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1-02-18 21:21 字数:4815
我摊开两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才想起来,江明月曾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拿手帕在我脸上擦过……如果毒是她下的,救我的人又会是谁呢?
——反正不会是他。
心沉下去,很深很暗很冷的地方。
后来才知道,我中了毒以后,足足昏迷了三天。
这是第四天的早上。
这三天里王重阳一直在看着我。
现在王重阳就坐在我对面,替我把脉。周伯通站在他身后,两手交替着揉捏手指,脸上表情复杂极了。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却因为王重阳的缘故死忍着。
唉,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王重阳三根手指在我手腕上压了半天,才说:“看来你体内的毒已经去干净了。”
我听到周伯通和顾亭之同时吁了口气。顾亭之看我,周伯通看王重阳。
我左右看看,说:“多谢王兄的救命之恩!”
唉,哪儿凉快把我撂哪就好,救我干什么?
我还不想活了呢。
胸口又开始发闷了。
王重阳说:“还是谢谢给你解药的那个人罢。你中的毒叫‘微雨’,一入体内即麻痹心脏,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要不是有解药,恐怕就是……”他意味深长地笑笑:“黄药师再世也救不了你。”
救我的当然不会是黄药师,因为……那么究竟是谁?
顾亭之说:“但是王兄你也颇费了一翻功夫,就不要再推托了。”
周伯通已经等不及:“师兄,我们可以走了吧?”
王重阳冲他挥挥手,“伯通你先出去,我还有事要和亭之商量。”
周伯通一副要晕死的表情,悻悻地出去了。
我忍不住暗笑。呵,当年自己也是那个样子,喜欢上一个人,当有机会呆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以他的欢乐为欢乐,以他的忧伤为忧伤。仿佛有万千缕丝从心里长出来,牵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怒,都随时留心。
恨不能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我微笑着看他出去。
三个人围坐成一圈。
王重阳看了看我,“亭之,你我相识多年——”
顾亭之正色说:“我是施老弟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我信他。”
有必要说得这么——什么吗。
王重阳点点头:“那么,有话请尽管说,我带来的人一经把周围打扫干净了。”
就是说,这里不会有人偷听?
“亭之,你先说。”
顾亭之顿了顿,才说:“四月二十六那天,帮主突然叫了我去,说是接到一张奇怪的帖子,请丐帮派人五月初三那天来这里。也没说是为了什么,只说是和《九阴真经》有关——”
王重阳举起茶杯的手在半空停住。
——看来我倒是没找错地方,这里多少都应该和九阴真经有点关系。
可惜,既然我什么都没找着,估计别人也不会有多走运。
“帮主说他有事来不了,于是要我来。我算算路程,当时立刻出发,快马加鞭地赶路,五月初三正好到这里。帮主又说带的人多了太显眼,让我一个人来,再拿帮主令符调动安庆分舵的丐帮弟子随我去古墓里。”
“我于是照办,带着安庆分舵的弟子去了。到了那里才发现一共有十二个门派派人来了,而且,派的人全是些好手。”
所以很奇怪,为什么丐帮会派一个年纪不到三十的长老和一群武功几乎不入流的普通弟子?
王重阳抿一口茶,点点头。
“那些人个个都面带风尘,显然都是一路不休不眠赶来的。这一些人都互相提防着,进了那个古墓之后,突然门口的巨石落下,把出路给封住了。”
——但是当尤长老带我们上去的时候,墓门是大开着的。
“众人在里面都吃了一惊,就一霎那,有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同时打灭了所有人的火把。”
——那得有多少暗器?!
“然后有人惨叫,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动上了手。就在这时候,有个男子的声音说‘你们打罢,最后活下来的人就来拿《九阴真经》’。于是那些人都发了狂,互相砍杀起来。我在黑暗中中了一掌,不支倒地,再醒过来,是施老弟救了我。”
顾亭之说完了就直直看着我。
他还是隐瞒了三件事:第一,至少是丐帮有人失踪了;第二,流烟楼肯定知道这件事;第三,我们是从另外一条道出来的。
既然他不说,那么我也少多嘴。
我清清喉咙,说:“我是安庆分舵的弟子,原来跟着尤长老。那天顾长老突然来了,说有事要调人。因为尤长老身上有伤,所以留了我和大椿在山下照顾他。”
说完鼻子一酸。他们现在在哪呢?
