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1-02-18 21:21      字数:4815
  眨眼,从画里走出来。
  他的衣带在江风中翻飞,长剑紧紧斜握在手中,仿佛随时都能出鞘。
  他的身后是一片壮阔的山川与大江,但是这片奇山大水也成了他的陪衬。他就站在那里,青衫磊落,顶天立地。
  我看着他,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天,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顾亭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边,还在呆呆地看。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画上的人竟像害了羞似的,渐渐地隐去了。
  我着急:“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天……”
  顾亭之突然把画拿过去,手指从画上轻轻擦过去,笑说:“我明白了!”说着跑到水边,把画放到水里浸了浸再提起来——
  画上的人,明艳如初。
  我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幅画还有这样的秘密……欧阳雨,他想干什么呢?”
  顾亭之托着下巴沉吟:“你说……这会不会是欧阳雨本人?”
  我摇头,牵动肩上的创口,痛得我一阵吸气:“嘶——不是。”
  欧阳雨……欧阳锋的长相多多少少都应该有些他的影子吧,可是画上的人哪里像欧阳锋了?看来不是。
  顾亭之并没有问为什么我会知道,低着头不说话。
  结果我们一直看到画上的人再次消失,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欧阳雨画了他,又要用这么古怪的方法隐藏起来?要不是我们偶然掉到水里,这个秘密恐怕要永远地藏在《雪溪图》后面了——看了正面的《雪溪图》,谁会想把它泡在水里?
  顾亭之怔了半天,才说:“这恐怕是和欧阳雨同时的人罢?江湖中曾有这般人才,我们却无缘见到,可惜呀可惜!”
  我把画卷起来,敲敲他脑袋:“咦,你见了他又能怎样?”
  顾亭之在被敲的地方揉揉:“和他一块泛舟江上喝酒……”
  啊,是我想歪了。这孩子还真是纯洁……
  我说:“我才不要。换了是我,我也要画这么一幅画,挂在堂上天天看着,没准能生个有那么点样子的儿子出来……”
  顾亭之大笑:“一幅画就把我们两勾得神魂颠倒,他真人不知还要倾倒天下多少人呢!”
  我也笑,忘了疼,忘了从流烟楼“掉”出来的烦恼。
  明知道那幅画不怕水,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卷好,再插在腰间。想想江友松那样费尽心思地收着它,却不知道怎样找出它的秘密……我就有种幸灾乐祸的开心。
  顾亭之拉我起来。他的药似乎不行,我仍浑身乏力,再加上肩上传来的阵阵剧痛,更不愿意动弹了。我拖拉着,正想求他呆会儿再走,整个人就给他抱了起来。
  我挣扎下来:“喂你干什么?你肩膀上还有伤——”
  他再抱:“你要么老老实实呆着,要么被扔到水里,自己选一样。”
  我再推开他跳下来:“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别这样,我——我自己能走。”
  顾亭之站住,认真地说:“药师,他不会来。”
  ——欧阳锋?!
  我在……顾忌这个么。
  我摇头:“你搞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他……”
  顾亭之再次紧紧地抱起我:“好了,没准你过一会儿就有力气了呢?就这样先走一段路好不好?到了……有人的地方,你再自己走。”
  我挣不脱他,只好就这样了。他抱得很紧,走得很稳,在他怀里,很像……摇篮。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我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睡着。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就缠倒了他的脖子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顾亭之沿着河水向下游方向走,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看到两边的山矮了下去,狭窄的山谷变得宽阔起来,似乎前面就是出口。
  我在心里打着注意:一出山谷,无论如何都要他放我下来。我黄药师就是天塌地陷也要站着死掉……
  顾亭之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我问:“怎么了?”
  他笑:“咱们的师兄……来接我们了。”
  我愣住,第一个反应就是挣扎着推他:“放我下来!”转头就看到刺眼的阳光下一条淡蓝色的人影。
  呼,松一口气。欧阳锋不在。
  来的是姬虹。
  无论是谁都好,千万不要是欧阳锋。
  我不愿意令他为难。
  看看姬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显然是不想让我们过去了。叹口气,这里好歹还是人家的地皮,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
  顾亭之放下我,让我坐在旁边一小片草地上,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长庚师兄可好?”
