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2-16 23:20 字数:4740
“嗨,朱丽亚。怎么样?”我问她。
我可以听到她周围的机器正在运行,一种稳定的喀嚓声,可能是电子显微镜的真空泵发出的声音。她的实验室里有几台扫描电子显微镜。
她问:‘你在干什么呀?”
“正在买餐具垫。”
“哪里?”
“克雷特巴雷尔。”
她咯咯直笑:“你是那里惟一的男人吧?”
“不会吧……”
“嗯,那还不错,”她说。我听得出来,朱丽亚对这样的对话全无兴趣。她想说别的什么事情,“听我说,我想告诉你、杰克真的不好意思开口,我今天又要很晚才能回家。”
“嗯,嗯……”
那位售货小姐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黄色餐具垫。
我手里抓着话筒,示意她过来。我伸出三个手指,她放下下三个餐具垫。
我问朱丽亚:“一切都好吧?”
“嗯,还是像往常一样。我们要通过卫星向亚洲和欧洲的风险投资者传输演示,我们这端的卫星连接出了一点毛病,因为他们运来的图像传送车——哦,这些东西你不想听……总之,我们将要耽搁两个小时,亲爱的。或许更久点。我最早也要到8点才能回家。你能不能让接让孩子们吃饭,然后照顾他们睡觉?”
“没问题。”我回答说。
事实上不是没有问题。我已经习惯了。最近,朱丽亚一直都在长时间加班。大多数晚上她回家时,孩子们已经进入了梦乡。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她供职的公司——正在努力筹集更多风险投资,其总金额高达2,000万美金,这给雇员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其中一个特殊原因是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正在研发一种被公司称为“分子制造”的技术——不过,大多数人管它叫纳米技术。但是,风险投资者们如今并不青睐纳米技术。在过去10年里,据称即将面世、但是后来始终停留在实验阶段的产品已经让许多风险投资者大呼上当。那些风险投资者认为,纳米技术是一种空口诺青,不会形成产品。
没有必要给朱丽亚讲这些;她自己曾在两家风险投资公司供职。她当初学的是儿童心理学,结果却干上专业性“技术孵化”工作,帮助初创的技术公司步入正轨。(她曾开玩笑说,她干的任然是儿童心理工作。)后来,她停止为公司提供咨询服务,转而在其中一家担任了全职工作。她现在的头衔是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副总裁。
朱丽亚认为,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已经取得了几项突破,在这个领域中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她认为他们的公司过不了几天就会搞出商业产品的原型。但是,我对她的看法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听我说,杰克,我想告诉你,”她的话音中带着内疚,”埃里克会不开心的。”
“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向他许过愿,和他一起去看比赛。”
“朱丽亚,你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谈过关于作出类似许诺的问题。你根本不可能去看那场比赛。3点钟弄始。你干吗告诉他你可以去呢?”
