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章更戴上了铜钱手串，将自己的修为掩盖成炼气期二层，这样与朱朱这个毫无法力修为的凡人走在一起也不至于显得太奇怪。
  坊市就在汾城正中央，往来的凡人大多是修真者的后代或家属，对于修仙之人见惯不怪，尹子章看起来炼气期二层的修为在这里也是属于普通偏低，街上偶然可见一两个筑基修士，与三五成群的炼气期高阶修士。
  两人不惹人注意地在坊市中逛了一圈，大致打听过丹药的价钱，又问明了几家信誉良好的老店，便决定首先到“天工坊”将手上的丹药出手。天工坊是昌国第一大宗门统障派所开设的商号，统障派擅长机关傀儡之术，天工坊有大量奇特器物傀儡出售，同时也收购各种丹药灵药、法宝功法等等，以供门下弟子修炼之用。
  尹子章与朱朱走进店门时，正好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双手插腰正与店家对骂。
  小孩子人小声音不小，尹子章看见他的一刹那瞳仁微缩……
  这么个小小孩童，竟然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055　恶客，横财
  “拿这些破烂货就想敷衍老子？老子的亲亲师妹要看得上这些垃圾才怪？！老子要的是九瓣如意玉莲盒，他妈的给老子一个七瓣的烂木头盒子就想把老子打发了，你是看老子拿不出钱还是觉得老子没见识好忽悠？把你家老板叫出来！”
  一个小孩子不但自称“老子”，还满口脏话，旁观者听来真不是普通的怪。
  看店的掌柜是个炼气期三层的中年人，修为明显不及这个小孩子，可毕竟见多识广，而且天工坊乃是统障派的产业，他虽然对这个小恶客心存忌惮，但仍坚持立场道：“小店出售的储物盒最好的便是这个，九瓣如意玉莲盒乃是上品宝器，本门的结丹师祖也不见得人人皆有，怎么可能放在小店售卖？小前辈如果不满意，小店也无可奈何。所谓生意不成仁义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呸！小你个头！你全家都小！老子今日非要买到九瓣如意玉莲盒不可！你也不用骗老子，刚才那个小白脸就买了一个，老子亲眼看见的！你卖给他不卖给老子算怎么回事？”小孩子不依不饶，听见别人说他小更加暴跳如雷。
  掌柜沉下脸色道：“刚才那位是魄禅派的迟前辈，他半年前亲自到小店订造玉莲盒，为的是在双修典礼上送给他的道侣作为定情之物，日前我派才凑齐材料将玉莲盒锻制完成，传书请他来取，前辈如果非要九瓣如意玉莲盒，也可今日下单，小店一定尽心竭力，尽快集齐材料替前辈再造一只。”
  “不行，老子今天就要，半年后老子师妹都被人拐走了！还要你这破盒子有个屁用！”小孩龇牙咧嘴寸步不让。
  掌柜见他缠夹不清，态度更冷：“前辈恕罪，小店实在爱莫能助！”
  “你当老子是什么人，一句爱莫能助就打发了，老子今日就拆了你这破地方！”小孩肆无忌惮释放威压，掌柜当场变色，勉强扶住柜台才没有滑倒在地上，其他店里的客人也遭受池鱼之殃，宽阔的店堂里乱作一团。
  尹子章皱了皱眉，将朱朱护在身后，他在应傍峰上时常接触尤千仞这样的元婴修士，对于筑基期修士的威压，早就不当回事了。朱朱对于这个也是毫无知觉，瞪大眼睛看热闹。
  混乱之中，一名满面精明之色的年轻人从内间走出来，笑呵呵向那小孩行了个见面礼：“邸老弟稍安勿躁，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兄弟我向你赔个不是，万事好商量。”
  尹子章没耐心继续看下去，拉着朱朱穿过右手边一条长廊，按照店里的标识，长廊尽头是一排五间鉴宝房，所有天工坊收购的东西都要先经过店里鉴宝师的检验定价。
  两人选了其中一间走进去，里面只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修为是炼气期四层，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坐在一张紫檀桌后，微笑着向他们打个招呼，问道：“两位客人是想卖什么东西呢？”
  朱朱从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丹药，这一瓶十枚涤尘丹。老伯伯先看看吧。”
  老者听说是涤尘丹这种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丹药，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随意打开瓶塞将里头的药丹全数倒进一只玉盘中定睛一看，神情顿时变得惊诧又古怪。
