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老夫人说的极是，看那株冠世黑玉，臣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黑的。”伍大学士夫人指着一株黑牡丹附和道。
  “这株二乔间色极美，也是极难寻的。”于大学士夫人随即开口附声道。
  另一边吴尚书夫人一入场便悄悄张望起来，却楞是没看见她的女儿脂雁，只看见那个庶女立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候，她一面觉得这庶女成了宫婢丢她的人，一面又庆幸皇后身边有她吴家的人，关键时候也能说上话，只不知这庶女有没有帮帮脂雁。也不知道脂雁这段时间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到底成事了没有？怎么今儿个也没露面？
  这会儿见众人都开始奉承起皇后娘娘，自是不甘落后道：“世人皆说唯有牡丹真国色，皇后娘娘的这些牡丹花的确富丽典雅，可在臣妇看来，却是及不上……”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几位夫人惊讶的表情，才接着道：“皇后娘娘的半分。”
  龚老夫人素来知道这位吴夫人无大家夫人之风，方才差点以为这吴夫人要捅娄子，现下放下心来，接话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雍容华贵，举世无双，自不是些牡丹花能比的。”
  经龚老夫人这么一说，吴夫人的马屁没拍上，忙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今日这身打扮，也是臣妇闻所未闻的，啧啧，娘娘头上那支凤衔珠步摇，当真是好看，那么大的夜明珠，臣妇还从未见过呢。”
  龚老夫人有些无奈，这吴夫人真是连奉承都不会，这么说岂不是表明皇后娘娘的雍容华贵全靠的这身打扮还有那颗夜明珠？为免皇后娘娘迁怒，龚老夫人一时闭了嘴。
  吴夫人说完见场中一片寂静，很是疑惑，正猜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就听皇后娘娘开口了。
  “这么大的夜明珠，本宫也从未见过。”李墨盏声音平静道。
  吴夫人很是惊讶，不明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脱口而出道：“难道是假……”话没说完吴夫人突然反应过来，心下暗自叫悔，实在是平日与一些贵夫人聚会时，有些夫人为了搏风光，故意弄些假的奇珠异宝来，可贵夫人们都是火眼金睛的，假东西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可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用赝品？吴夫人连忙起身下跪请罪道：“臣妇失言，请皇后娘娘恕罪。”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起身要跪下，却见皇后娘娘摆了摆手制止道：“无事，都坐着吧。吴夫人，你也起来吧。”
  吴夫人听命起身坐下，心下还是惴惴不安。
  李墨盏见场中众人俱都面露不解，方开口解释道；“本宫并未说过头上这支步摇上用的是夜明珠，也难怪大家误解了。这珠子其实是一块白玉磨圆又镀上珍珠粉而成的，这才有半拳大小，是工匠们为了配这支步摇才打造的。所以，吴夫人说的倒也没错，这珠子确实是假的。本宫也确实从未见过半拳大的夜明珠。”
  吴夫人再笨也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大祸，居然当面揭露皇后娘娘用赝品的事，还逼得皇后娘娘当众承认。顿时吓得手直发抖，正要扑通一声跪下求饶，却听旁边曲尚书夫人开口了，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感激。
  映寒此次还是出宫嫁人后头一次入宫，看着宫里的一切恍如隔世，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容觉得熟悉而又陌生，皇后娘娘身后的人也变成了别人。在世家里摸爬应付虽也艰难，可有丈夫悉心护着，有公主身份作为倚靠，自己在宫外的日子确实要自在许多。
  此次入宫，映寒是身负重任而来的，可没想到吴夫人竟莽撞地说了方才那些话，这倒省了自己的功夫，眼下见吴夫人快支撑不住要崩溃的样子，映寒忙救场道：“半拳大的夜明珠不是没有，听闻前朝就有一枚珍藏，只不知那枚夜明珠现在何处。”