“我本来以为可以想办法去的。”
我叹了一口气。我告诉自己,她这样做是表示关心。“好吧。别着急,宝贝,我会处理的。”
“谢谢。哦,杰克。还在选餐具垫?什么款式的都行,不过别买黄色的,好吧?”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晚餐我准备了意大式面条,因为家里人一直都喜欢它。到了8点钟,两个小的孩子已经入睡,尼科尔还在做家庭作业。她12岁,10点之前必须上床——当然她不愿意她的任何一位朋友知道这一点。
最小的孩子阿曼达刚满9个月,她开始学着到处爬,可以抓着东西站立起来。埃里克8岁,他是个足球小子,除了打扮成骑士模样,挥舞塑料剑追着他姐蛆满屋跑的时间之外,整天都想踢球。
尼科尔正处于青春羞涩期,埃里克最喜欢干的事情是抓着她的乳罩在家里跑,口里高叫:“尼基戴乳罩罩!尼基戴乳罩罩!”尼科尔保持矜持,不愿去追赶,嘴里恨恨地说“爸爸,他又来了!爸爸!”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得追赶埃里克告诉他不要乱动姐姐的东西,
过就是我生活的内容。被电子媒体公司解雇之后,我最初还觉得为小孩解决纠纷是有趣的事情,而且,它看来与我原来干的工作差别不大。
我在电子媒体公司担任程序设计部门的主管,手下是一帮才华横溢的年轻程序编制员。我在40岁就太老了,自己已经不能编写编写程序的工作了——那是年轻人干的事情。所以,我管理那个团队,那是一份全职工作。与硅谷的大多数程序编制员类似,我的团队似乎处于没完没了的危机之中:保时捷车被撞毁,夫妻之间行为不忠,找情人出了问题,父母之间的激烈争吵,服用毒品产生反应,所有这一切被强加在硬逼着干的工作时间表之上——通宵达旦的马拉松式工作依靠健怡可乐和太阳牌炸薯片来提供能量。
但是,那份在前沿领域中的工作十分有趣,我们编写的东西被称为分布式并行处理程序或基于智能体的程序。那种程序在计算机里面创造出虚拟的智能体,然后让它们产生互动,以便解决现实世界的问题,从而模拟了生物学过程。这说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却很奏效。例如,我们编制的一种程序模拟蚂蚁的觅食行为——蚂蚁寻找到达禽物的最短路径的方式——以便在电话网络中找出最佳通道。其他程序模拟了白蚁、成群飞翔的蜜蜂和潜伏追捕猎物的狮子。
那时的工作很有趣,假如我当初愿意承担更多的职责,我可能仍然在那家公司供职。在公司工作的最后几个月里,我受命负责安全工作,取代了一名已在那个职位上干了两年的外聘技术顾问。他没能保护好公司的源码,直到使用了该源码的一种程序在台湾市场上销售时才知道被盗的情况。实际上,那是我分管部门的源码——用于分布式并行处理程序的软件。那就是被盗的源码。
我们知道它是同样的源码,因为没有谁动过那个叫做复活节彩蛋的程序。程序编制员们一直将复活节彩蛋插入他们的编码之中,那些小东西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放在那里只是为了好玩。那家台湾公司原封不动地照抄,使用了我们的源码。结果,一按Alt…Shift…M…9键就会开启一个窗口,显示我们公司的一名程序编制员的婚姻状况。这是明显的偷盗行为。
当然,我们提出了起诉,但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唐·格罗斯希望确保将来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于是,他任命我负责安全工作。我对源码被盗的事情非常生气,所以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那份工作。那只是兼职,我仍然管理我的部门。我上任之后的第一项任务是监管计算机使用情况。那是心照不宣的做法,这些年来,80%的公司都监视工作人员使用计算机终端的情况。他们有的采用电视摄像,有的记录键盘使用情况,有的浏览电子邮件中的某些关键词语……可供使用的现成程序非常多。
唐·格罗斯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一名从来没有失去军人风格的前海军陆战队士兵。我向他汇报新装系统的情况,他问:“但是,你不会监枧我的计算机,对吧?”我回答说,当然不会。实际上,我已经设计好程序,以便监视公司里每一台电脑——他的那台也不例外。两周之后,我通过该程序发现,唐与公司财务部的一名姑娘有婚约外情,并且授权她使用公司的轿车。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报告说,根据对财务部的珍妮实施的电笑邮件监控,看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与她好上了,她可能得到了她不应有的公司福利。我告诉他,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如果他们继续使用电子邮件,我很快就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我知道唐会明白我的暗示,他的确也有所收敛。但是,他后来从家里发送了暴露出蛛丝马迹的电子邮件,他完全没有想到所有的信息都会通过公司的服务器,然后被我照单全收。我就是通过那些电子邮件了解到,他正在将软件“减价出售’给外国销售商,将数额巨大的“咨询费”汇入了在开曼群岛开设的一个户头上。那种做法显然是不合法的,我不能视而不见。我向自已的律师加里马德尔请教,他建议我辞职。
“辞职?”我问。
“对,辞职。”
“什么理由?”