  姬虹面无表情:“半夜就给打发到这里来恭候大驾,好得很!”
  顾亭之笑说:“让师兄久等了,真是抱歉。”
  天哪这个人什么时候能干脆点——这样聊天很有意思么?
  姬虹说:“那倒没什么。平时出去杀人,等个三天五天的也是常事,师弟不必客气。”
  他说得气定神闲谦逊有礼,几乎可以跟顾亭之分庭抗礼。
  不过,麻烦你们快点,我可不想拖到老杀手大杀手小杀手全都到了来要我的小命——
  顾亭之从腰间抽出他的棍子:“那我就不好再耽搁师兄的时间了,请!”
  姬虹看看他的棍子,却没有动。
  怎么了?
  姬虹突然谦虚地说:“昨天在擂台上,二百一十五师弟只出了一招就能杀了我,我怎么敢再跟你动手?至于二百一十六师弟……你既然能和大师兄打个不相上下,我也不敢冒犯。”
  呵,居然还有点自知之名啊。
  顾亭之愣住。
  姬虹接下去:“所以,我打不过你们,只好放你们走。”
  顾亭之收起棍子,笑:“好。”
  姬虹顿了顿,对着我说:“大师兄好像也往这边来了。小心。”
  嗯,是要小心。
  暂时不能再见他了——就是见了也得躲着。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叫姬虹:“喂——”
  他没理我,转身就走。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流烟楼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一个光点,它在极高的空中炸开,绽出满天金色的流星。
  流烟楼最紧急的召集令。
  姬虹看了一眼,施展轻功飞奔出去。
  第二十三章 慕容公子?
  山谷的外面,是一片树林。我死活不肯让顾亭之再抱着,他只好折了根树枝给我当拐杖。看我走得慢,又说:“其实我背你走一段路也没关系,你不记得了么?在安庆的时候,不是你把我背出来的么?”
  安庆安庆……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个地方烧个干净!
  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那个时候你受了重伤就快死掉了,我现在不过是头晕脚软,这一样么?干脆这样好了,你打我一掌,打到正好半死的程度,再背我出去——”
  他苦笑。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对他好像不太好,可是我又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
  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姬虹说……欧阳锋也往这边来了……
  我不想……
  只好引开话题:“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么?你还没到的时候,江友松曾经带着六个大弟子秘密去了九宫山,你又说赵舜也不见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
  顾亭之再苦笑:“也许吧。”
  我都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爷爷的,不就是不给他抱么?没给他添麻烦倒算了,还搞得我欠他多少银子似的。
  这什么世道……
  结果,因为,黄某人走得实在太慢,两个逃命的踩着露水赶星星赶月亮,天黑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条路,顺着路又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一个小镇上。
  微明的天色里隐约有屋檐墙角的轮廓,镇上黑灯瞎火,安静得诡异。
  ——哪怕是一个小村庄,就算是所有人都睡着了,也应该有呼噜声呵欠声磨牙声梦话声小儿夜啼声还有那啥啥声兼有猫打架狗闷哼老鼠跳米缸声……才对。
  本来好好的走着,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脚步更慢了。
  走过一处大宅门口,只见大门敞着,坛坛罐罐绫罗绸缎白送人似的散落一地,非常狼狈。
  我正想进去看看,顾亭之伸手拦住,说:“先看看别的地方。”
  我问:“要不要点个火把?”
  他摇头:“不要。”
  唉,本来我还想着找间客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这下子全没指望了。
  再看看别的房子,无论大小,都是敞着门,粗笨的家具被扔在一边……没有人,也没有畜牲。
  最后顾亭之下了结论:“这里的人应该是逃难去了。”
  我点头:“他们逃难了,我们总可以借地方洗个澡睡一觉吧?”