“我们在山下等了好久,发觉事情不对劲,就上去看看怎样了,结果就看到——看到弟兄们全——”
不知不觉地,脸上湿了一片。
“尤长老身子不好,我就让大椿先背尤长老出来,我留下收拾——就发现顾长老原来还活着。”
王重阳低头听着,沉声说:“你——节哀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受不了。
“你进去的时候,墓门是开着的?”
我点头。
“施兄弟,你进去的时候,可有留意到——有没有穿大理服色的尸首?”
我摇头:“那时我伤心过了头,就没留意别的。”
大理段氏果然也有人来?
顾亭之插话:“王兄,我在没进去之前,倒见过一个年轻公子,似乎是大理国来的。”
王重阳抬起头:“后来呢?”
“我没多久便受伤晕倒,不知道他怎样了。”
王重阳哀声说:“我才到这里就进去看了——全烧了……大理段氏也收到请帖,段皇爷说不应介入中原武林的纷争,没有理睬,可是段皇爷的二弟景王爷私下偷了那请帖出来,过了好几天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段皇爷当即着我来寻他,谁知——”
三个人一起沉默。
我自己把线索都理一理,这件事无非是有人利用九阴真经在这里的传言把武林高手们引来这里,再一网打尽。
但是再想想,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眼前这两个人,都有所保留。
我也是。
真是头疼。
王重阳第一个打破沉默:“亭之,你什么时候回临安去?”
顾亭之看看我,说:“施遥,安庆分舵已经没人了,要不你跟我回临安去?——王兄,他的身体能支持么?”
爷爷的,把我当弱不禁风的小娘儿了?
我猛一拍桌子:“老子不是生龙活虎的么?”
呃……我头晕……
顾亭之还是盯着我看。我再拍:“要走就走,少婆婆妈妈的!”
一直到坐上马车,我的头还是很晕。
谢天谢地,他们备了两辆马车,我至少不用和周伯通坐在一起。
离开的时候看到有武林中人陆陆续续地来了,猜想是派出来的人没了消息,出来接应的。
然后一路上渐渐地听到一些风声,事情已经闹大了。牵涉进来的门派都嚷嚷着要彻查此事,可惜谁都不知从何入手。
顾亭之说那请帖上没有署名;而古墓里的死人都已经被一把烧了个干净,仅剩一堆飞灰。
等我们到了临安,丐帮有人活下来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我的头居然还有点晕。我猜是因为整天都在听周伯通喊“哇,师哥快看——”的缘故。
初夏的江南,繁花落尽,草木疯长。仰头吸一口气,身上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蠢蠢欲动。
大宋仅余的这半壁江山勉强支撑着一片糜烂的浮华景象,越是热闹越让人觉得末日将至。
我从马车里伸手,胡乱折了根柳枝。枝上的叶子还呈嫩绿色,在我手中微微颤动。
那时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
第二回碰到他,却是偶遇。手边没什么兵器,又不甘心这样放过他,干脆折了根柳枝就上去跟他打。
结果……不出十招就败了。
他明晃晃的剑尖在我颈前指了半天,突然又收了回去。
我挑衅他:“喂,你这次不杀我,下次我可要杀你为民除害了!”
他站住。又接着往前走。
根本就不想理我。
后来,又有好多次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心里就像翻了十七八种烈酒,又苦又疼,难受得说不出来。可是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一次。
马蹄踏过石子路,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无聊极了,掀起帘子把手中的柳枝扔掉。
然后手停在半空,收不回来。
顾亭之拉拉我:“怎么,看到什么了?”