“谁会在乎理由?别的公司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健康问题,或者家庭问题,家里出了麻烦,赶快离开那里。辞职。”
“别急,”我说“你认为是他在犯法,而我却应该辞职?这就是你的建议吗?”
“不是,”加里解释说,“作为你的律师,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了解任何非法行为,你就有责任举报。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的建议是,闭上你的嘴巴,赶快离开那里。”
“看来有点像懦夫的行为。我觉得应该告诉公司的出资人。”
加里叹了一口气。他抓住我的肩膀:“杰克,”他说,“那些投资人可以自己去查。你他妈的从那里躲开。”
我觉得那样做不对。我当初听说自己的源码被盗时,心里觉得十分气愤。现在,我倒很想知道它是否真的被盗了。或许,它是被卖掉的。我们是一家私人控股公司,我将情况告诉了一位董事会成员。
我没有料到他也染指其中。我第二天就被炒了鱿鱼,理由是严重失职和行为不轨。他们提出要告我,我被迫签署了一大堆保密协议,以便获得解雇金。我的律师代我处理相关文件,他每见到一份新文件都会叹一口气。
事情了结之后,我和律师走出房门,见到了暖洋洋的阳光。我如释重负地说:唉,至少算是结束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你为什么这样说?”他问。
因为事情并没有结束。不知道怎么的,我成了一个被打上标记的人。我的条件非常优秀,而且我曾经在一个热门领域中工作过。但是,当我去求职时,我看得出来他们对我不感兴趣。更糟糕的是,他们面对我时显得尴尬。硅谷覆盖着一个面积宽阔的区域,然而它是一个小世界。消息传播很快。
后来我在面试中见到了一位曾经打过交道的招工人员,他的名字叫特德·兰多。前一年,我曾经在青少年棒球联赛中指导过他的孩子。
面试会结束之后,我问他:“你听说过我的什么情况没有?”
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我说“特德,我在10天里见了10位招工人员。告诉我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
“特德、’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文件,两眼看着那些纸页,而不是我,他叹了一口气。“杰·克福尔曼。制造麻烦的人,难以合作、好斗、鲁莽。没团队精神。”他犹豫片刻,然后说:“据说你参与了某种交易。他们没有明说,某种秘密变易。你在受益的一方。”
“我在受益的一方?”我惊讶地问。
我觉得怒火中烧,开始进一步解释,后来却意识到当时的行为很可能显得鲁莽,好斗。于是,我闭上嘴巴,向他表示谢意。
在我离开时他告诉我:“杰克让自己轻松一下吧。等一段时刚再说。硅谷里的事情变化很快。你的个人简历不错,你的能力结构非常优秀。等到……”他耸了耸肩膀。
“两个月?’
“依我看4个月。可能5个月。”
不知何故,我觉得他是对的。从那以后,我不再急着去找工作。我开始听到传言说,电子媒体公司将要破产,可能会面临起诉。我已经闻到了将要出现的起诉的气味,但是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
早上不上班那种怪异的感觉慢慢消退。朱丽亚每天工作很长时间,孩子们对我有许多要求。如果我在家里,他们都会找我,不去找女佣玛丽亚。我开始送他们上学,接他们回家,送他们去看病,矫正牙齿,去参加足球训练。我最初做的晚饭非常糟糕,但是后来有了进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此时我正在克雷特巴雷尔商店里选购餐具垫和餐桌用品。我对这样的生活已习以为常。
朱丽亚在9点30分左右回家。我正在观看电视上转播的巨人队的比赛,没有注意到她。她走了进来,亲吻我的后颈。她问:“他们都睡了吗?”
“尼科尔还没有。她在做家庭作业”
“嘿,这么晚了,她还不睡觉?”
“不晚,亲爱的。”我说,“我们说好的。她今年长大了,可以10点钟睡觉,记得吗?”
朱丽亚耸了耸肩膀,似乎她已经忘记了。或许,她真的忘记了。我们两人之间经历了某种角色转换;她过去对孩子的事情知道得更多一些,但是,现在轮到我了。有时候,朱丽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