  “上等品质？！”老者不敢相信地取了一枚仔细打量，沉吟片刻道：“下等涤尘丹市价一颗价值一枚灵石，扣除小店的利润，这上等……八块灵石如何？”
  尹子章与朱朱对望一眼没说话，他们刚才在坊市其他店里问过，没有一家有上等涤尘丹出售，甚至其他种类的上等丹药都非常稀少，同样的丹药，上等的价格一般是下等的十倍，中等是下等的三倍。这老者开的价钱虽然偏低了，但仍可接受，毕竟人家开店也要赚钱的。
  老者见他们不说话，便主动解释道：“两位也知道，涤尘丹只能供炼气期弟子用，他们一般手头比较紧，上等丹药是好，可是买的人花不起价钱也是白搭。小店收的丹药都是供本派弟子使用，所以不愁销路，不管什么丹药都是多多益善，换了其他店家，估计未必出得起这个价钱。”
  尹子章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解释，老者展颜道：“你们还有多少这样的丹药？”
  “七百枚。”
  “都是上等品质？”老者脸色大变。
  “对！”
  老者激动得站起身疾声问道：“可否请教这是哪位炼丹大师炼制的？”
  尹子章冷淡道：“不便透露。”
  老者倒是并不介意，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道：“是老夫唐突了，老夫只是好奇能够炼制出如此多的上等丹药，炼丹术简直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为何要炼涤尘丹呢？呃……两位如果有其他丹药，小店十分愿意收购，价格必然令两位满意。”
  尹子章想了想，向朱朱打个眼色，朱朱连忙从储物袋里取出四个小瓶子，对老者道：“这是培元丹、培灵丹、静心丹、辟谷丹。”
  老者如获至宝，接过了仔细验看一番，失声道：“都是上等丹药？！老夫这就去与掌柜商量一下，两位请稍候。”说完取了纸笔抄录下每种丹药的数量，便兴冲冲出门而去。
  朱朱低声对尹子章道：“所有丹药都在这里卖掉……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
  “只惹他们一家注目，比惹好几家同时注目要好。”尹子章不是没有想过把丹药分拆成几份到不同的店出售，但是刚才打探行情的时候就发现，上等丹药的稀少程度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他们出门时间有限，短短一两日内卖出数千枚上等丹药，想不惹人注意都难，如此倒还不如只找一家完成全部交易，然后速速离开。
  选中这家天工坊，也是看上他有大量收购丹药的实力。
  果然过了大概一盏茶时分，老者便带了好消息回来，天工坊愿意出六万块下等灵石收购朱朱提供的全部数千颗上等丹药。
  056　师妹控
  朱朱激动得几乎眼冒金光，六万块灵石啊！她在应傍峰上每个月门派不过给她十块下等灵石，这还是因为她是结丹长老的入室弟子才有的特殊待遇。
  尹子章明显淡定多了，要求对方把其中五万块下等灵石换成五百块上等灵石。
  这笔交易即使是在汾城这样的地方，也不算是小生意，双方点算交割清楚灵石与丹药，颇花了些时间，期间老者不住旁敲侧击炼丹者的身份，两人都是含糊其词。
  最后老者送他们离开时还一再交待，如果还有丹药，不拘什么品级的都请优先卖给他们。
  尹子章与朱朱走到天工坊门口，正巧又撞上那个凶巴巴自称“老子”的小孩，他似乎与之前出面劝说的那个年轻人做成了生意，正站在店门前旁若无人大声说笑。
  小孩举着一只粉色的水晶簪子在阳光下比划，啧啧有声道：“老子家亲亲小师妹见了这支发簪，必然喜欢，肖老兄，多谢你啦！”
  “客气客气，邸老弟的师妹真是有福气，有个这么疼爱她又有本事的师兄。”姓肖的年轻人巴结道。
  “嘿嘿嘿，师妹是作什么用的？不就是让师兄宠爱的嘛，老子等这个师妹等了好几年啦！当年老子一时不察，让老二那个混球先下手为强，这回怎么也轮到老子了吧！”小孩的笑声十分淫荡，尤其说到“宠爱”两个字时候的语气，很难让人不想歪。
  “咦？令师又新收了弟子？恭喜恭喜！令师收下的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这位小师妹必然也是出类拔萃的。”姓肖的年轻人大拍马屁道。
  小孩听了这话十分受用：“当然，老子的小师妹定是温柔可爱乖巧听话的美人儿，啧啧！老子一想起来就兴奋！”
  朱朱的眼光被那支漂亮的水晶簪子吸引，没注意脚下，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摔个狗啃泥，幸好尹子章手快扶住她。