  “哦？前朝真有这么大的夜明珠吗？”李墨盏看了看久未见面的映寒，见她气色红润，且身上再无在宫里时的那种卑微，反添了不少贵气，心下不由有些欣慰。
  众人俱都看着龚老夫人，龚老夫人是场中辈份岁数最长的，对前朝也是最熟悉的了。
  龚老夫人和龚老丞相素来都是谨慎保守之流，既侍奉新帝，便力图与前朝撇开干系，可眼下骑虎难下，只能开口了：“此事臣妇确实有所耳闻，听闻那夜明珠如鸡蛋大小，极为罕见，是前朝立国时的天赐之宝。”
  “那不知这珠子现在何处？”李墨盏心切道。
  龚老夫人没想到皇后对这夜明珠这么感兴趣，只好答道：“回皇后娘娘，昔日臣妇入宫见前朝太后时，听前朝太后提了一句，似乎在她手上。后来，前朝太后去了，那珠子也就不知所踪了。许是赐给什么亲近后辈了吧。”
  伍大学士专心研书，伍夫人却是个聪明之人，听到这里，联想到前阵子皇上曾经疏离皇后宠爱一个宫婢的事，便隐隐有些明白皇后今日想做什么，忙接话道：“臣妇虽未见过前朝太后，可也有所耳闻，要说前朝太后最亲近的后辈，似乎就是前朝的落霞公主。”
  李墨盏没想到这伍夫人如此聪明，当下笑着道：“哦？落霞公主？宫里倒是有这么个人。”说着转头吩咐青茗道：“青茗，去将落霞请来，若真有那颗珠子，也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青茗应声而去，场中众夫人虽早就知道那落霞公主现在宫中为婢，却还是都装作极为惊讶的样子。
  李墨盏笑了笑，解释道：“皇上欲结两朝之好，因而对那落霞极为宠爱，那落霞也不惜公主之身，甘愿为婢回报皇上。只是，待会儿她来了，却不一定愿意将珠子拿出来，若她不愿意，本宫也不好强求。”
  在场众人到现在隐隐明白了皇后今日之举意在那落霞，而不在什么牡丹夜明珠的。唯有吴夫人反应慢了一拍，以为皇后就是想要那夜明珠，为了将功赎罪，忙开口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妇一定帮娘娘让那落霞将珠子献出来。”
  吴夫人话一出口，在场各夫人心下对她更是鄙夷了：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真的是求一个珠子，就算娘娘想要那珠子，你吴夫人这么一说竟成了娘娘要强取宝物似的。
  李墨盏却渐渐对这吴夫人有些好感了，虽说笨点，却总能说到点子上助她一臂之力。看到众人眼中隐藏的鄙夷，李墨盏开口应道：“说什么献不献的，本宫只是想让大家一起开开眼罢了，不过若那落霞同意，本宫倒也可以以物相换，不会亏了她就是了。”
  “是，娘娘说的是。”吴夫人忙应道。
  众人品了品花酿，赏了几盆花，念了两句词，叨了一些家常，落霞便被带来了。
  落霞看着眼前的繁花锦簇，不由回想起昔日身为公主时的风光，也因此更加憎恨这皇上皇后了。刚才皇后派人来请她，她本想称病不来的，可那青茗意思坚决，定要让她来。她想了想，花会上人多，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怎么样，便跟着青茗来了这儿。
  落霞恭敬地上前给皇后娘娘行了礼，起身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皇后头上的那枚夜明珠，不由联想到自己也有那么一颗大夜明珠，可自己却只能将珠子藏起来，不能像皇后这般当着众人的面戴出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落霞这一眼犹豫欣羡自是落在了众人眼里，纷纷猜测那天赐之宝夜明珠可能真的在这落霞手里。
  李墨盏自是也看到了那一眼，于是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落霞，本宫听闻前朝太后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而她仙逝前将那夜明珠赐给了你，可有此事？”
  落霞心中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今日召她来竟是为了那颗夜明珠，那颗夜明珠是她皇祖母临终之前所赐，让她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护好它。即便没有皇祖母的叮嘱，那颗夜明珠也象征着她曾经的尊贵荣光，是她手里唯一能显示她高贵血统的东西，她不可能将它交出来。
  “回皇后娘娘，确有此事，只是后来发生那一场变动，奴婢就再未见过那夜明珠了。”落霞说着，抬头看了看皇后头上的珠子，眼中幽光一闪，接着道：“不过，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头上的这颗倒是挺像那颗夜明珠的。”
