰克。我认为它们有可能。”
她的观点为什么与众不同?我感到疑惑。这不是她的风格。在一般情况下,梅判断严谨,观点明确。
“这个嘛,”我说,“有的人知道。集群是人设计的。细菌要么是被设计进去的,要么没有。”
我听到她叹了一口气,好像我说的不对。
但是,我有什么没有弄明白呢?
我问:“你们收集被气压过渡舱吹落的那些微粒没有?你们将那东西从气压过渡舱中清陈出去了吗?”
“没有。气压过渡舱中的所有微粒都被焚化了。”
“那是一种聪敏的——”
“那是在系统中预先设计好的,杰克。作为一种安全特性。我们无法撤销它。”
“好吧。”现在轮到我叹气了。看来,我们没有任何集群智能体样本可供研究。我准备坐起来,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胸前,让我不要动。
“慢慢来吧,杰克。”
她说得对,因为坐起来这个动作使我的头疼得更厉害了。我把腿伸出去,在操作台边沿上摇摆。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12分钟。”
“我的感觉就像挨了一顿狠揍。”我每次呼吸都觉得肋骨疼痛。
“你刚才呼吸很困难。”
“我现在仍旧困难。”
我伸手抽取了一张面纸,擤了擤鼻涕。大量黑色东西喷了出来,里边带有血迹和沙漠尘土。我擤了四五次鼻涕才弄干净。我把面纸揉作一团,正要扔掉。梅伸手拦住我:“我来吧。”
“不,没关系——”
“把它给我,杰克。”
她接过面纸,小心地放进一个小塑料袋里,然后合上封口。我这时才意识到我的脑袋有多愚蠢。当然,那张面纸上正好带有我想研究的微粒。我闭上眼睛,作深呼吸,等待我脑袋里的剧痛缓解一点。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的强光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刺眼了。它看上去几乎正常了。
“还有,”梅说,“朱丽亚刚才来过电话。她说,你没有办法打电话找到她,她可能接受某种检查。但是,她想和你谈一谈。”
“嗯,嗯。”
我看见梅拿起那个装有面纸的小塑料袋,放进一个密封罐里,她拧紧盖子。
“梅。”我说,“如果集群中存在大肠杆菌,我们观察那张纸就可以知道。我们可以这样做吗?”
“我现在不能,我会尽快观察的。一个发酵装置出了点小毛病,我观察还需要显微镜。”
“什么样的毛病?”
“我还没有确定。但是,一个容器里的发酵量下降了。”她摇了摇头,“很可能不是什么严重问题。一直毛病不断。整个制造过程非常难以处理,杰克。让它运行就像手里同时耍弄100个球。我非常忙。”
我点头。但是,我开始觉得,她没有观察那面纸的真正原因是她已经知遵它带有细菌。她只是觉得那不应该由她来说。而且,如果那是真相,她也绝不会告诉我的。
“梅。”我说,“总得确人告诉我这里的真实情况,不是里基。我需要有人告诉我实情。”
那个想法促使我进了那里的一个小房间,坐在计算机前。项目工程师大卫·布鲁克斯坐在我的旁边。在谈话过程中,大卫不停地整理他的衣着——他拉直领带,弄平袖口,理好领子,抹平裤子大腿部位的褶皱。然后,他跷起一条褪,拉了拉袜子,接着跷起另一条腿。他伸手掸了掸他想像存在的灰尘。完成之后又重复那些动作。当然,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我的头疼,我可能觉得他的行为使人难受。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它。因为大卫给我讲的新东西越多,我的脑袋疼得越厉害。
与里基不同,大卫思路清晰,将一切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签约制造可以用做空中摄像头的微型机器人集群。那种微粒被成功制造出来,在室内可以工作。但是,在进行室外测试时,它们在风中缺乏机动性。用于测试的集群被强风吹走。那是6周之前的事情。
“你们在那以后测试了更多集群?”我问。
“是的,许多次。在那之后6周左右时间里。”
“没有一次成功?”
“对,一次也没有成功。”
“于是,最初的集群都不见了——被风吹走了?”
“是的。”
“这就是说,我们见到的那些失控的集群并不是你们最初测试的集群?”
“对……”
“它们是污染的结果……”
大卫迅速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什么,污染吗?”
“因为缺少了一个过滤装置而被排污风扇排入环境的那25千克材料……”
“谁说的是25千克?”
“里基说的。”
“哦,不,杰克……”大卫说。“我们向外排放了好几天。我们肯定排放了500或者600千克污染物——细菌、分子装配工。”
由此看来,里基再次轻描淡写地说了这里的境况。但是,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撒谎。那毕竟只是一个错误。况且,照里基的说法,这是建筑承包商的过错。
“明白了,”我说。“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第一个沙漠集群的?”
“两周之前。”大卫说,边点头,一边抚平领带。
他解释说,那个集群最初出现时乱哄哄的,他们认为它是一团沙漠昆虫——叮人的小昆虫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它出现了一会儿,在大楼周围各处飞,然后就消失了。它像是一件偶然事情。”
他说,两三天之后又出现了一个集群,而且那时它的组织性已经较强了。“它表现出明显的群集行为,就是你见到的云状物的那种旋动。因此,它显然是我们制造的东西。”
“后来出现了什么样的情况?”
“那个集群像以前一样,在设施附近的沙漠里旋动。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试图发射无线电波来控制它,但是我们一直没有成功。后来——大约在那之后一周——我们发现这里的汽车全都无法动弹了。”他停了片刻,“我出去查看,发现车上安装的电脑全都停止了工作。近年来生产的汽车都安装了微处理器。它们控制许多东西——从燃油喷射、收音机到车门锁。”
“那些电脑至今还是不能工作吗?”
“对。实际上,那些处理芯片本身并没有问题。可是,记忆芯片全都被腐蚀了。它们真的化为灰烬了。”
我心里一震,噢,糟糕。我问:“你能解释是什么原因吗?”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杰克。那种腐蚀具有伽马装配工的典型标志。这你知道吗?不知道?这样说吧,我们在制造中需要九种不同的装配工。每种都有不同的功能。伽马装配工破坏硅酸盐层中的炭材料。它们实际上在纳米层次上进行分割——将炭基层分子切成碎片。”
“于是,那些装配工就切碎了汽车电脑中的记忆芯片?”
“对,对,可是……”大卫犹豫片刻。他的样子好像说明我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他用力拉了一下袖口,伸手用指头摆弄领子,“杰克,你必须记住的事情是,这些装配工可以在室温条件下工作。无论如何,这里的沙漠热度甚至对它们更有利。温度越高,它们的效率就越高。”
我一时不理解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