  朱朱怕挨骂，连忙一脸讨好道：“谢谢师兄！”
  “嗯？”正插腰大笑的小孩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甜甜软软的“师兄”顿时来了精神，收住笑意扭头去看。
  他一扭头，朱朱与尹子章都看清了他的容貌，小孩五官精致漂亮，肌肤细嫩白里透红，长眉入鬓发黑如墨，活脱脱是画中仙童模样，与他粗鄙的言行形成极大反差。
  朱朱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听那小孩重重哼一声，满脸嫌弃啐道：“丑八怪！”
  他骂完朱朱还不过瘾，扫了两眼尹子章平凡的外貌，嗤道：“回去赶快叫你师父把这丑八卦逐出门墙，这么丑的女人好意思当人家师妹？！你带个丑八怪师妹出门就不觉得丢脸？！我要有个这么丑的师妹，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
  朱朱自从投靠大恶人尹子章，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显露出超人的炼丹天赋，已经再没有人当面把她鄙视得这么彻底了，不过她向来不太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的口头攻击，所以当没听见一样拉着尹子章就走。
  她明显感觉到，经过那小孩子身边的时候，尹子章淡淡看了那小孩一眼，朱朱怕他发作起来与那孩子起冲突，更加加快脚步，拖着他离开天工坊。
  那小孩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冷，不过很快就不当回事，挥手跟姓肖的青年告别离开。
  尹朱二人离去不久，一名高瘦中年人走进了天工坊鉴宝房，白发老者一见他连忙起身相迎，恭恭敬敬行礼叫了声“劳师叔”。
  他们都是统障派的弟子，高瘦中年人名叫劳不思，是筑基后期修士，在门派中颇有地位，今日正好到汾城巡视。白发老者名叫白豁乐，资质平平，年过七十止步于炼气期四层，成就有限不过还算见多识广，所以被委派到汾城来担任天工坊鉴宝师一职。
  刚才的交易非同小可，白豁乐曾特地前去请示过劳不思，劳不思过后越想越不对，于是忍不住跑来想拦下那两个卖丹药的客人套话，可惜却被别的事情耽搁来迟一步。
  白豁乐听他说明来意，连忙自告奋勇道：“师侄我记得他们的形貌，这便画下来让人细细搜寻，应该一两日内就有消息。”
  劳不思摇摇头道：“算了，他们多半也是改变过形貌修为的，否则一个炼气期二层、一个毫无修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上等丹药？就算是下等丹药，等闲门派或世家也不会一次拿出数千枚卖给我们。”
  “我只是好奇到底什么人有如此高超的炼丹术却偏偏大材小用去炼这种一品丹药。唉……如果我们统障派能够招纳到郑权那样的六品巅峰炼丹师，早就晋入中等门派之列！”
  “这些丹药会不会是郑权……”白豁乐灵机一动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得了这批丹药，不敢说实力马上增强多少，却已足够让许多炼气期弟子突破瓶颈晋级，圣智派也不见得多缺灵石，怎么会干这种便宜对手的事情？郑权要卖丹药换灵石，一枚六品丹药就可以开出天价，何必这么麻烦？”
  两人揣测半天都没有结论，只得暂时放下这事。
  尹子章与朱朱在城中街道转了几圈，确定身后无人跟踪，便找个隐蔽之处重新变换过容貌打扮，尹子章用铜钱手串将自己的修为彻底掩藏起来，两人一起重新走在街上，看上去就是一对面貌普通的年轻凡人男女。
  朱朱有记忆以来不是在周家村就是在圣智山上，从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市集，尤其丹药已经全数出手，大赚了一笔，心情好到极点，看什么都新奇有趣，尹子章虽然不时鄙视她的眼光品味，不过还算很有耐心地由着她逛了一整天。
  夜幕低垂，两人到处找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酒楼，上二楼雅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餐。
  结账时朱朱不经意看了眼楼下，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拉拉尹子章的衣袖道：“你看那个，好像是……