  第55章　明珠暗投
  众人一听便知这话显是在撒谎；且明里暗里讥讽那一场篡位；讥讽皇后盗用了前朝之宝，现在还逼问她这个前朝公主要宝物。
  吴夫人方才对皇后做了保证；现在听这落霞这般污蔑皇后，头一个站出来指责道：“胡说；皇后娘娘头上的珠子是白玉所制；根本不是夜明珠；更不可能似你所说是前朝的那枚夜明珠，你休想污蔑皇后娘娘。你还是老实点，将那夜明珠快快献出来，求皇后娘娘饶你一命。”
  落霞微微一笑反驳道：“奴婢只是觉得相像；并未说皇后娘娘头上的珠子就是那颗夜明珠，更谈不上污蔑皇后娘娘。而且；奴婢也没想到娘娘头上戴的不是夜明珠，而是白玉珠，奴婢看走了眼，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你撒谎，你分明就是……”吴夫人说到一半，被皇后娘娘摆摆手制止了。
  李墨盏看着落霞，神色已不似前些日子见到她时的躲闪畏惧，而是隐隐有了底气，看来独孤羿做戏做得还不错。
  “落霞，你当真不知道那夜明珠在何处？若你肯将那夜明珠拿出来，本宫可以用更多的珠宝相换，甚至可以赐你位份，让你脱了宫婢的身份。”李墨盏耐心地劝解道。
  哼，再多的珠宝又怎及得上那夜明珠的一丁点珍贵，至于位份，自己很快就能替代你成为皇后，还在乎再多当一段时间宫婢吗？落霞心下不屑，为难道：“并非奴婢不肯，而是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夜明珠现在何处，请皇后娘娘见谅。”
  吴夫人见落霞死不承认，还装得一副无辜样子，顿时怒了，指着落霞愤声道：“休要狡辩，皇后娘娘愿意拿珠宝跟你换已经是抬举你了，你一个小小的宫婢，若再不识抬举……”
  “放肆。”李墨盏沉声喝道。
  吴夫人听这一喝先是欣喜，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不识抬举的宫婢，却不知四周众人却是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吴夫人，本宫敬你年长，可也由不得你在本宫面前放肆，坐下。”李墨盏看着吴夫人皱眉勒令道。
  吴夫人这才知道皇后竟是说她在放肆，顿时腿一软坐回椅子上。
  李墨盏见吴夫人坐下，这才看着落霞道：“既然你不知道东西在何处，那便退下吧。”
  目光幽深地看着落霞退下，李墨盏恢复笑容，举起小杯花酿，敬了在座诸位，接着平静地带头点评起各盆牡丹花来，仿佛方才的事没有发生一般。
  众人没想到皇后娘娘竟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那落霞，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那落霞果然嚣张，竟当面落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只怕过后皇后娘娘更加不会轻饶了她。
  但经此一事，众人纷纷对皇后娘娘的心思之深有了认识，看着各自身后带的自家千金，也各自有了新的打算。有的是干脆放弃了送女儿进宫的打算，省的在宫里平白丢了性命；有的是生了搏一把富贵的念头，期望于自家女儿能比那落霞更受宠；还有的则是想着送女儿进宫依靠皇后，安安稳稳地也不错。
  只可惜，李墨盏对各家的千金并没有兴趣，只与众夫人们赏了花品了酒唠了家常，各赐了一盆牡丹便散了宫宴，从头至尾都没有唤过一位千金小姐上前问话。
  皇后离席，众人纷纷离开准备出宫，唯有曲夫人和吴夫人被留下，曲夫人留下是跟皇后娘娘叙旧，可吴夫人估计是要留下来听训受罚了，众人纷纷猜测道。
  吴夫人自己也吓得够呛，后来得知是让她去接女儿回家，这才略安了心。女儿要被送出宫，显是没成事了，可今天她惹恼了皇后娘娘，不敢拒绝带女儿回家的旨意，只得听命去了。
  那厢落霞自庭春榭回到太极殿后，跟皇上说了皇后召她前去的事，随后做出一副委屈面孔担忧起皇后会不会因此生气对付她。
  独孤羿听完，皱了皱眉道：“一颗夜明珠而已，若真在你手上你给她便是了，皇后心眼子小，想要的东西没到手是不会罢休的，更何况今天还当众被揭露用的假夜明珠，就是为了面子，皇后也一定会想法子把那枚夜明珠弄到手。”
  落霞现在对皇上很是信任，不为别的，只为她相信皇上已在她的掌控之中。当下圆眼一瞪，撒娇道：“可那是妾的祖母留下的唯一纪念了，妾才不给她呢。”
  独孤羿安慰似的握了握落霞的手，劝道：“现在给她，改日再拿回来就是了。朕不是告诉过你，朕已经将皇后手中的虎符拿到手了，正在秘密收编皇后手中的兵力吗？现在正是关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