我摇头。
一定是幻觉。
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我敲敲自己的脑袋:“是我脑子进水了。”
丐帮总舵在临安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黑压压的一大片宅院,门却是个不起眼的小门。
一直听说丐帮“内紧外松”,到了总舵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们这些小喽罗平日没什么事做,又懒散又聒噪。总舵里却是一片肃静,守岗的人跟石头雕的似的一动不动。
嘿嘿,听说皇宫里也是这样子的。那我们帮主岂不是比皇帝老儿还滋润?皇帝平时绝不轻易出门,来来回回只能搞搞宫里的女人;我们帮主却想哪就去哪,想哪个女人就找哪个女人——算我多嘴。
平时看习惯了顾亭之的八个布袋子,不觉得有多稀奇。现在走在他后面,看着那些守卫像风吹芦苇一样一排排地向他行礼,突然觉得自己很狐假虎威。
王重阳带着周伯通住客栈去了,说晚些再来拜见帮主。顾亭之要我住到他那里去,本来以为就是个破房间,到了吓一跳:他一个人霸占了宽宽敞敞的两重院子,里面的花草树木假山喷泉应有尽有。
想想自己以前没命地写诗赋词骂官场腐败,真想抽这帮孙子一耳光!
“怎样?喜欢朝哪个方向的房间?”顾亭之看我呆住了,轻声问。
唉,人在屋檐下,还是低头吧。打耳光的事以后再议……
“朝西。”
——早上不会有讨厌的阳光照屁屁,晚上还可以看夕阳,一个字,棒!
“好,那就我隔壁那间吧。”
第七章 十二帮派大逼供
想不到丐帮高层住的地方,和一般有钱人家,也没啥区别。
房里东西挺少,倒收拾得一尘不染,床上的被褥还有刚刚晒过太阳的味道。
桌上一只汝窑钧紫瓶里插了几枝茶花,暗香浮动。
我想找地方坐下,都嫌自己脏。
这时有人敲门。
总舵的人还真有礼貌……
我说:“请进。”
门开,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身材却壮实的很。年纪看样子要比我小个一两岁。
少年捧了一叠衣服放到床头:“施大哥,我叫洪七,跟着顾长老的,长老说要先去见见帮主,让我先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我说:“行了行了,别叫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大家都叫我施遥,你叫别的我听着也不舒服。叫洪七是不是?以后就是兄弟了,别跟我客套哈!”
洪七一怔,咧开嘴笑了,露出闪闪发亮的一口白牙,说:“好!施遥!”
我拍拍他,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之后洗澡,吃饭。洪七端了两碗饭一大盘东坡肉一碟水煮花生外加一瓶酒到我房里,说顾长老去见帮主还没回来,叫我自己吃。
自己吃?那多闷。硬拖着洪七一起坐下,他想了想又跑去抱了坛酒来,两人喝个不亦乐乎——就差没把自己的舌头也一起吞了。
吃饱,睡觉。懒散了一年,成了糊不上墙的烂泥,到哪都改不了跟猪一样的德性。却睡得极不安稳,三次梦见江峰,每次做的事情都不同。中间隐隐约约地醒来,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就给顾亭之叫起来,说是帮主要见我们,不然不会让我睡不好觉。临出门又交待:帮主问起古墓的事来,就像对王重阳说的那样就好。我胡乱点头答应,打着呵欠跟在他后面,顺便蹭蹭他的威风。
走了一路都没说话,到了一条夹道的尽头,他抬脚要跨过一个小门去,又退了回来。
我笑:“你别告诉我你在自己的地盘上迷路了哈!”
他有些哭笑不得,斟酌了半天,才说:“药师,我——”
搞什么名堂。我不耐烦:“这路没错吧?”
他点点头,那表情像是刚刚一口硬吞了个鸡蛋。
我抢在他前面过去,原来那边是个空阔的练功场。
练功场正对着一个大堂。
顾亭之跟上来,冲我点点头,神色凝重:“进去吧。”
一起走上去,我站在门口就愣住了——
好多人。
花花绿绿地站满一屋子,星星一样多的眼珠子都在朝我们两个眨啊眨的。
坐中间那个应该就是帮主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