  ——还有啊,我肚子还在咕咕叫哪,在树林子里吃的几只烤田鸡根本就不顶什么事……
  他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逃什么,但是至少可以确定,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笑:“呵,如果是连片打劫的江洋大盗呢?你就不想松松筋骨?”
  他终于崩溃:“既然是江洋大盗,恐怕是人家拆了我们的骨头……”
  我一脚踢上一个破铁罐,它应声飞出去,哐当哐当打了几个圈才停住。
  然后我才觉得……不但没有爽快,脚趾头还真他爷爷的疼!
  顾亭之拉住我:“好了好了,我们这就看看出了什么事去!”说着蹲下,点起火折子看地上的车辙。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镇上的人……是往南去了。”
  我问:“我们呢?跟着他们走?”
  他说:“往北。”
  我几乎晕过去。往北,这个镇子再往北,不就是流烟楼盘踞的观云山么?
  顾亭之解释:“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流烟楼突然放出了紧急召集令?”
  啊,那个满天金色的漂亮的流星啊——
  “我当然看到了。怎么了?”
  “我猜是流烟楼出事了。”
  “楼主的书房给人偷了,偷的人还得手跑了,够大的事了。”
  “不对,不是这个。能让整个镇上的人都跑掉的……应该不是这个。”
  我晕倒:“那么究竟是什么事呢?”
  顾亭之笑:“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跟着他往回走。还好我的体力渐渐恢复过来,可以用轻功了。走了大约三里地,就远远看到前面一片摇曳的火光。
  不只是火光,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声。要不是在荒郊野外,我一定以为自己到了上元灯会。
  接近的时候顾亭之分外小心。我们也不敢从大路上过去,只敢猫着腰钻过草丛,一点点过去。到了前头,发现那些人竟然远远地派了人出来站岗。各个岗之间距离不过数丈,把里面的人群围了个结实,简直连只鸟都钻不进去。
  看到顾亭之捏起几粒小石子,我按住他的手,摇头。
  然后拉着他退远了一些,随手折了些芦苇,压低声音说:“小刀,拿来。”
  他一愣,乖乖把那把小刀掏了出来。我恶狠狠瞪它一眼——就它今早还在我肩膀上割来割去的,真恨不得踩它几脚——
  得,大事要紧。
  我把芦苇折成几寸长的十几段,一个一个地用小刀在上面打洞。顾亭之斜着眼睛在一旁看着,满脸的怀疑。
  全都削好了之后,我拿起一个没削的给顾亭之:“来,试试你用全力能把这个扔多远。”
  他拿过去,手上运足力往外一抛,那根芦苇就没影了。
  看来还不错。一个计划再好,也得有个有能力的人来做不是。
  我搓搓手起来,把手上的芦苇全都给他:“待会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过去,你用力把这些往旁边扔——”
  他还是一脸的怀疑。
  爷爷的,难道我黄大公子响当当的名头是混来的么?!
  我说:“好了走吧,你不想进去看看么?”
  他这才把芦苇全兜住,往火光的方向过去。没多久,就到了有人放哨的地方。
  我指指斜后方:“那边,用全力。”
  他点头,手一扬,就把芦苇扔了出去。
  然后,他惊奇,放哨的人突然警觉。
  ——我把芦苇削成哨子,再叫顾亭之用力扔出去,它便在半空凄厉地叫起来,那声音活像半夜鬼吹笛。
  顾亭之忍着笑,把“哨子”接二连三扔出去,才扔到第四个,离我们最近的那两个放哨的就相互点点头,各自往哨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唉,笨成这样,果然就是个放哨的料啊……
  我点头:“走!”
  他早已准备好,我们当即跃出藏身的草丛,朝人群吵吵嚷嚷的方向掠过去。
  那群人聚在一个圆溜溜的土堆上,黑压压的坐了一大片,少说有两三百人。中间烧着十几堆火,他们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火上还架着些野味,油滴在火里,窜起阵阵轻烟。
  那些人都打扮得稀奇古怪,头上戴花帽子的活像只山鸡,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